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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徵见她神情冷清,果真不似以往那般稚气行径,郁闷之余,心中亦是平白生出几分欣慰。
陵玉跪在地上,初时还精神一些,待时间久了,她便有些麻木,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日头最烈的时辰,以及浅浅微风拂来面上,日光的暖意又由强变淡。
陵玉低头看着蚂蚁来回忙碌,正走着神,这时候忽然有人走来,她仿佛是心有灵犀般抬起头来,便看到了盛钦。
彼时盛钦仅是垂眸扫了她一眼,便在李德的恭请下进了大殿。
“皇兄,他进去了……”陵玉对陵徵道。
陵徵苦笑道:“你我兄弟二人,竟都比不得他在父皇心中的分量。”
他这样说,陵玉这才有几分后知后觉。
是了,因同盛钦过于亲近的缘由,她竟都没有察觉出父皇对他那份格外的另眼相待,甚至她都不会为此产生嫉妒,也就从未在意过了。
只是此刻想来,她竟隐隐有了疑惑。
究竟是为何,盛钦会这样得圣宠?
盛钦进入大殿之后,院判便将一早就熬好的汤药端来给他。
“陛下当下如何?”盛钦问道。
“陛下时醒时梦,神智亦有些不清,微臣同其他几位太医商讨了许久,这才决意先下一剂重药,令陛下先行清醒过来。”院判说道,“陛下也一直都念叨着您的名讳,因而微臣才请李德公公去请您入宫来。”
盛钦接过那碗乌黑刺鼻的药,抬脚便朝里走去。
李德上前去将圣上扶起,令盛钦方便来喂药。
盛钦端着那碗药,见眼前这位帝王先前还是精神奕奕的模样,只一瞬间,整个人便犹如抽干了精力一般,容貌都苍老了十岁。
“劳烦公公扶着头。”盛钦说道。
李德公公照着做,却听见圣上口中念念有词。
起初对方念得是一些不知道名字的人,中间参杂着圣上幼时乳母的名讳。
盛钦趁机喂进了几口药,对方呛着吞咽了下去,似惊醒了过来,半阖着眼睛看向盛钦的方向。
“你……”圣上虚弱地抬着手臂,指向了盛钦。
盛钦望着他,却听得他忽然大声了起来。
“芷君,芷君!”
盛钦面色顿时一变,猛地从榻边起身,连带着手上的药碗都打翻了。
李德见状忙将对方放平躺下,片刻对方才安静下来,似又沉睡了过去。
李德松了口气,抬头看向脸色难看的盛钦,心中存了疑,面上却仍旧笑道:“侯爷可是被吓到了?”
盛钦扫了一眼地面上的碎渣道:“无妨。”
李德示意宫人将地面收拾干净又唤来太医重新倒来一碗,替圣上服下。
果然如院判说的那般,这汤药服下不到半刻,圣上便睁开了眼来。
“朕这是怎么了?”圣上似乎仍旧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李德连忙道:“陛下方才晕倒了,可把咱们都吓坏了。”
圣上连忙起身,道:“这事情没有旁人知道吧?”
李德道:“奴才没敢让这消息泄露出去,除了大殿下和二殿下,还有高信侯,没有旁人了。”
圣上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道:“那便好。”
他抬头瞧见盛钦,便问道:“盛钦来了有多久?”
李德道:“侯爷早就来了,还替您喂了药,这才叫您醒来。”
圣上闻言,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待他开口,殿外又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人,旁的人竟拦也拦不住。
“皇后娘娘……”
身后小宫人追赶进来,连声叫唤。
圣上见状道:“皇后,你来做什么?”
李德暗中叫小宫人下去,这才又退让到一旁。
江皇后道:“圣上晕倒这么大的事情,为何要瞒着臣妾?”
圣上道:“朕不想引起宫内宫外的人恐慌。”
江皇后上前去握住对方的手道:“臣妾是一国之母,是您的发妻,自然应当知晓。”
圣上缩回自己的手,道:“罢了,既然你已经知道就行了。”
江皇后见他态度冷淡,心中略微失望,随即便道:“圣上既然醒来,可否让徵儿进来。”
圣上冷着脸道:“李德。”
李德会意,这才去了门外,将陵徵陵玉二人叫起来进入大殿。
陵玉在陵徵身边低声道:“想来父皇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才让咱们起身,待会儿咱们可千万要小心说话。”
陵徵道:“我明白。”
他口中虽这般应答,只是陵玉见他心事重重,似乎早就有了想法。
果真,待对方见了圣上之后,却一脸坚决道:“父皇,服用金丹有损于龙体,儿臣求父皇往后不可再服。”
陵玉未曾预料到这一幕,见他跪在地上请求,她抬头看到圣上脸色隐隐发青,俨然是对这种劝谏十分忌讳。
陵玉不敢再开口,只能同陵徵一道跪下,已示自己同陵徵一处的决心。
江皇后圣上脸色不对,忙挡在了陵徵面前道:“陛下,我朝太宗皇帝便因此而丢了性命,陛下万万不可再效仿。”
圣上终是怒地摔了手边用来盛药的碗。
“你们一个个全部都给朕住口!”
江皇后吓得退后一步,被身边宫人扶住。
“朕年少登基,为国为民为天下操持数十年,如今便只服用了一些金丹秘药,你们便一个个都跳出来反对,难不成朕就不能为自己考虑一回?”圣上怒道。
“父皇……”陵徵还要开口,圣上便猛地将他要说出口的话中断。
“陵徵,你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圣上冷声警告。
江皇后示意对方住口,这时一直立于一旁的盛钦忽然开口。
“陛下,微臣有一言……”
圣上冷声道:“你莫要再说了,任何人来劝朕都无用。”
盛钦道:“回禀陛下,微臣并非想要劝谏,只是有一提议。”
圣上看向他,见他道:“方才院判同微臣提及圣上此次昏迷的缘由,多半是同金丹有关。”
盛钦语调徐徐不急,又道:“圣上信任清安观的道长,只是对方不过是个三旬之人,年岁还不及圣上,如何能在炼制金丹方面有所心得,是以此人不可信。”
圣上神情微缓,道:“那你又有何提议?”
“微臣知道一位来自西地的僧人,对方却在研究炼制金丹方面足足有四十载,有人曾偶然得到过他的丹药,只一丸,便使对方消除病痛,得以痊愈。”盛钦说道。
圣上听得甚是惊奇,“世上怎会有如此神奇之人?”
盛钦道:“若是圣上愿意,微臣可以代为引见,只是原先为圣上炼制丹药之人,却是不能再用。”
如此一番话说出来,盛钦的话显然比任何一个人的话都要来得有用。
只是他这样的话,却也是彻底同陵徵等人的意见站到了对立面上。
第61章 炼丹师入宫
圣上微微颔首, 算是勉强退让了一步。
待众人退出大殿,江皇后便忙不迭将陵徵带走。
陵玉则跟着盛钦, 见对方一直不开口, 这才忍不住道:“二哥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盛钦道:“自然是真的。”
陵玉却有些不赞成道:“二哥该明白所谓金丹都是假的,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的方法。”
盛钦见她语气坚定得很,问道:“你又如何知道?”
“我就是知道, 若是有,就不会有那么多吃着金丹而死去的人。”陵玉说道。
盛钦道:“陵玉, 你可有更好的办法劝谏圣上?”
陵玉一怔, 脑中自然是空白一片。
“我自然是没有,我在父皇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陵玉低声说道。
“我知你一向偏袒陵徵, 只是我并不希望你会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盛钦说道。
陵玉见他语气不善,颇不安道:“二哥如此说来,你是否是被迫而为, 你只是因为想不出办法来了,才这样劝谏父皇的?”
盛钦闻言顿住了脚步,叫陵玉心跳更是漏了一拍。
她心中隐隐藏着一份担忧逐渐浮出水面。
盛钦道:“陵玉, 我虽希望你一直都站在我这处同我亲密无间, 但我却不需要你用这样的理由, 才能叫你接受我。”
陵玉道:“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盛钦侧过头来, 看着她的目光透着一抹极为冷的意味, “我没有任何的苦衷或是隐情, 我要做的事情都是我想做的事情, 譬如我举荐了叶子知, 又譬如我今日推荐的炼丹师。”
陵玉望着他,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盛钦指尖划过她微凉的脸颊,颇有深意道:“只我想要的东西,不管她愿意与否,最终都会是我的。”
陵玉怔愣着,像一只吓坏了的傻鸟一般,连多余的表情多做不出来,便见他转身离开,往宫门口走去。
“殿下,您还不回去吗?”素春带着一件氅衣追寻而来,见她仍旧僵在原地,忍不住唤了她几声。
陵玉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寒凉,将氅衣的边缘拢紧,脑子里仍旧是一片空白。
她着实不能明白盛钦的意思,只是有一点,对方却是说的清清楚楚……
他是个足够强大的人,不会因她任何赞成或是反对的举动而改变。
陵玉咬了咬唇,心中微微涩然。
陵徵早就看出盛钦并非是个同路人,这才从一开始就同对方不亲近。
而她到了今日才发现,自己的想法也永远无法同盛钦一致。
彼时盛钦出了宫门,扮作车夫的秦淮这才开口问道:“你进宫一趟,怎会有如此大的火气?”
他问完这话却不见对方应答,心中便猜到了几分,“不说我心里头也清楚得很,无非就是那个陵玉……”
盛钦原先靠在车厢内壁闭目养神,待他听见这个名字便又蓦地睁开了眼。
他看向窗外将将合起的皇宫大门,又忍不住想起方才在夹道上对方那样恳求的表情。
他鲜少会对她展示出那样的恶意,皆因自己不愿意,也不忍心。
只是方才,对方那般恳求柔声细语为自己的辩驳,几乎就要令他动摇了自己的立场。
让他不得不乱了分寸。
“我说过,不会有任何人会影响我们的计划。”盛钦放下侧窗的帘子,对着车外的秦淮说道。
秦淮面上虽做无谓模样,可心里却为这句保证而隐隐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只要盛钦愿意,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动摇得了对方。
只隔了一日,盛钦口中推荐的那名西地来的僧人便入了宫去。
而圣上半信半疑地吃下了对方所献的金丹之后,身体竟真的奇迹般的恢复到了原先的状态。
只这一丸展现出来的效果,同先前圣上私下里吃的丹药效果完全是天差地别。
若圣上曾抱有吃丹药以延年益寿的想法,从前吃的那也不过是想要碰碰运气。
如今这种丹药,每服一枚,便令他一整日容光焕发,如同回到了盛年时期,有着用不完的精力,竟也暗暗令他愈发期待所为长生不老之术。
至此圣上对盛钦的信任更不必说。
只是陵徵对此事仍旧抱着反对的态度。
江皇后对他道:“你事事都违逆你父皇的意见,即便你是对的,难道就能得他欢心不成?”
陵徵错愕道:“母后,孩儿并非想要得到父皇的欢心。”
江皇后道:“你可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不想得到他的欢心,那要让谁得去,陵玉吗?”
陵徵见她矛头又指向陵玉,难免有些不悦,“母后何必事事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