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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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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了顿,忽的扑哧一声笑道,“说起来可真是巧!”阿顾欢快道,“我是你收的徒弟,后来学画又拜了卫大家做师傅,没有想到你和卫师公竟还有这么一段缘分,可不是巧么?”
  江太妃垂眸片刻,方道,“是啊,真巧!”忽的道,“于画道上,我没有什么可以教导你的。很多事情只能靠自己感悟,你的心会告诉你,应该走哪一条路!”
  “好了,”她起身道,“你难得进宫见我一趟,我给你弹一首《琴曲》吧!”
  铮动的琴声在鹤羽殿中响起,一曲《高山流水》,带着款款的情致。在太妃优美的琴声中,阿顾和凤仙源一同走在长安东市的大街上。
  “不过短短日子,阿顾的画技竟又已经进境。这幅《绿萼图》,愚姐甘拜下风。”
  “瞧师姐说的,”阿顾眸中露出喜悦之色,却终究还是知道自己的本事,皱了皱鼻子,笑着道,“师姐不必美化我。我的《绿萼图》是得了师公和太妃指点,三易其稿,方最终定本。本就是取了巧。且师姐的《绿萼》画的也极好,不比我的差,我才不用你让我!”
  她声音娇俏。凤仙源抿嘴微笑,笑着道,“我不是谦虚。这幅《绿萼图》上,我确实不如你。绿萼乃是之美在于清丽,我技法华丽,用色浓艳,但绿萼梅的清灵之意不及你,单只凭这一点,我就输了!”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东市行知书肆。
  行知书肆乃是长安最大的书肆,占据在东市最繁华的地段,足足占了三间店面。店中极高,清净亮堂。一本本书卷摆放在其间,整洁累累。高高的墙壁上张挂出各张画卷,有前朝名家之作,亦有时人拿来书肆贩卖的作品。有的金碧辉煌,有的水墨清淡清淡,各有特色。
  一名伙计从肆中迎上来,朝着阿顾和凤仙源哈腰,“两位小娘子,可有看中的书画?”
  “我和师姐进来慢慢看看,”阿顾道,“你不必招呼。待到我们瞧见满意的,自然会叫你的。”
  书肆的伙计在长安落脚,自然是对长安各家权贵颇为清楚。这名伙计名唤韩三郎,见了阿顾作坐着的轮舆,自然猜到这位少女的身份,态度十分恭敬,点头道,“好的。两位小娘子慢慢看便是。”
  时近春闺,参加科举的士子从各地赶来。书肆中有着不少书生模样的人翻阅书卷。阿顾和凤仙源悠然穿行在其中,抬头打量着一幅幅画。凤仙源瞧着其中的一副图,目光一亮,露出喜爱之色,只是想着自己境况,如今百岁春盈利,自己在银钱上算的上是宽裕些了,只是家中叔婶刻薄,自己若是买了这幅画回去,也定然保不住,多半会遭叔婶贱卖出去,倒反而是糟蹋了这幅画,不由露出黯然之色,低下头来。
  阿顾在其后瞧见了,目光落在凤仙源望着的《山居图》上,扬声问道,“伙计,那幅《山居图》多少钱?”
  韩三郎连忙上来,瞧着这幅图,笑着道,“顾娘子,这幅《山居图》乃是一名赶考举子卖给我们书肆的,价格倒是不贵,作价六十贯银钱。”
  阿顾点了点头,吩咐碧桐道,“碧桐,付钱。”
  韩三郎做成了一笔生意,露出喜色,上前用钩镰取下阿顾指着的《山居图》,递到阿顾手上。
  凤仙源怔了一刹,亦过来观看这幅《山居图》,赞道,“阿顾,这幅《山居图》虽不是名人之作,但结构、用色都不错,用笔颇有特殊之处,算的上一幅佳作。你买下这幅画,眼光不错,不会吃亏的。”
  “师姐也觉得不错,就再好不过了。”阿顾抱着画卷嫣然笑道,“我打算将它挂在百岁春的二楼雅室之中,师姐若是也喜欢,可见得我没有想错了。”
  凤仙源微微愕然,知道阿顾这是瞧见了自己刚刚的神色,为自己着想,心中微微感动,道,“阿顾,你不必……”
  “师姐想到哪里去了,”阿顾连忙扬声打断道,“我可不是胡乱说着的。百岁春二楼要不时招待一些长安贵女,布置自然要清雅贵重,我也是百岁春的老板,自然要为百岁春着想,为百岁春买一副画,不也是正理么?”
  凤仙源垂眸片刻,笑着道,“师姐领你的情了!”
  一辆翠盖马车在行知书肆门前停下,一位绛裳少女打起帘子,望着阿顾和一名美丽的少女抱着一幅图从书肆中出来,上了马车离去,美丽的眼眸眯了眯。
  薛采进了书肆,见书肆墙壁上空出一块空地,一名山羊胡的老夫子正命伙计将一副新画卷挂在空墙上。
  “小娘子,”老夫子回过头来,望见薛采,连忙迎上来问道,“敢问你要什么?”
  薛采微微一笑,问道,“夫子,你们这儿有谢朓的诗集么?”
  “小娘子问的是,咱们自然是有的。”老夫子迭声应道。“行知书肆乃是长安最大的书肆,书籍最全,若是连我们书肆都没有的书,你便是翻遍整个长安也难找到了。”转头扬声吩咐,“韩三郎,将《小谢诗集》取过来。”
  刚刚挂画的年轻伙计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送来一本《小谢诗集》,“惠赐八贯银钱。”
  薛采翻阅片刻,命丫头成婢付了钱,做不经意问道,“夫子,我刚刚进来瞧见一个坐着轮舆的少女从书肆出去,不知道是哪一个?”
  “哦,你说的是顾三娘子哦。”老夫子道,“顾三娘子自幼腿足不好,你瞧着她坐的轮舆精致灵巧,乃是内府特意为这位小娘子制造的。满长安怕只有这么一位坐着轮舆的贵女,极是好认。”
  “原来竟是她!”薛采叹道,做不经意问道,“顾三娘子常常来书肆么?”
  “那是自然的。”老夫子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得意道,“咱们书肆可是东市最有名的书肆,书啊画啊都是极全的。来这儿的贵人自然多了。顾三娘子是习画的,常常来这儿看画。若有见了喜欢的,便自会买去。”
  从行知书肆出来,薛采匆匆登上马车,“康文、成婢,快快回府,我想到如何跟顾娘子搭上关系了!”
  ——
  长安清柳吐新芽,转眼之间,二月便到了。这一日,阿顾一人独到行知书肆闲逛,见得墙上张挂出一幅图,夏阳高照,数名童子在池边戏水,池畔垂着数株柳树,童子动作情态各异,栩栩如生,竟是展子虔的《童子嬉夏图》,不由大喜过望。
  展子虔乃是前朝书画名家,做有《四季图》,以四季为主题,分别绘成画作。分为《游春图》、《童子嬉夏图》、《落叶图》、《踏雪图》。其中《游春图》在太极宫中收藏,自己在姬泽处曾经观赏过,笔法虽有尝试之处,并不算十分成熟,乃是山水画的滥觞,笔法为大周书画传承,意义非凡。年前自己得了一幅秋图《落叶图》,精心收藏在春苑的书房之中。夏图和冬图不知所踪,今日竟在行知书肆得见这幅《童子嬉夏图》,当真是不胜之喜,连忙吩咐道,唤道,“韩三郎,替我将这幅《童子嬉夏图》取下来。”
  “顾娘子,不好意思,”韩三郎笑道,“这幅《童子嬉夏图》是有主的,我们书肆不过是挂出来放个几天给大家看看而已!”
  阿顾怔了怔,登时十分惋惜。她是学画的人,自然喜欢收集名画,见着一副佳作,欣喜不已。却最终错过,心中不免升起几分遗憾。但她家教甚好,既然这幅图是有主之画,只得放弃。
  “顾三娘子也十分喜欢这幅《童子嬉夏图》么?”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顾讶然回头,见一个女子从门外进了行知书肆,一身越罗绯色芙蓉大袖衫,含笑朝着自己说话,头上堕马髻别致妩媚,风流袅娜,正是前些日子春宴上遇见过的薛采。
  “薛娘子。”阿顾点了点头,打了招呼,忽的福至心灵,问道,“薛娘子,莫非这幅《童子嬉夏图》是你的?
  薛采点了点头,“这幅《童子嬉夏图》确实是我搜集来的。我和顾三娘子也有几分缘法,本来顾三娘子十分喜欢,本应割爱,只是这幅《夏》图是我准备送给伯父的五十大寿礼物。涉及长辈之事自当慎重,且我一时也找不出适合的寿礼了,实在不好相赠。”
  “薛娘子太客气了。”阿顾笑着道,“这幅图是薛娘子送给长辈的寿礼,我如何敢夺爱。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能够有幸遇到,在这儿观赏一番,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薛采的眸子深深的笑起来,“顾娘子金尊玉言,薛采十分欣赏。这幅《童子嬉夏图》我虽不能相赠,但家中还珍藏着一幅《踏雪图》,若顾娘子有兴趣,可随我回府一览。”
  阿顾的眼睛登时亮起来,展子虔的《四季图》,春图、秋图自己都已经见过,今日在行知书肆得见夏图《童子嬉夏图》,若是再能得观《踏雪图》,便将这一套《四季图》都看全了。
  说起来,薛采乃是应天女帝的曾侄孙女,这个身份在长安城中遭了颇多忌讳,诸多贵女都不敢深交。但阿顾不同旁人自幼在长安长大,乃是从湖州回宫的,且一直以来十分受太皇太后和圣人宠爱,对于这等事情虽然知道,但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再加上《踏雪图》的诱惑,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道,“那就承薛娘子美意了!”
  武国公府门庭深深,大道前传来了车马之声。一辆朱轮华盖车随着薛采的翠盖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薛采立在门前,迎着阿顾从马车上下来,笑着道,“顾娘子,请随我来。”领着阿顾进了武国公府大门,来到后院之中的一处院落。院落门楣上挂着采薇阁三个大字。
  “这儿是我伯父家了,我入京之后,便在伯父府中居住。伯父对子侄十分照料,我在这处采薇阁居住,府中的人伺候十分周到。”
  阿顾点头道,“武国公乃是方正长辈,阿顾佩服之至。”
  院中婢女瞧着薛采邀请一位陌生贵女回来,不由面上露出好奇之色。薛采吩咐道,“这位是顾三娘子,你们都好好伺候。”
  丫头们低头应道,“是。”
  薛采领着阿顾进了书房,吩咐侍女道,“康文,将我的《踏雪图》取来。”
  康文屈了屈膝,转身而去,过了片刻,取来《踏雪图》。
  阿顾瞧着这幅《踏雪图》,图中苍木落光了叶子,只余枝干。远山、地面、枝头俱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一行贵女从远处而来走在雪地之上,身上披着厚重的大氅,美丽动人。线条纯熟,技法精湛,与展子虔的其他作品有一脉相通之色。
  阿顾仔细观赏,爱不释手,叹道,“今日得观《嬉夏图》、《踏雪图》,算是有生之年观赏齐了一套展子虔的四季图,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
  薛采微微一笑,道,“顾娘子为人郎落,薛采心中喜爱,今日相遇,也算是有缘,愿以这幅《踏雪图》相赠。”
  阿顾登时愕然,“薛娘子,这《踏雪图》乃是展子虔之作,堪称珍品,你竟舍得赠给过我么?”
  “那又如何?”薛采不以为然,“展子虔的四季图确是美图,但我自幼爱的乃是琴,苦练十年琴技,于书画之上造诣不深。这幅《踏雪图》落在我手上,也不过是一副瞧着还不错的画罢了。倒是顾娘子,听闻你雅擅丹青,这幅《踏雪图》落在顾娘子的手中,想来价值更大。比留在我手中要好的多。”
  阿顾怔了片刻,觉得薛采这般说的也有道理,心爱佳图,踌躇片刻,开口道,“既如此,我便算是将这幅《踏雪图》买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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