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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映夕心中掠过一丝惊讶,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责罚栖蝶?
“皇后?”皇帝的嗓音又低沉了一分,幽眸中泛起毫不掩饰的锐芒。
栖蝶懵懂不知,偷眼望瞭望英俊挺拔的皇帝,面带不自禁的喜色,以为皇帝要向皇后讨了她。
路映夕的视线扫过栖蝶,缓缓收回。其实人若单纯无知,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皇上,臣妾认为,无需为一桩小事而坏了用膳胃口。”她轻描淡写地道,替栖蝶挡下一顿皮肉之苦。依照后宫律例,凡宫婢蓄意媚主,杖责十棍。
“嗯。”皇帝浅淡颔首,唇角始终噙着那一抹似笑非笑。
栖蝶眼底隐含一丝幽怨。在她听来,是皇后硬生生掐断了她飞上枝头的希望。
路映夕在心里无声叹息。她本想旁观看戏,岂料却无端叫皇帝看了好戏。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高上她许多。因为她心软,而他,郎心似铁。
“栖蝶,去吩咐膳房,皇上会在这里用膳。”她略觉无奈,软了声又道,“你身体不适,就下去歇息吧,让小南过来。”
“是,娘娘。”栖蝶曲了曲膝,也不谢恩,便就退下。
路映夕忍不住摇了摇头。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她就多了一个敌人。这深宫内苑,果然是个“好”地方。
皇帝看着她,愉悦地轻笑:“皇后宽容善良,朕甚感欣慰。”每个人都会有弱点,而他这位皇后,虽然异常聪慧,但也有不少软肋。
“皇上谬赞,臣妾汗颜。”路映夕抬眼,望入他深邃的眼眸,不着痕迹地凝神细看。他有一双至为罕见的眸子,瞳色如墨,但每当他有情绪波动时,瞳眸中便会渲染蓝紫之色,那微冷的幽光,神秘而又危险。
她移开目光,眺远望向宫墙之外的碧空,清冽的眉宇间渐渐浮现毅然坚决。再强大的对手,也必然会有死穴。她一定会找到。
皇帝敏锐的眼光定在她脸上,口中却只是如调笑般道:“皇后在朕面前似乎总是心不在焉,是否朕面目可憎?”
路映夕抽回思绪,四两拨千斤道:“皇上英伟不凡,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但纵使他俊美如神祗,她也不会为他神魂颠倒。
“皇后的嘴如此甜,真是听得朕心花怒放。”皇帝慵懒地倚在门扉上,笑睨她一眼。
正值午时,阳光照耀,他的周身仿佛笼着一层金色光泽,尊贵傲然得令人不敢逼视。
路映夕浅浅笑着,眸光璀璨,光华四溢。她忽然很好奇,像他这样喜怒不露的人,发起火来会是什么样子。
带着一点点恶作剧的心情,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皇上,贺家仗势欺人之事,可是属实?”
“尚在查证中。”皇帝挑了挑眉梢,神态依然闲散。
“倘若属实,此事可会牵连贺贵妃?”路映夕语气微含关切,不浓不淡,恰到好处。贺氏一族权势显赫,贺老将军手握西关兵权,贺大公子官拜礼部尚书。那凌虐兰姑之妹的人,是贺老将军的小儿子,此少年声名狼藉,喜好女色,阴毒狠辣,在房事方面尤甚。此次皇帝若是严惩,恐怕朝堂将有政变。若是不罚,又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这件事,足够叫皇帝头疼一阵子了。
“皇后可有高见?”皇帝的眸子眯起,隐有不悦。
路映夕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皇帝蓦地压低身子,胁迫性地盯着她,冷冷道:“莫要试图挑衅朕。”
路映夕绽开婉约笑容,柔声回道:“挑衅?臣妾不敢。”
皇帝眸中的凌厉杀气一闪而过,随即敛去,衣袖一挥,冷淡道:“朕胃口尽失,皇后自己用膳吧。”
“臣妾恭送皇上。”路映夕仿若不察他的愠色,微笑着目送他离去。
望着那明黄色的颀长身影,直至消失于视野中,她才轻轻地眯了一下眸子。他未发怒,就已流露出肃杀之气,可以想象当他真正大怒时会是多么可怕。
第十一章:看透汝心
贺氏的事并不棘手,路映夕暂且不理,施施然前去天牢探望南宫渊。
她面上虽然从容,其实心底隐约涌着不详的预感。可却又找不到头绪,如此忐忑的感觉,令人难安。
午后的天色明媚,但牢狱里一贯阴暗,常年燃着烛火,混杂着复杂的气息,脏污龌龊。
“师父。”她轻唤,挥退了守牢的四名狱吏。
“怎么又来了?”南宫渊清淡微笑,眉目俊逸,墨眸温柔。
“师父,他们可还有用刑?”她低了嗓音,不放心地端详他全身。幸好,除了原有的鞭伤,再无更多伤痕。
“没有,别担心。”南宫渊双脚受缚,困于牢笼中,脚下铁链喀嗒作响,但他伫立在牢柱后,神情仍是一片云淡风轻。
“皇上可有亲自来过?”路映夕微微蹙眉,觉得那铁链异声极为刺耳。师父并非重犯,却被如此谨慎地囚禁,可见慕容宸睿决不可能放师父自由。
南宫渊颔首,浅笑道:“他来过,给我吃了一种药。”
路映夕不禁大惊,急道:“是何药?”
“只是祛功散而已。”见她眉头又皱紧,南宫渊的语气越发柔和,好言诱劝,“映夕,你这般担忧我,我便成了你的负担。你知道的,这是我不想看见的事。”
“师父……”路映夕轻幽低唤一声,明眸中闪过一丝脆弱。如果可以,她现在就劫了师父走,从此就算逃亡天涯,她也心甘情愿。可是,师父是这般高雅绝世的人物,她又怎能害他背上与帝后私奔的污名?
“映夕,我留在这里,不是要拖累你。”南宫渊幽深如古井的眸中浮现一点波澜,似怜惜又似无奈,“你天生便是尊贵非凡的命格,但将来你会遇上一个大劫。我留下,是要帮你避劫。”或者说,是帮她挡煞。他愿承受那未知的苦痛,只要她平安喜乐。
路映夕眉心紧锁,始终没有舒展,低低地道:“师父,你服了祛功散,内力全无,映夕担心……”担心万一哪天慕容宸睿要狠下杀手时,师父无法逃命。祛功散本不是什么厉害的毒物,毫不伤身,只是封住人体内几处重要的气脉,但却无药可解,只能枯等三个月的药效过去。
“映夕,告诉你一个秘密。”南宫渊笑容煦暖,宛如春风吹拂,沁人心脾。
“秘密?”路映夕疑惑地看着他。
他凝睇着她,笑意不减,缓缓道:“我必不会死于这皇宫之内,如此你可以放下心头大石了?”
见他眸光清朗宁和,她终于漾出一抹微笑,用力地点了下头。
这时,囚室外响起几句模糊的对话声。路映夕神色一凛,侧耳倾听。
“皇贵妃,皇后娘娘在里面……”
“所以本宫不可以进去?”
“不是,可是……”
“让开!”
伴着一声气弱的厉喝,牢门猛地被推开。路映夕转过身看去,淡淡道:“妹妹身子尚虚,何以来此湿冷之地?”
贺如霜的脸色确实苍白如纸,娇弱身形微晃,扶着牢墙才能站稳。她顺了口气,才幽幽抬眸道:“皇后姐姐,如霜惭愧,早前如霜若不怀疑空玄子神医,也就不会……一切皆是如霜命薄……”
路映夕走近她,轻轻搀住她的手臂,感觉到锦缎衣袖下的皓腕隐隐发颤,像是那身躯主人虚弱不堪,又似是正竭尽全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皇后姐姐……如霜来探望空玄子神医,是想问神医……”贺如霜的美眸中泛着血丝,容色憔悴疲倦,显然是哀伤过度,夜不能寐。
路映夕心有怜悯,柔了声,轻问:“你想问师父什么?”
贺如霜的眼角渗出泪珠,已是哽咽难言:“如霜想问,神医能否不计前嫌,救一救如霜?”
路映夕微诧,心念一转,突然领悟。她的手滑至贺如霜的腕脉,细探片刻,不由叹息。
“皇后姐姐?”贺如霜满目悲恸,近乎绝望,哑声问道,“是否无救?”
“有救。”路映夕却是肯定地回道。
“真的?”贺如霜的眼中刹时绽出光彩,急切追问,“皇后姐姐懂得如何治?”
路映夕摇头,道:“只有师父能治。”她虽继承了师父衣钵,但在医术方面,她远远不及师父。
贺如霜转眸望向牢笼里的南宫渊,倏地双膝跪下,含泪恳求道:“还望神医原谅如霜之前无知无礼,再施一次援手!”
“皇贵妃请起。”南宫渊温声开口,目光平淡无波,“有人求医,我自会尽医者本份,皇贵妃无需如此大礼。”
贺如霜面露惊喜,起了身,感激地连声道谢。
路映夕走近牢笼,以独门内功传音至南宫渊耳里,不会武的贺如霜听不到她说的话。“师父,胎血未尽,孕卵残留,如若处理不当,她会终生不孕。她来此求救,必是因为宫中御医皆束手无策。师父可有信心医治此症?如若师父有信心,治愈贺如霜之后,师父一定要用此功劳向慕容宸睿讨回自由。”
南宫渊真气被封,只能听,无法同样用内力回答,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
路映夕暗暗吁出一口气,才回头对贺如霜道:“妹妹现下的身体状况,万不可拖。迟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是!是!”贺如霜急急应声,“如霜这就去找皇上,求皇上今日就赦空玄子神医出天牢!”
“爱妃急着见朕?”冷不防的,一道沉冷的嗓音从牢房外传来。
路映夕听着这语气,便知事情有异。她低眸思索,难道,皇帝封锁贺如霜病症之事是为了防她和师父?他早料到她会借此机会让师父脱身?假若真如她所想,那么皇帝早已狠下心牺牲贺如霜。贺如霜目前的情况,御医们定能保住她的命,但极难保证她将来还可孕育子嗣。若是终生无法生育,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对后宫嫔妃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慕容宸睿,你好狠的心!
“皇后也在此?”皇帝跨入牢门,一眼便瞥见垂眸沉思的路映夕。他心中冷笑,她那副深感寒心的模样,真是无比碍眼。他若真铁了心要隔绝消息,如霜又岂能如此轻易地来到天牢?他只不过是不信,全皇宫的御医都比不上一个南宫渊。但最后事实证明确是如此,他自然也不会再顽固坚持。
“皇上圣安。”路映夕举目望去,欠了欠身,便就静默不语。或许她想得有些过激,但是她不信他不曾动过此念。
皇帝亦是沉默,但眸中蕴着阴鸷之光,直射向她。就算他脑中曾闪过一念,但那又如何?何时轮到她来置喙!
路映夕抿起菱唇,毫不退缩,明眸中泛着清冷的轻讽,定定地回视他。
隔着莫约十步距离,两人的目光遥遥对峙,同样的夹杂嘲讽,也同样的傲然凛冽,无声中碰撞交锋,迸出炽烈火花!
第十二章:蠢蠢欲动
“皇上……”
贺如霜柔弱的唤声打破了无形的僵持,路映夕微垂眸子,默然不语,静观其变。
只听贺如霜软声道:“皇上,皇后姐姐说,空玄子神医能够救治臣妾的病症。”
皇帝走至她身旁,怜爱地拥住她娇弱轻颤的纤肩,低声道:“爱妃放心,有朕在,你一定会痊愈。”
路映夕心中嗤笑。他在又有何用?他懂医术吗?
仿佛察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