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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侯给仆人嘱咐了一声,那仆人便再次来到了沈睿两人的面前。
“沈公子、潘公子,我家老爷说了,可将第三辆车匀给二位。”
听见前头的动静,又说到第三辆车。原本坐在这辆车上的小六子和谢家的新管事就下了车,遥遥给沈、潘二人行了个礼,就到后头的马车上去了。
原本只是搭个车,没想到反而占了别人的车子,沈睿有些不好意思,就连那个一直不肯说自己名字的潘公子,也对谢家表示了自己的感谢,并表示这辆车的钱财,一定要由他们付才行。
沈、潘二人上了第三辆马车之后,谢笙才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今日可多亏了谢家,”沈睿说了一句,“不然咱们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到了。表哥对不起,今日是我不对,连累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表哥,表哥?”
沈睿提高了声音。
那潘公子面上神色有些难掩激动,此时听见沈睿提醒,才回过神来:“先前不是还听说,继任的大人才到不久吗,怎么谢侯爷这会儿就离开了。”
“谢侯爷行事一贯如此,”沈睿脸上带着些许尊敬,“别看谢侯爷位高,他却是个做实事的性子,从不以势压人。”
“记得当初谢侯也进蜀州的时候,他就是快人快马,只带了一个小队,最初时候,甚至住的还是营帐。如今比那时候还要不张扬。若不是谢二公子认出了我,只怕我至今都不知道,我们拦下的,是谢家的马车。”
“谢侯爷离了蜀州,也不知道日后的蜀州,会是个什么模样。”
“总会越来越好的,”潘公子在蜀州住了一段日子,也知道谢侯在蜀州的声望。
可惜谢侯在蜀州,不像是潘家在燕州一样,几代人扎根于此,可以谨慎经营。谢侯如今,到底是离真正掌军的军权越来越远了。
“岳表哥,你说谢侯爷回了京城,皇上会给他什么恩典?”沈睿道,“谢侯也在蜀州做了十二年的刺史,对蜀州有莫大的功劳,可官职却一直止步于四品,总归是蜀州牵绊住了谢侯爷。”
原来这潘公子名叫潘岳。
潘岳仔细的想了想,才道:“前些日子听说兵部有了调动,原先的兵部左侍郎被人弹劾去职。高家和保皇党争得厉害。皇上如今急匆匆派了人来接受谢侯爷的职位,想必是准备叫谢侯爷进兵部了。”
“兵部侍郎是正四品上,虽然还是没有过了三品的坎儿,但是想来应当也不算远了。毕竟现任兵部尚书已经老了,”知道谢侯前路顺遂,沈睿也高兴起来。六部尚书权力不小,往往也是登阁拜相的后备人选。
谢侯现在还不满四十,就已经有望吏部尚书,前程可期。
“我却觉得谢侯爷只在官场中打滚,实在是浪费人才,”潘岳脸上显出几分痛惜之色。
沈睿知道自己这个远房表兄最喜研究各个将领,和一些用兵之道,若不是因为他的体质并不出众,只怕如今也该在战场上,而不是出现在蜀州,和沈睿一起游历。
“怎么说?”沈睿问。
“谢侯爷的定边侯之位,虽然是祖上传下来的,可是他自己的能力也不容小觑,”潘岳说着,眼中便有了几分神往之色,“谢侯爷镇守沿海时,海寇的鲜血染红了海面,海寇听见他的名字,便闻风丧胆。那时候,他也不过才二十整,少年英雄,也不过如此了。”
沈睿听了这事儿,想了想,发现自己对于谢侯爷做蜀州刺史之前的事情,还真没听说过什么。
“既然谢侯爷这么厉害,怎么后来竟半点没有听闻?”沈睿道,“前两年海寇才来犯过一回,听说海军惨胜。”
若是谢侯二十岁的时候就有这么厉害了,那怎么不让他一直守着。
潘岳听了这话,面色不虞,道:“当年谢侯大胜,携妻子归京,没想到却出了血案。谢侯爷被冷落数年,才得以起复,此后……可惜了谢侯爷的谢家军。”
沈睿听这意思,就知道里面必有内情,可是潘岳有所顾虑,不再开口,沈睿抓耳挠腮,也没法子,只能按下。沈睿可还没忘了,自己和潘岳现在,坐的是谢家匀出来的马车。坐在人家给的马车上,还讨论人家的小话,实非君子所为。
谢侯想着方才那两个后生,又想到自己想的天上掉女婿的话,头一回想把这话给自己塞回去。
沈睿出身不好,暂时也没什么特别出众的资本。就算会读书,到底还没中进士,肯定不予考虑。那个姓潘的……若果真是潘家嫡支,说不定真就在妻子的名单上呢。
谢侯看了一眼李氏方才放着资料的地方,有些心虚。
不过紧接着,谢侯又十分坚定的想到,天底下的人那么多,有可能人家真的是刚好叫住了,想要搭个车呢。
何况大姐儿是嫡长女,嫡长女和嫡长子代表了一个家族的最高教养。所以大姐儿若要出嫁,相当大可能是要做宗妇的。
谢家和沈睿两人的目的地相同,故而一路同行便是。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所乘坐的船,竟然也是同一艘,这还真是再巧合不过的事情。
沈睿两人下了马车,正要过来道谢,却被小六子等人拦住了去路。
“请二位稍待。”
这时候谢笙下了车,也没注意到他们,而是先回身将手伸了出去想要扶大姐儿下来。
大姐儿脸上带着笑,轻轻搭上了谢笙的手:“何至于如此,我自己下车便是。”
“姐姐和我客气做什么,”谢笙和大姐儿一道走到了谢侯身边,等着李氏下来,一家人才准备上船。
眼见得父母和姐姐都走远了,谢笙才回身来寻沈睿两人,没想到恰看见沈睿那个表哥一直看着大姐儿等人离开的方向。
谢笙当即黑了脸,神色不善的看着潘岳。
谢笙也知道大姐儿生得好,虽然不如二姐儿走出去就艳压群芳,可是身上气质和气势,远非二姐儿能比。若是两人能够站在一起,只怕这样的对比会更加明显。
沈睿脸上尴尬极了,忙拉了潘岳一下。
潘岳立刻反应过来,对谢笙道:“在下多有失礼之处,还请谢二公子……”
“不必了,”谢笙冷哼一声,只对沈睿拱手道,“沈兄,日后有缘再会。”
沈睿见谢笙说完,领着人转身就走,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岳哥,你方才做什么呢,当着人家弟弟的面,一直盯着人家姐姐看,谢二公子没叫人骂你都算有涵养了。”
“那就是谢家的大姐儿?”潘岳看了沈睿一眼,得到了确认。紧接着就道,“走吧,咱们上船,先去收拾一番,再正式拜见谢侯爷和谢夫人。接下来,我就不和你一道去江南了。”
“啊?那岳哥你要去哪儿,不是说好了咱们从江南一路游历去燕州的吗,”沈睿有些发懵。
潘岳看了沈睿一眼,道:“直接去京城,顺便上船之前,写信叫我娘也来。”
“叫将军夫人来做什么?”
“提亲啊,”潘岳说的非常认真,“我认为谢家大姐儿就是我心中的良配。”
不,不是,你就见了一面,就是良配了?这也太儿戏了吧!
等到沈睿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潘岳带着上了船,坐在他们事先定好的包厢里了。
潘岳此时正坐在书桌后头写信,沈睿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还真是在写想要叫母亲来提亲的信件。
沈睿张了张嘴,几乎失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潘岳:“你喜欢谢小姐什么?就因为见了一眼?”
潘岳一气呵成的写完了信件,又检查了一边,才小心的摊开晾着。
“我一直梦想着,我未来的妻子,一定要温柔大方,又要有几分英气。我一直以为,我是不可能找得到那样一个人的,但是就在刚才……”潘岳眼中闪烁着几分异彩,“我觉得我找到了那个人。”
“不行,”沈睿听了潘岳的话后,突然生起气来,“你若是果真喜欢也就罢了,可你所喜欢的,不过是你自己内心的一个倒影。”
“或许今日,你看见她和自己的兄弟相处融洽,觉得她就是你心里所想的那个人,但改日,见着她的举止不如你心意,你是不是又要后悔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了呢?”
或许沈睿的话真的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潘岳迟疑了。
“或许你说的对,我应该等等再看,”潘岳死掉了自己手里的心,重新写了一封,“不过我还是得写信给我娘才行,若是我果真确认好了,我娘却远在燕州,不能来帮我提亲,反而叫旁人捷足先登,我定会后悔莫及。”
潘岳说完又道:“我记得谢侯爷的两位女儿都到了年纪,此番回京,应当就要为她们择婿了。”
择婿?是了,谢小姐已经十六了。沈睿垂下眼睑,看着潘岳继续写信。
等潘岳写好了,沈睿才问:“岳哥你是怎么知道谢侯爷家两位小姐的年纪的?”
“本朝能打仗的勋贵,就没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潘岳自豪的说了一句,紧接着就对沈睿道,“对了,快叫人提水进来,我们好沐浴,沐浴完了去见谢侯爷。”
潘岳兴冲冲的泡了个澡,才觉得自己似乎完全冷静下来了,可想着一会儿要去见定边侯,潘岳又有些紧张。
当然,这真不是因为大姐儿,而是因为潘岳喜欢的武将算不得太多,谢侯爷刚好是其中之一。
“平安,你说我这样穿着,是否得体?谢侯爷可愿意和我多说上几句话?”
潘岳沐浴更衣过后,不再一直提大姐儿,反倒是三句话不离谢侯爷。
沈睿听得心里厌烦,问他:“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去见谢侯爷?”
“是为了……”沈睿咽下了谢小姐这几个字,“还是因着谢侯爷是你欣赏的武将?”
“有什么区别吗,”潘岳说到最后,自己都有几分心虚,“左右都是要去见谢侯爷的。”
沈睿心里无端多了几分无力感。在家时自己这个表兄虽然有些跳脱,却也还在情理之中,没想到遇上了谢侯爷的事情,他竟然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
沈睿是不知道一些面对着自己心中偶像的人的想法的。
沈睿看了看桌上已经被装好,就等着送出去的信件,心里还觉得有些不舒服。
“平安,你可要与我同去?”
沈睿摇了摇头:“这会儿我们刚上船,也重新沐浴更衣,想必谢侯爷他们自然也是一样,总要好好休息休息。”
“是了,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是要好生歇息歇息,”潘岳说着,也坐了下来,“既然如此,我明日再去拜访也是一样的。”
沈睿点了点头,和潘岳说了一句,便先去睡了。
床上的纱帐是最普通的素帐,影影绰绰的,看不见外头人的神色。
沈睿躺在床上,看着床顶,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今儿看大姐儿看呆了的,并不只是潘岳一个。就是沈睿自己,也愣了片刻。
沈睿见过大姐儿很多次,有时是不小心看见大姐儿在抚琴,有时是看见大姐儿骑马上了南寨。
自从见过了谢笙之后,沈睿就对谢家的事情多有关注,却全然没想到,这一关注,竟然就关注到了旁的人身上,再也收不回来。
许多次午夜梦回,沈睿都看见了大姐儿的笑脸。不过沈睿只敢站在远处看着她。
从当年彻底被家人说过一顿之后,沈睿迅速成长起来,也慢慢明白了自己和大姐儿之间的身份壁垒有多大。
一年又一年,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