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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皇上最后一面,却只怕,再也没法见太子殿下最后一面了。”
“此话怎讲,”朱皇后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英郡王和四皇子,视线落到了皇帝身上,稍作安抚,又和钱总管有了一个短暂的对接,才重新落到云尚书身上。
在朱皇后身后,谢笙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由朱皇后吸引云尚书的注意力,而后他们再伺机营救皇帝。
不是谢笙等人不想直接冲过去,而是那个止刀者和皇帝站得太近了,让谢笙等人不得不投鼠忌器。
面对此情此景,谢笙突然起了一个有些可怕的念头。若是他迟上一步,没能救到皇帝,是不是对所有人来说,都会是一件好事呢。
“皇后娘娘出来,必定是求助了谢尚书吧,可你真就这么放心将太子殿下的安慰交给刘子新?”
云尚书说了这么一句,又偏头看了谢笙等人一眼,对那执刀人道:“小心着些,谢侯爷可是出了名的谋将,咱们俩的安危,此刻都放在你身上呢。”
那人听了云尚书的话,上前一步,将钱总管一脚踹开,直接将刀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皇上!”朱皇后惊呼出声,甚至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步。
因为这一步,她头上的兜帽滑落下来,她担忧的面容被展露无遗。
皇帝被那执刀者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去,那人的刀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稳稳跟随,甚至一不小心,将皇帝的脖子划破了一个口子。
几乎是立刻,就有鲜血流了出来,皇帝也不敢再动。
谢笙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收紧了。
“刘大人是皇上的心腹,我为何不信,”朱皇后说话时看上去仍旧十分沉重,可那有些有补助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心里的不平静。
“娘娘对皇上可真是情深义重,”云尚书带着几分真心,夸了朱皇后一句。
皇帝听到这话,突然有些心虚,因为他自己也有些不太信任刘子新了。云蔚在此刻还有如此表现,显然是有百分百的把握,刘子新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是他害了太子。
皇帝的眼中带上了几分痛苦,避开了朱皇后看过来向他祈求认同的视线。
朱皇后像是大受打击一样,往后退了一步,谢笙赶忙上前扶住她,面上满是担忧,他想说,虽然刘子新的人品不怎么样,可关键时刻还是很能看得清楚的。
要是刘子新这时候杀了严瑜,是能向七皇子一脉投诚没错,可是谁能保证之后为了稳定民心和底下的官员,刘子新还能有命留下?
何况云尚书可是七皇子的亲舅舅,有云尚书在,岂会有他刘子新执掌大权的时候?
一样是屈居人下,如今至少性命无忧,刘子新又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自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谢笙正要张口,便被朱皇后直接掐了一把。谢笙的对上朱皇后的视线,突然明悟过来,朱皇后这从头到尾,从来都是在演戏。
朱皇后不被影响,不担心刘子新背叛的理由也很简单,朱皇后明面上虽然没怎么接触过刘子新,可从当年刘子新冒头的高家私兵一事,朱皇后就和刘子新有过间接的往来了。
刘子新是个聪明人,谁帮他说话,谁给了他飞黄腾达的机会,他都记在心里。后头朱皇后稍稍透了一点意思,刘子新自己就顺着杆子爬了上来。
这些,或许严瑜不怎么知情,可朱皇后从来没瞒过谢笙。虽然谢笙也只是偶尔进宫探望朱皇后时,窥见一点点。
谢笙又看了一眼皇帝,心到底是落回了胸膛。虽然有些大逆不道,可比起皇帝,谢笙更希望朱皇后能够如愿。
虽然朱皇后面上看着一如旧日的美丽端庄,可谢笙到底是发现了她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长出的皱纹,还有那被藏在发间,悄悄变白的发丝。
朱皇后已经不年轻了,连李氏都已经升格做老封君的时候,朱皇后却还要小心谨慎的防着自己的枕边人。
太累了。
谢笙一时有些走神。
朱皇后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只好紧紧握着谢笙的手臂,以此来唤回谢笙的神智。
谢笙垂首而立,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
谢侯方才就没跟着朱皇后等人一起出现,而是领了几个人绕到了背后,查看能否从其他地方悄悄潜入,救下皇帝。
他们的目的倒是达到了,可惜那执刀者的刀离皇帝太近,让他们不敢妄动。
云尚书见朱皇后大受打击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无趣,直接转身,往皇帝那边走去。
他倒不怕自己的命门暴露在众人眼中,只要皇帝在手,他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钱总管被掀开之后,利落的就地滚了滚,靠谢笙等人就很近了,立刻就有兵士赶紧上前扶起他。在此时,他也只是个小人物,半点引不起云尚书的注意。
就在云尚书走得离皇帝近了,更近了的时候,那执刀者下意识的侧开身子,为云尚书留出足够的距离,刀也离皇帝远了几分。
就是现在,谢侯打了个手势,他带着的人、谢笙这边的人一齐朝着云尚书几人扑了过去。
谢侯掷出一个随手拿的金器,打偏了那人的刀。
朱皇后没有动,站在她身边的谢笙也没有动,而是呈护卫之势守在朱皇后身边。
他们面上都是显而易见的紧张,朱皇后再次收紧了手,这一回,她是因为太过紧张,而无意识的动作。谢笙并没喊疼,因为他现在,也根本顾不上觉得疼。
此时,被遗忘在角落的钱总管慢慢上前,轻声道:“娘娘放心。”
朱皇后这才想起钱总管这个后手。
她想笑一笑,可现在却不是什么能笑的时候,她只轻轻点头:“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一切顺利?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听在谢笙耳中,可不觉得是朱皇后希望谢侯救皇帝一切顺利。
虽说时间看上去过得很长,其实也只是片刻间。
云尚书方才没见了谢侯,心里一早就留意着了,此时见了谢侯出现,倒也没太过惊诧。
或许也正是因为一早在心里预演过谢侯突袭的可能,云尚书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顾不得近在咫尺的危险,抽出了一把匕首,还对那执刀者大吼道:“抓住皇上!”
执刀者立刻反应过来,再次制住皇帝,横剑在皇帝脖子上,并一把把皇帝拽了起来。
“别动,”那人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谢侯等人立刻僵住,不管心里如何骂娘,此刻皇帝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皇帝是今天是第几次看见生的机会从自己面前溜走,然后再次陷入到这样的境地里的?皇帝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发昏,这样再三大起大落,让皇帝这一次,连怒都生不出来了。
云尚书走到了皇帝身边,对那执刀者显然十分满意。
那人松了拽住皇帝衣裳的手,皇帝得到了自由,可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皇帝猛然从坐到站,又连续经过几次大喜大惊脑子正昏昏沉沉,此时没了唯一能稳住身形的外力,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
那执刀者已经迅速的撤开了刀,却还是让皇帝被划破了一侧的颈动脉。
鲜血喷涌而出。
不止那执刀者,就连云尚书也有些发懵。
“上!”谢侯此刻再也顾不得留手,趁着两人发懵的时候,飞身上前,两下结果了那不在状态的执刀者,剩下一个云尚书,被众人一哄而上,缴了武器,堵上嘴,押在堂下。
“皇上!”朱皇后踉跄着奔到皇帝身边,想要用手去堵皇帝脖子上的血,可颈动脉被割破,怎么是手堵得住的。她的眼泪滑落在皇帝脸上。
“都是我的错,我要是能再快些就好了。”
皇帝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朱皇后难得眼中露出爱意:“救、救二郎,好好活着。”
朱皇后哭着摇头:“别这么说,二郎不会有事,皇上您也不会有事的!”
皇帝道:“此生,是我负你良多,若有来世,我必护好你和大郎,再、再不会……”
“别说了,皇上别说了!”朱皇后别开脸,看向谢笙,“小满,快,快去把太医带来,快去!”
谢笙慌乱的点头,就要往外冲,虽然方才就已经有人去了,可此刻朱皇后开口,他必然是要走这一趟的。
“小满。”
皇帝这时候却喊了他一声,他立时不敢走了,凑到朱皇后身边去看皇帝,等着他的吩咐。
“日后,你多进宫,陪你姑姑说话,二郎大了,也只得你多陪她些了。”
皇帝说着又看向谢侯,还待要张口,却已是气若游丝。
他紧紧拉着朱皇后的手,像是要拥进毕生的力气。许是因为知道说不出什么,他也不再浪费力气和谢侯说话,只满含爱意的看着朱皇后。
有了皇帝这句话,日后即便谢笙再大些,也能随时进宫见朱皇后,而这一句姑姑,也是将谢笙和朱皇后私下的关系过了个明路,让人不能对他们的关系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太医来时,皇帝的意识已经非常模糊了。
他掀开皇帝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了皇帝的脉搏,只对着朱皇后摇了摇头。
朱皇后的哭声顿时响了起来,这哭声悲痛凄厉,她扑在皇帝身上,感受着皇帝的手失去了最后的力气,感受着皇帝的心脏停止跳动,感受着皇帝的身体慢慢变冷,才顺从的被谢笙搀扶起来,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在场的,自谢侯往下,都跪倒在地,看着朱皇后这表现,人人都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皇后终于累得昏了过去,由此处还活着的小宫女伺候着躺下,近前却是钱总管和谢笙守着。
谢侯也站了一会儿,到底是疲倦的对谢笙道:“子和,你守着娘娘,我先出去处理其他事情。”
皇帝死了,可还留下一堆烂摊子。
谢侯已经在考虑派谁进京,若京中无事,此行便是报丧,若刘子新真的反叛,只怕还又一场硬仗要打。
“爹,”谢笙喊了谢侯一声,道,“娘娘信刘大人,我也信刘大人。”
谢侯定定的看了谢笙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等谢侯走后,谢笙转过头来,却发现朱皇后已经睁开了红肿的眼睛。
“姑姑,”谢笙“泄露答案”被考官当场抓包,有些心虚。
朱皇后看着他这模样,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起来,看得出来,此刻只有他们三人的时候,朱皇后的心情出奇的好。
“子和,”朱皇后轻声道,“我明知道这时候我该哭的,可我这心里呀,竟然是说不出的畅快。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啊!”
不等谢笙开口,钱总管便道:“恭喜主子心愿得偿,日后,也能正大光明的将大公子的灵位请回来了。”
朱皇后看向钱总管道:“这些年,多谢大伴为我周旋,助我完成心愿。”
“主子太客气了,”钱总管恭恭敬敬的对着朱皇后行了个礼,道,“奴还有些首尾尚没收拾好,这就去了。”
说完这句,钱总管就自行退下,朱皇后也只是颔首。
等钱总管出门,朱皇后才笑着看似乎已经神游的谢笙道:“可有什么要问的?”
“问什么?”谢笙装傻道,“皇上自来有头昏、乏力之症,这几日压力太大,兼之休息不好,又经历大喜大惊,病症加重,凑巧在那时被引了出来而已。”
“姑姑你已经尽力了,”谢笙做出一副劝慰的模样,“有些事,大抵只能说一句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