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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先歇一歇,”捧墨道,“咱们还得至少一个时辰才到呢。”
谢笙点了点头,便靠在捧墨为他准备好的位置上,准备小憩,可他闭了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两日他其实没什么事情,心里却一直静不下来,等到这时候,才算是有了点子时间,能慢慢的去想。不过真到了这种时候,谢笙反而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了。
这对谢笙来说,实在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马车走在路上,又没什么太多的防震措施,坐起来很不舒服,谢笙却泰然自若,甚至渐渐将这些声音当成了一种享受来看待。
在马车停下的时候,捧墨还没来得及喊谢笙,他就自己睁开了眼睛,捧墨这才知道,谢笙并没睡熟。
“少爷,咱们到了。”
捧墨率先跳下马车,等着谢笙下来。
早先谢笙与二郎说好,若来了安城,他便要住在朱皇后为二郎在这边备下的宅院里,只是半道上谢笙却改了主意,宅子真正的主人都还没住进去呢,他就巴巴的跑去,像什么样子,何况谢家在安城也不是没有屋舍。
今年将要考举人的谢家人可不止谢笙一个,只在当地的谢家秀才,也有五六个,何况还有谢家族里的亲戚一并前来投奔的,加起来也有近十人。
谢侯这一支是族里最出息的人家,近些年谢侯投桃报李,反哺族里,才将族中拉拔起不少人才,谢家也便在安城成了蒸蒸日上,连老牌世家都不会忽视的新势力。
谢家近些年进了官场的人不少,做学问的也有。虽然不像谢侯一样站的那么高,也逐渐能守望相助了。
“少爷回来了。”
谢笙旧年考秀才时,便在安城住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对这边的人事都很熟悉,更不要说在守在安城宅子里的人,是谢笙小时候就很熟悉的,跟在谢侯身边的亲卫之一。
因为一个偶然的缘故,这个亲卫在出任务时伤了腿脚,虽然治好了,却也留下了跛足的毛病。
若放在军中,或是其他大部分人家,这样的人都是发了赡养银钱,便能直接赶走的,谢侯却在深思熟虑之后,派了他到谢家这边族里,专门管着这个宅子。
谢家新兴,有人是真心进学,也有人是浑水摸鱼,这位虽然跛了脚,可手上功夫不差,又得了谢侯的吩咐,不必给这些人留脸面,也能震慑住不少别有用心之人,给谢侯筛选了不少得用的族人出来。
“刘叔,”谢笙对这位很是礼遇。
“早知道少爷要回来,荣明堂已经打扫出来了,一应物什都是少爷旧年惯用的模样,半点没改动的,少爷瞧瞧,若还缺了什么,只管同我说,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给您摘下来!”
“刘叔,”谢笙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声,才道,“您身体可好?去年我叫人送回来的药膏可还好用?”
“好用,好用的,”刘叔一面引着谢笙往里走,一面感谢谢笙,“多亏少爷您送来的药膏,我今年冬天都没怎么犯腿寒的老毛病。”
刘叔说着,又看了谢笙身后的捧墨一眼,直接问了出来:“这位是?”
捧墨见状立刻回答道:“刘叔好,我是捧墨,您也能叫我林墨,我一贯是在少爷身边伺候的,您听名字就知道,我算是少爷的书童了。”
刘叔见状,不由笑了起来,对着谢笙夸了捧墨一句,才道:“你和林书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哥,”捧墨道。
刘叔一听这话,对着捧墨的态度也亲近了几分。
“过会儿少爷安顿好了,你来寻我,我同你说说这周围的情况。”
刘叔有心亲自提点捧墨,捧墨自然无有不应的,当即便道了谢。
谢笙见此也没说话,很快刘叔又对谢笙道:“今年在咱们宅子里备考的亲戚不少,我请示了侯爷之后,将北边的棠梨院也划了出去,重新起了院墙。”
“若再住不下,便把院墙拆了,多放几个院子出去,”谢笙道。
刘叔闻言却摇了摇头,道:“少爷您久不在安城,对这边的事情了解不多。有时候升米恩斗米仇,给的太多,反而叫他们贪心不足,如今这样倒是正正好。”
“是这个道理,却是我方才没过脑子了,”谢笙被刘叔当面说了不当之处,也半点没恼。
随后谢笙又问刘叔:“去年我回去蜀州之前,还听说有人要给刘叔你做媒,可成了?”
刘叔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
“已经说定了,那姑娘因为家里接连几个长辈去世,耽搁了花信,被退了亲,不然也轮不到我这个没什么本事、年纪又大的外乡人。”
“谁说刘叔你没本事,”谢笙当即反驳道,“若是刘叔你没本事,我爹会千方百计留了你下来?你快别妄自菲薄了。至于年龄,我看也不是什么问题,不是都说年纪大些会疼人吗,日后刘叔你对婶子更好些,不就好了吗。”
其实要真说起来,刘叔被谢笙称一声叔,实际上也就三十出头,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故而当初他出事,谁都不得不说一句可惜。
而那位姑娘,谢笙也有所耳闻,她实在是有些命途不济。原本十六岁花季正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没了高祖,还没出孝,又接连没了祖父母,原本好好的一个福气姑娘,被未来夫家当成克星,当即退了亲,气得那姑娘一家子索性自己养闺女一辈子。
后来之所以和刘叔说亲,却是因着另一桩缘分,谢笙没再细问,也就没怎么打听了,左右知道那位姑娘被退亲的理由实在冤枉,又是一个顶好的姑娘,便不用多管。
“少爷放心,我心里明白的。”
接下来不过几句话工夫,便到了谢笙的院子。
刘叔亲自将谢笙送进门,便没再多留:“少爷好好休息,那边几位商量好了,要明日同来拜访你的。”
“明儿可是休沐之日?”谢笙听了这话,便问了一句。
刘叔摇了摇头,道:“许是特意请了一日假。”
“那边叫他们不必过来,”谢笙道,“还要劳烦刘叔派人帮我去传话,就说等他们休沐之时,我再请他们一聚。”
刘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少爷怎么定要等到休沐?”捧墨上前帮谢笙整理。
“立威的事情,当然要交给大哥来做,”谢笙道。
捧墨张了张嘴,道:“其实少爷不必事事如此退让的。”
谢笙解衣裳的手一顿,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走进了一个误区,钻了牛角尖,可知道是一回事,走出来却要花时间。
或许等到考中了举人就能好些了。
谢笙洗漱完,由着捧墨为他按头,他闭着眼躺在床上,一面想着这些年的事情,一面又想着从小看过的史书。
因他的退让,谢麒的世子之位自然稳如泰山,如今朱红玉嫁过来,更让谢麒的地位不可动摇。而朱红玉又是个和谢笙关系极好的,也即是说,日后他在面对谢麒之时,也用不着再像以前那么小心。
不过谢笙这些日子有些走偏了的,其实是和二郎之间的关系。这事儿以前便有些苗头,只是在出来之前,因谢侯说皇帝有意在这次回京之后便册封二郎为太子一事,便慢慢更左了几分。
“捧墨你说,我有时候是不是自作聪明?”谢笙长出了一口气,不等捧墨回答,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行了,帮我研墨,我先写信与二郎去。”
第163章 补更
“动作麻利点,小心着些; 千万别惊了少爷!”
谢笙正在屋里小憩; 隐约听见外头响动,便醒了过来。
既然醒了; 谢笙也再睡不着,起身穿上鞋子,正要朝外走; 又见身上只一身中衣; 到底回来拿了件衣裳在外头披着; 走到了窗边。
谢笙这儿才推开窗子; 捧墨就发现了,当下脸上便生了几分懊恼,赶忙迎了过来。
“少爷; 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可是我们动静大了?”
谢笙摇了摇头道:“平日也是这是陈醒的,只是睡不着罢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夏日眼见就到了; 知了猴也烦人起来; 我便想着叫人先将幼虫抓了,日后若听见吵人的声音,也好驱赶。”
“只是你们也太麻烦了些。”
“这怎么能算麻烦,”捧墨忙道,“往日在府里也是一样做的,更何况如今少爷您正是准备秋闱最关键的时候; 更不能被这些外物扰了心神。”
谢笙有心说这些东西都是抓不完的,转念一想,旧日在府里歇息时,好似真没怎么听见知了叫声,显然也是被人清理过的。如此看来,这倒是府中旧例。
“少爷怎么穿成这样就起来了,”喷墨注意到谢笙的打扮,有些急了,赶忙进屋,为谢笙寻了要穿的衣裳。
“这会儿虽然已入了夏,可到底还是有些凉意的,少爷可千万不能疏忽了。”
这些日子在这边府里住着,捧墨也学了不少刘叔的气派,越发像个正经的大管事,把谢笙身边的事更打点得滴水不漏。
谢笙看着捧墨拿过来的衣裳,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他捡起那个绣着石斛的扇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捧墨打眼一看,一拍脑袋:“定是我今儿早晨忙昏了头,拿错了。”
捧墨忙道:“不如我先去换一个回来?”
“不必了,就这个,”谢笙放下扇套,又自己将衣裳一一换了。
这扇套用料其实也算不上特别金贵,只却出自温瑄的手,自然意义也就不一样了。
不过谢笙身上穿戴的东西,多是出自自己自己母亲和姐姐,如今用上温瑄送的东西,自然也没什么妨碍。
捧墨给谢笙整理完,看着面前长身鹤立的谢笙,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过几日想必温小姐的回信就要到了,少爷不是正想着送些什么新鲜玩意去?不如就画一张自画像。”
谢笙把玩着扇套,心里一动。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我们还不曾正式成亲,若是送了这样的东西,叫旁人晓得了,难免于她名声有碍,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谢笙如此正色,捧墨也晓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自然听命。
等捧墨出去之后,谢笙却还是寻了颜料出来,给自己画了那么一张自画像。只是谢笙却没画上眉眼,只有身形与衣着,那扇套自然是重中之重,画得和实物一般无二。
而且这自画像的人物,也是隐在周围的景物之中的,乍一看,也就是一副普通的画儿,若是细看,上头还有粘知了猴的下人呢。
等画完了,谢笙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叫了捧墨进来亲自收拾。
捧墨粗看见桌面上的画,心里还有些犯嘀咕,等细看两眼,脸上也不由笑了起来。
“还是少爷聪明,您放心,必会妥当的送到温小姐手上的。”
谢笙轻咳一声,指点道:“夹在我前些日子寻到的游记里。”
都说了不合规矩,还想正大光明的送去,这怎么能行,谢笙其实也就是打了个擦边球,要是被温老夫人扣下,也就自认倒霉罢了。
虽然,其实谢笙并不认为温老夫人会扣下自己给温瑄的东西。但太过离谱的自己也得有点分寸才行。
正如谢笙所料,这画到底被原样夹在书里,先送到了温老夫人面前。温老夫人起先还不知道谢笙这画是什么意思,恰巧温瑄过来请安,她便指着画问:“你瞧瞧这个,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何必巴巴的画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