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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微笑道:“其实这事也出雍邸所命,不然兄弟却决不敢奉劳咧。”
接着又道:“那是因为前此,雍王爷曾有信来托我代办一付上等妆奁和各项彩缎嫁衣,我自奉命以来,早已赶办齐了,只因这付东西连同珠宝头面约值两三万金,惟恐中途有失所以迟迟未发。如今雍王爷已经专函来催,限定克日动身,那信上并且说如果马兄伤好,江南事已办妥,不妨由你带回去,所以我只好奉托咧。”
天雄心知那是雍王代中凤办的,但不便说穿,方在沉吟,曹寅又笑道:“如马兄肯替我带去,沿途兄弟自当派人照料,到京之后由他们向雍邸总管点交,决不敢以琐屑相干,只仗同行诸侠与马兄威名,免致中途有失而已。如蒙慨允,这船只和沿途供应,当由兄弟代为预备,决不敢再劳马兄咧。”
天雄忙道:“既承大人下委,卑职当得遵命,何况还有雍王爷之命,不过卑职行期在即,大人东西准备好了吗?”
曹寅笑道:“东西均已购齐,只不过分存各地,马兄只须少留便行,却好我也可稍做东道主,藉此聊作平原十日之欢如何?”
天雄点头道:“既是大人有命,卑职自当遵从,不过过份叨扰,却令我居心难安咧。”
曹寅大笑道:“马兄今之豪士,如果再客套便俗咧,此事我们一言为定,兄弟立刻便去着人将分存各地的东西取来,差不多有十天也够了,此事自有妥人料理,大家全都不必费心,我们正好抽出身子来小聚咧。这京口金焦二山之外,还有竹林招隐等寺,目前闻得圣驾不日南巡,均在大加修茸,隔江便是扬州,江鱼下酒,芜城揽胜,这也算是小小鸿雪因缘,何况除兄弟而外同游均是奇人,更是难得,你却千万不要辜负才好。”
说着,眼珠一转又道:“兄弟还有一事相求,马兄也能慨允吗?”
天雄道:“方才卑职已经说过,只力之所及,无不遵命,怎的大人又这等说法起来?”
曹寅又走近身来低声道:“马兄此来对那鱼老将军父女也曾邀约过吗?昨日兄弟已经掬诚相告,马兄此次对江南通儒大侠已经大半罗致,还望留此一二人容兄弟对十四王爷销差才好。”
天雄笑道:“大人也想替十四王爷延聘吗?卑职既蒙开导在前,岂敢再有争衡,不过此老倔强成性,却颇固执,实不相欺,我已知难而退,大人即使相邀,恐怕也未必便肯允诺咧。”
曹寅道:“只要马兄能稍让一步,回去也不必对雍邸道及,兄弟便好进言,即使不成,也必感激,如可代为从旁促驾那便更好咧。”
天雄摇头道:“如果大人真欲为十四王爷罗致此人,卑职决当以全力相助,但恐却非易事咧。”
曹寅微笑道:“只要马兄能助我便行,兄弟自信还有几分把握进言,便事如不成,曹某能在这风尘之中交上这么一位名震遐迩的奇士不也算是一件太快事吗?”
正说着,忽听屏后有人大笑道:“小弟正待敬造宝舟,却想不到马兄却已到了这里,这却又省得我出城一趟咧。”
天雄再看时,却是那李元豹走了进来,一见面便是兜头一个大揖道:“论理马兄与大人促膝清谈,小弟本不容相扰,但你这行色匆匆又有要公在身,却恐早晚便须北上,所以不容不再来一谈,俾尽区区苦衷,还望两位恕罪。”
曹寅笑道:“你忙什么?我已将马兄留了下来,他至少还有十朝半月才能成行,有什么话却不妨从容说咧。”
接着又道:“你来得正好,且代我稍陪马兄须臾,我还得着人替他把这两封信专送出去,还有分散各地的东西,也得着人赶紧前去运来,这却全是急事,一点也耽误不得咧。”
说着立即站起身,也向天雄把手一拱道:“兄弟先行别过,少时再见,这位李兄酒量极好,又妙解音律,雅擅度曲,中午还请不必回去便在敝寓小酌一聆雅奏如何?”
天雄也站了起来,一面向二人还礼,一面便待告辞,李元豹连忙拦着道:“大人放心,卑职今天是专为向马兄赔罪而来,焉有容他回去之理。”
曹寅一笑径去,李元豹等他走后,又向天雄笑道:“今天我是决不放马兄再走咧,这大厅之上,仆从往来,小弟一时也难尽所言,且请到我那所居跨院一谈如何?”
天雄受了曾白二人所教而来,已是万般无奈,好不容易才把曹寅这一场敷衍下来,如释重负,正待告辞回去,却不料李元豹忽然出来,又提到赔罪的话,不由也把手一拱道:“小弟向来说话算数,前日已经掬诚相告,李兄为何今日又提这话,难道还有不能置信之处吗?
须知马某却不是那口蜜腹剑言不由衷的小人咧。”
李元豹闻言一怔,接着又笑道:“小弟既蒙马兄大度包容,感激之不暇,焉有不能置信之理,再说,我也江湖出身,您既在小弟身上留下交情,岂可一再纠缠,此刻要说的却不专为这赔罪咧。”
天雄一听又不由满腹狐疑,意欲不听,告辞就走,又觉未免拒人太甚,而且又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些什么,心中也委实放心不下,略一踟蹰便道:“既然李兄另外还有话说,小弟权且遵命就是咧,”
李元豹笑着一耸肩头,四面略一回顾,又悄声道:“其实并非小弟多言,实因马兄端人,不知这宦海之中,却比江湖更形险恶,所以非一吐衷曲不可,一则聊赎前愆,二则也不无于马兄小补咧。”
说罢便相携绕出屏后,一路到了所居跨院,肃客就明间坐定,一面道:“马兄休得见疑,小弟之所以奉邀到这里来,实因彼此全系江湖出身,与一般仕宦不同,有话须当直说,你却不可见怪咧。”
天雄忙道:“果真大家能推诚相见,便是好朋友,焉有见怪之理,李兄有话但请直说便了。”
李元豹又笑一笑道:“小弟与马兄本来天各一方,彼此素无恩仇过节可言,便与江南诸大侠也无嫌隙,前此焦山一会,所以那等无礼,却实系奉上差遣不得不尔,以致不但开罪马兄,连诸大侠也结下梁子,这实在有点内疚,在未蒙马兄见谅之前,小弟为免得再落个敢作不敢当嫁祸于人的声名,所以不便实说,现在既蒙大度包容,便无庸讳言咧。”
天雄只淡淡一笑道:“此事小弟早已知道,李兄便不说,大家也全明白,不过官方却不是这等说法,李兄之所以获谴便也因此,至于小弟把这里的经过直陈上去,却远在这里主人之后,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你如不信,将来少不得有到北京去的时候,只一打听便明白了。”
李元豹不由又一怔道:“难道曹大人把这一场是非全推在我头上吗?”
天雄道:“那也不见得,不过他只作江湖门户之争报了上去,那便不得不着落在李兄身上咧。”
李元豹连忙站了起来,又打了一恭道:“小弟之所以要求马兄的,也便在这里,实在此事全出曹大人所使,小弟不过奉命而行,不但非出所愿,便嵩山铁老方丈的话,也全出托辞,如今小弟非惟不见谅于雍亲王,便传到铁老方丈那里去,也是个不了之局,还望马兄始终成全才好。”
天雄一面起身答礼,一面又笑道:“岂但雍王爷不能对李兄见谅,据小弟所知,便十四王爷也对李兄嗔怪咧。彼此既然把话说明便全是自己人,这官私几方面全不好对付,李兄还须仔细才好。”
李元豹闻言又长叹一声道:“这真是从哪里说起,小弟如果早知道官场如此险恶,便宁可老死江湖,也决不来做这末秩微官咧。但如今懊悔也迟了,还望马兄救我才好。”
说着,又待跪了下去,天雄一把扶着道:“李兄错了,小弟微末前程,江湖下士,哪里能左右两位王爷和少林掌门,这实在爱莫能助,你却教我如何救你咧?”
李元豹又哀求道:“事已如此,小弟也犯不着代人受过,但求马兄此番回京,能就实在情形禀明雍王爷,便算是救了小弟咧。”
天雄道:“你要我禀明雍王爷不难,但是曹大人究竟如何对你说的,我却不知道,你叫我如何对他说咧?”
李元豹忙道:“马兄且请坐下,容小弟慢慢奉告便了。”
说着各自入座,接着李元豹又道:“小弟游宦江南,其实出诸河工保举,并非由曹大人提拔。自到江南以后,才由同僚引介认识,结成朋友,只因小弟秉性豪爽,所以不自讳其为江湖出身,但曹大人却因此更深为接纳,连内人也与曹府诸妾有了往还,成了通家之好,他才说出奉了十四王爷之命,有罗致奇才异能之举,并允将小弟引入十四王府,将来作为倚靠。但必须立功始能作为进身之阶,却巧那少林门下的傅天龙受了嵩山毕五之激,来寻武当南宗长老责问那年羹尧挟势招摇,与李飞鹏被杀之事,被我无意撞上,带到这里来。他因那年羹尧已成雍王爷左右手,十四王爷虽然力加羁縻也是枉然,打算借此一事,离间年某与武当诸长老,为釜底抽薪之计,并拟双管齐下,乘此再离间武当少林两派,造成互相残杀,然后从而两败之,或者择优拉拢,替十四王爷在江湖上树立一部分潜势力。
使命小弟携了那莽夫到处搜寻诸侠下落,恰好从了因大师行踪上得悉群侠正借鱼老将军的船,小聚焦山,这才又命小弟夫妇前去相机行事,原意本恐那莽夫露出马脚所以存心丢开了他,却不料他仍从江北赶去,又误打误撞遇上马兄南来,也在一处。不料所谋一败涂地,并且害得我夫妇均受重伤,又开罪马兄和江南诸侠,只落个八下里全有了不是。这在小弟虽也咎由自取,但曹大人如果全推在我身上那就未免冤沉海底了。”
说罢,倏然拜伏在地道:“此事经过确系如此,现在俱已据实陈明,还望马兄念我一时荒唐加以援手才好。”
天雄又正连忙答礼扶起,一面道:“原来如此,不过据我所知,曹大人此举还奉有皇上圣命咧,李兄知道吗?”
李元豹摇头道:“小弟所闻仅属如此,其他就非所知了,他和十四王爷相处极好,此乃实情。至于有无皇上圣命,那我却没有听他说过,便内人和他的内眷往来,也从未说起,并非小弟有意隐瞒,此点尚望明察。”
天雄略一沉吟又道:“既如此说,小弟此番回京必当据实陈明雍王爷,以免李兄代人受过,不过今日所谈却不必让曹大人再知道,否则便令小弟境处两难无能为力了。”
李元豹忙又作揖连声道:“小弟遵命,小弟遵命,但求马兄能为我一雪奇冤,便终身均感了。”
天雄正色说:“李兄你太言重了,彼此同在江湖道中,以后还请互相关顾才好。”
说着忽见林琼仙一身艳服,手中托着一个金漆小盘,里面放着两盏茶走进来,笑着将两只媚眼向天雄一睃道:“马老爷,请你多原谅,我们在这里是寄住在曹大人公馆里,丫头老妈子全没带来,没法支使人,所以你来了半天,到此刻才能奉茶,你可别见怪。”
说着,先取一盏放在天雄面前,又取过另一盏,奉给李元豹,接着又笑了一笑看着天雄道:“我们老爷的事,还请马老爷多帮忙,好在现在我们虽然全在官场混,却全是江湖出身,天下把式是一家,彼此都是武圣人的徒弟,你不看金刚还得看佛面,这以后容我们再报答吧。”
天雄见她不断的在眉来眼去卖弄风情,不由暗笑道:“如果武圣人有你这样的徒弟,那真该倒了八辈子霉咧。”但嘴里却不便说什么,勉强道:“适才我已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