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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咱们回府,”谢笙被云哲这么一打岔,也没了想要继续逛的心思。
他可以马上递牌子进宫,可他到底是外臣之子,有些事情,还是得知道自己的本分才好。
谢笙兴致不高,小六子也不敢像之前一样多开几句玩笑,气氛便有些许沉闷。
谢笙回了自己屋子,坐在短榻上,享受着六安瓜片微苦的滋味。
底下小六子和捧墨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捧墨上前道:“少爷,高家那头虽然还是不能叫人随意出入,却也已经能叫人送些果蔬菜品进去了。”
“是吗,”谢笙喃喃念了一句,“这是从宫里出来的吩咐还是刘子新自己的主意?”
言罢,谢笙不等捧墨回答,就道:“定然是从宫里出来的吩咐了,刘子新可还没有这个胆量和心思,去宽容高家。”
“可有高太尉那头的新消息?”
捧墨摇了摇头道:“高家毕竟是在大街上,虽不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只要注意着,到底还是能有些消息。可高太尉那头……防得紧呢。”
可不就是要防的紧些吗,那毕竟是高太尉。
“还是自己小心为上,”谢笙道,“高太尉那头,若是实在打听不到,就算了。”
小六子听了这话,却不想算了。捧墨主内事,他主外事。可要是连谢笙想要知道的消息都得不到,还能有什么用处。
而且他打小和谢笙一起长大,这两年却渐渐不如捧墨更懂谢笙的心思了。
如今走出门去,旁人几乎是见了捧墨就知道是谢笙,却少有人知道小六子也是谢笙身边得用的人。
“少爷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去查,必定能给您一个好结果。”
捧墨看了小六子一眼,没和他争抢什么。
谢笙见状,道:“能查到就查,最重要的是,不要露了身份行迹。不许叫人查到咱们头上来,一切暂时还以稳妥小心为上。”
小六子忙应了下来,出去办事了。
谢笙问捧墨:“前些日子我仿佛听说小六子媳妇已经有身孕了?”
“是,已经八个月了,”捧墨答道。
“这么快,”谢笙被吓了一跳,又道,“这是小六子的头胎,你记得提醒我,到了那几日给他放假,叫他家去陪他媳妇去。”
捧墨将谢笙的吩咐记在心里,笑道:“这孩子会挑生辰,只怕是要生在正月里了。”
“只要别是正月初一。”
谢笙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捧墨却是明白。
正月初一这么好的生日,可不是一个孩子能压得住的。
转眼前头有人来回话,说夫人请小满少爷过去。
谢笙才从外头回来,刚换了衣裳,如今又要出门,也不耐烦再换一身,便在外头套了件外裳,又用斗篷裹了,半点也看不出来。
谢笙去时,正好瞧见李氏在插瓶。
谢家院子里有白梅,又因有温泉庄子,还养了些反季节的花卉。今儿底下眼巴巴送了一盆粉色山茶上来,李氏便来了兴致,要用来配白梅。
白梅粉山茶,红梅就得要白山茶了。
李氏挑的瓶子和花枝好,只随意摆在小几上,便是一景。
“如何?”李氏亲手将瓶子摆道敲到好处的角度,问谢笙。
“我娘做的自然是最好的,”谢笙毫不掩饰自己对这花的喜爱。
“你就贫,”李氏道。
李氏转身,谢笙赶忙上前去,要搀着李氏的手,李氏也随他去。
“原本我更爱松枝、南天竺和腊梅来插瓶,你可知我今日如何选了白梅?”
谢笙有些茫然:“不是底下人恰好进上了山茶?”
谢笙的反应让李氏觉得有些好笑,她坐了下来,又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
“上回你从宫里带回来的梅花,可还送了谁?”
谢笙眼皮子一跳,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娘……”
“听你姐姐说,还是你特意叫捧墨去送的?”李氏看得好笑,却还是绷着脸,“你姐姐回来之后还特意给我打听,你倒是说说,你送给了谁去。”
“娘你不是都猜到了,”谢笙没直接说出温瑄的名字,只是将这个话题又抛给了李氏。
“可真是个小滑头,”李氏没好气的点了点谢笙的额头,而后才指着博古架上的一个描金匣子,“喏,人家给你的回礼。”
还有回礼?
谢笙显然是没有想到的,他听了李氏的话后,直接起身,走到博古架旁,不费吹灰之力就取下了那个匣子。
等取下来之后,谢笙才发现,那是一个文具。是的,就是字面意思的文具。
这个文具匣子不算太大,却是用赤水木做的,赤水描金,瞧着不像是男子合用的款式。
谢笙拿下来之后,才发现这个文具并不是新的,甚至已经有了包浆,显然是有人时常使用的。
谢笙一想到此处,呼吸便不由得停了片刻,这东西能这样送来,那这是谁的爱物,难道还不够简单明了?
谢笙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心也有些发飘。
他忍不住在隐晦处悄悄婆娑了一下,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气定神闲的走向李氏。
李氏也没啰嗦,直接对他道:“打开,我可还没看过呢。”
谢笙依言打开。
这个文具是三格一屉的规格,屉中放了一块砚台,瞧着像是端砚,上头还刻了竹纹。这却是新东西了。
里头还放了诸如小砚山、墨锭等一些简单的物件。旁的便俱是空的。
再打开次格,谢笙看见里头放了一些自制的花笺。
上头的字画俱是手工绘成,看到过温瑄笔墨的谢笙一眼就看出,这是温瑄的笔迹。
这份回礼,不可谓不重,也十分明确的表达了温家的态度。若是温家不满意谢笙,这个东西根本就不可能被送出温家的宅邸。
“这还是温家的老管家亲自送来的,”李氏看着谢笙的眼眸里带上了几分自豪,这是他的儿子。
“娘,”谢笙的眼里似有星光闪烁。
李氏道:“得了,虽然咱们两家都有这个意思,可如今你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功名也不算高,到底不好看。明年开春,你可得好生去考。”
“娘放心,”谢笙道,“我定会拿个好名次的。”
李氏这才点了头:“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的学识是够了的,也不必因此而改变你原先的计划。”
“须知心有沟壑,才能言之有物。否则再有文采,终归是空的,是虚的,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于李氏的话,谢笙垂手而立,一字一句都听进了心里。
李氏满意道:“好了,你且回,明儿一早,咱们去庄子上住两日,趁着这会儿没什么花会,也松快松快,等正经到了正月,只怕就没得这样的清闲日子了。”
等谢笙出门前,李氏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叫捧墨好生给你配两身衣裳,可不能像在家里一样。”
李氏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还没等谢笙问什么,李氏就赶人了。
谢侯从耳房走了进来。
“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叫人说一声。”
李氏忙站了起来。
谢侯快走两步,拉了李氏一同坐下:“是我叫他们不要说的,方才我听见你和小满说话,那给他送文具的,是温……?”
谢侯接下来的话没有出口,但李氏也已经听到了。
李氏点了点头道:“我见过那孩子几次,是个好的。”
“你不是之前还张罗着想在你手帕交的姑娘里选吗,”谢侯问。
“不过是因着知根知底四个字罢了,”李氏道,“若说合适,自然有不少比温小姐更合适的,可到底结为夫妻,还是要他们两个过日子。”
“我原先还觉得秦丫头不错,不过她家的心思可不在婚配上。”
李氏说着,叹了口气。
谢侯想了想才想起秦丫头是谁。那家的姑娘是个不错的,只她家里却是打着要她进宫的意思。这年头,有几个能撇开家族独善其身的?早被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了。
要谢侯说,温瑄和秦英,他也会为谢笙选择温瑄。温瑄背后的家族能够给谢笙助力,又不是拖后腿的存在。
这样的家庭,不可谓不难得。
即便温家已经过了最显赫的时候,现在更是没多少人记得,可是温家的底蕴还在。
至于高不高攀。
温相现在是二郎的老师,可说到底,温相已经老了,能不能活到二郎登基都还是未知之数呢,想靠着温相的余荫,还不如谢笙自己和二郎的交情来的更铁。
温瑄现在身上背的也就是个温家女的身份,谢笙此时也恰好是定边侯府的嫡次子。两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当然,这是不算未来谢笙发展的情况。
谢侯思量片刻,对李氏道:“即便如此,咱们也还是得先好好看看那孩子的性子才行。”
李氏点头:“这是自然。”
谢笙可不知道自己和母亲被亲爹听了墙角,他抱着文具回了自己屋里,立刻就将它放在了他惯用桌案的左上角。
不挡事,又随时都能看到,再合适不过了。
谢笙之前就有惯用的文具匣子,不过不是用赤水木做的,而是椤木的。
除此之外,谢笙还有一个很少拿出来用的瘿木文具匣。
瘿木又名影木,其实就是树瘤。不过用瘿木做出来的物件,不会有任何一个是完全相同的,天下只此一件,别无二致。所以谢笙很少会用。
“夫人新给了少爷一个文具匣?”捧墨进门时,一眼就发现了谢笙桌案上的不同。
谢笙也没打算瞒着捧墨,便道:“我先前不是叫你去送了一枝梅花吗,这便是那枝梅花的回礼。”
“什么?”捧墨一时也愣住了,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意,“恭喜少爷。”
“胡说什么,”谢笙分明是在说捧墨,自己脸上的笑意却总是下不去,“还是没影的事呢。”
捧墨看了一眼那个赤水木匣子,聪明的没有反驳谢笙的话。
“对了,”谢笙突然想起,“我娘说明儿要去庄子上住几日,叫你帮我好生拾掇几身衣裳。”
捧墨一向把谢笙身边的琐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这还是头回听到这样的吩咐。不过也正因为这样的嘱咐,才让捧墨显得更加郑重其事。
捧墨悄悄问了一句:“少爷,夫人可说她请了哪些人一道没有?”
谢笙自己也没问出口呢,怎么会知道。
“左右不过是我们这一家子,若红玉姐慎之哥他们得空,应当也还有他们。”
“这倒是,”捧墨道,“当初是侯爷、夫人不在,如今他们在京中,必是不愿意叫朱少爷朱小姐自个儿守岁的。”
这些个节日,说到底不过是团圆二字,若不是紧赶慢赶帮着朱弦定下了潘小姐,只怕等过两个月朱红玉嫁到了谢家,朱弦一个人守岁,就更形单影只了。
“这会儿慎之哥还没成亲呢,倒没那么多忌讳,”谢笙两个之后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捧墨去为谢笙打点衣裳,谢笙却是又忍不住把放到左上角的文具匣给拿下来了些。
谢笙的手指轻轻拂过上面描金的纹路,一点点一寸寸,都记在心里。
“只送了一枝梅花,你就送了我这样一件大礼,”谢笙说话时,脸上显出几分无奈,“不过也好。”
也算是两家都互通了心意。
谢笙得了李氏的话,是极期待次日的到来的。
这日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