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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樨道:“陈樨,你都听见了?”
陈樨的脸色有点苍白,但是比起墨鸦如吸血鬼苍白的脸来,还是稍微有点人气。他扯出一朵淡淡的微笑,道:“苏果,这人言而无信,你们的谈话又不是签订商业合同,没有现成的规范可以遵循。你们的口头承诺都是口说无凭,事后都可以否认。而且即使他不否认他说过的话,可是当他需要的时候,还是可以找出歪理来否认以前承诺当事人或者其他充分条件。刚才不就是?苏果,即使只因为你的心中曾经有我,你的心曾经系在我身上,他也不会放过我,那只是他的人品问题。我看我注定死亡,所以苏果,你不用再为我作任何牺牲,你没必要为一个注定死亡的人牺牲,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起码,我们还有六天。”
苏果想了一会儿,心说还是陈樨旁观者清,墨鸦其实一直在出尔反尔,以前答应她不打扰她的生活,一切等去了哈尔滨再谈,结果他说他有答应,可他的手下并没答应,所以照旧跟踪窃听;答应不会对她想入非非不会再对她做亲热动作,可是昨晚那是什么?还有刚才说不伤陈樨性命的事。墨鸦一直都只是坚持着他自己的心,而一直哄骗着她。她虽然知道,可因为对他有歉疚之心,所以一直掩耳盗铃相信着墨鸦的歪理。而现在,牵涉的是陈樨的性命,苏果再无法忍耐。
看着苏果面对着陈樨的瞳孔越缩越小,眼光显示出前所未见的冷冽,墨鸦的心碎了,以为在他的心中,姐姐是唯一,反观姐姐也应该如此,姐姐只是偶尔走上歧途才会看一眼陈樨,没想到,现在的姐姐会因为一个凡人而对他目露凶光。可他还是忍不住奉劝姐姐,“姐姐,你真的有必要对一个凡夫俗子付出感情吗?人的生命那么短,这个男人生命的终点更是近在眼前,未来只有我与你相依,你真的要和我对立吗?姐姐,理智一点。”
陈樨笑对墨鸦:“任何事物,贵精不贵多。”而后又将眼睛转向苏果,“苏果,承你挚爱的凡夫俗子不会是俗人,我宁可放弃性命也不愿你做出牺牲。总有一些人,一些不入墨鸦之流法眼的俗人,未必会在胁迫下苟且偷生。墨鸦,我陈樨虽然有大好前程,如花美眷,可你想我因此而求苏果遂了你的心愿,我不屑。”
苏果一直握着陈樨的手,默默流泪,闻言默默点头,又是流了会儿眼泪,这才起身,站得笔挺地面对墨鸦。“墨鸦,我现在甚至不愿喊你其他名字,你只适合墨鸦这个称谓。墨鸦,我不会回避我犯下的错误,也不会逃避责任。我会求上天遂了你的心愿,让你回到千年之前,在那一次灭门之灾中随黎羿一起死亡,免得你受千年之苦。我不会再因良心大发而救你,致你受尽千年活埋之苦。逆天而生,既然非你所愿,顺天而亡,应是你所求最好因果。料想你惨死于黎家灭门那日之时,你逆天而来当今所造之孽必将无可挽回地因为你早就消失在千年之前而自然消失,埋伏于陈樨体内的种种病毒更会随你死于千年而变为无稽。我怎会无聊到与你谈条件?你别太自以为是。”
墨鸦闻言变色,他自以为千算万算,终于可以要挟苏果,没想到苏果还有这么一招斩草除根的法子。“姐姐一定要难为我?”他的声音里面已经透露出绝望。
苏果正想点头确认,却听城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狐狸,出来一下,商量一件事。”
苏果一听,心知不妙,看了墨鸦一眼,见他也是将黑沉沉的脸转向窗外,虽然窗户挡着遮光帘,什么都看不见。苏果犹豫了一下,还是用陈樨听不见的说话方式对墨鸦道:“神仙来了,你好自为之。”说着便准备出去。
墨鸦冷笑一声:“你好大的面子,竟然请得到神仙。既然已经做好所有准备,又何必多此一举来这儿假惺惺一趟?”
苏果心说你误会了,但是懒得解释,只有点担心地看了墨鸦一眼,旋身出去。外面,晴空万里,只不自然地飘着一朵厚重的白云。云端上站着好几个神仙,其中两个正是忘机和城隍。苏果飞过去与他们招呼了,还没站稳,便感觉到旁边一个面红耳赤的神仙托着的一座乌木镶金雕花塔似能散发无穷神力,她在一边站着只觉头昏脑张,晕眩欲吐。忙腾身飞离开去,站到了窗台上这才敢说话:“城隍,忘机,你们来干什么?”
城隍抢着说话,“小狐狸,这位是托塔星君,和他的两位助手。玉帝已经了解墨鸦的所有罪恶,非常震怒于此妖精为非作歹,竟敢丧心病狂研制基因武器,贻害人类,特旨托塔星君下凡收了此妖。小狐狸,陈樨命不该绝,等我们过会儿救他。”
苏果听说陈樨不会死,先松了口气。看着那乌沉沉的木塔,可看了几眼就心惊肉跳地不敢再看,那塔似乎有一种巨大的吸引力,可以将她这个妖精吸至暗无天日之所囚禁。“城隍,你们是不是准备将墨鸦收在塔内?还是直接处死他?”
城隍道:“小狐狸,你又不是不知道,神仙不能杀人,在某些情况下,杀妖也不行。以前我的杀人任务不是还得请你帮我完成的吗?我们只是将他收进玲珑宝塔里,让他在里面反思。”
苏果不由又望了那玲珑宝塔一眼,“城隍,那就是说,墨鸦要是被收进宝塔,他是不是又得过暗无天日,又无比寂寞苦闷的日子了?墨鸦会变成今天这副德性,与他被埋在地底千年有关,地底的千年是他终身的噩梦。你们要是又把他收回玲珑宝塔,重受类似地底的千年之苦,不止是达不到治病救人的目的,甚至会让他魔心更炽。城隍,忘机,我已经错了一次,害墨鸦受了千年的苦厄。我今天能不能求求你们,我宁愿受罚,但求你们不要让墨鸦重受那种暗无天日之苦。你们换一种法子,行不行?”
墨鸦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玲珑宝塔的神力已经穿透窗户,让他全身阵阵发凉。如果被收进塔去,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活埋?想起地底的那些岁月,墨鸦的脸上透出青色。那还不如自绝的好。他闭目深深呼吸,似乎是想多吸一口带着阳光气息的空气,那种炯异于地下阴暗湿冷的空气。随即,他骨节分明的大掌优雅地一挥,将陈樨打入昏迷。苏果隐隐感觉心惊肉跳,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连忙半个身子钻回玻璃,尖叫道:“墨鸦,乐履尘,不要再犯错了,放过陈樨。”墨鸦只是看她一眼,不理。
这边城隍又是发话,苏果只得又将身子钻出玻璃。“小狐狸,墨鸦犯的大错不是可以一杀了之的,他必须承受被困玲珑宝塔的困苦,方可缓缓抵消他逆天而行做出的种种孽端。你以为研制基因武器只需要在实验室里拿几只小白鼠做试验便可以了吗?他要是没做过人体试验,他哪里能够知道特种病毒作用于人体会导致什么痛苦,并会于几天之内杀死人命?他的手头可谓白骨累累,血债无数。小狐狸,你一向心软,我和忘机也一向都是纵容于你。但这回,因为事情无关风花雪月,而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我们不能对你有所退让。你让开,免得玲珑宝塔的罡风扫到你。”
苏果回头匆匆扫一眼里面,见没什么动静,黑白无常又没出现,忙又伸出头来,求道:“城隍,这样好不好?这事因我而起,不如由我在你们的帮助下回去玮月那个年代,让墨鸦在那一场灭门屠杀中亡命,这样一来,他后面的所谓罪孽当然都不可能再存在。对于墨鸦而言,顺天而死,一刀毙命,或许比被收进玲珑宝塔受那无穷岁月的消磨更可消受。毕竟,他今天的戾气都不是他自己愿意造就,而是我的插手,和冥冥天地之间的巧合造成。我甘愿受罚,墨鸦当然也得为他所造罪孽承担责任。但纵是让他受千刀万剐,也别将他关进玲珑宝塔去,不能再重复那段黑暗的岁月了。我求你们接受我的方法行不行?我知道神仙都是最讲道理的。”
墨鸦将阿乐拎到地上,自己半躺在阿乐原先躺的手术台上,听到苏果的话,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傻姐姐,这个时候还求神仙?神仙要不是天下第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清心寡欲修道成仙?可是,他真的不能被收进什么鬼塔里面去,姐姐最了解他,就如姐姐所说,他不能再重复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了,千年已经是极限。好在,姐姐虽然不爱他,可还是偏心着他,愿意为他受天庭责罚,他知足了。他现在的愿望很卑微,他只要姐姐一生都记着有这么个弟弟就足够。他微笑着按下床头仪器上面的一个按钮,继续聆听外面的阵阵激辩。
老好忘机看不下去,出来说话:“小狐狸,你赶紧让开吧,否则连你都会一起被收进去。”墨鸦听了忽然想到,要是姐姐也能一起收进玲珑宝塔,那么与她相依千年也不会是太难过的事。“无论如何,将墨鸦关进宝塔消赎罪孽,总比让他烟消云散强吧?或许什么时候玉帝大赦,墨鸦还能走出玲珑宝塔,又可重见天日呢。他机缘巧合吞下万世不出的老君仙丹,得以长生不老,你怎可自说自话剥夺他生的权力?你问过他究竟怎么想的没有?”
苏果一愣,自言自语道:“不会,他肯定不会愿意住进和地底一样的玲珑宝塔里面去的。”可还是又钻进去半个身子,大声问墨鸦:“墨鸦,你想怎么办?”
墨鸦淡淡地道:“我想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现在连你惩罚我的办法都已经成为不是办法中的办法了,我这条命,又有哪天是由得我作主了?不过姐姐,还是你了解我,我死也不愿意被收进玲珑塔。我宁愿选择回到游戏的起点,我不愿重复这种延续千年的黑暗游戏。”
苏果点头,道:“OK,你造了无数夺人性命的罪孽,对你必须有所惩罚,但是关进……我会继续设法。”
墨鸦叫住又要钻出去的苏果,眼睛里面精光闪烁,“姐姐,你真准备为我接受天庭惩罚?你有没有考虑到后果?”
苏果认真地道:“我既然自己作孽,我不承担难道还要推给别人?大不了被收回法术,打回原形。该我的我会承担,该你的你也别想逃。你等着。”
墨鸦微笑,这一笑,他的脸上似乎泛出与千年阴寒无关的红晕,“姐姐,我的好姐姐,有你这句话就可以了。姐姐,今天之后你必须记着,这个世上曾经有一个人,他用了全部的身心,历经了千年沧桑,爱你。”他微笑凝视着苏果闻言恍惚的眼睛,留恋地看了一会儿,这才道:“姐姐,你让开,我有话跟神仙说。我的命运必须由我自己作主。”
可还没等苏果反应过来,她的身子已经被忘机一把推开,远远禁锢到屋子角落,等苏果站稳,托塔星君和助手已经飞身入屋。墨鸦懒洋洋看着他们,艰难地伸手关闭床头的仪器,微微撑起身,冷笑道:“好大的阵仗,滑稽,可笑。”说完,艰难地支撑着起身,抱住床边挂盐水的支架,缓缓下床站住,稳住身子,一脸不屑地看着神仙们,仿佛在看着世上最最无稽的笑话。
苏果不明所以,远远看着,却看见墨鸦右眼角又显现出惹眼的泪痣。不由惊呼一声:“乐履尘,你回来了?”
墨鸦,不,乐履尘,深深看着被远远禁锢在角落的苏果,温柔而苍白地笑,只哑然回了几个字:“是,姐姐。”
苏果心知不好,乐履尘不知对他自己做了什么手脚,如今看上去怎么法力尽失的模样,忙对忘机道:“忘机,我们是老朋友了,求你放开我。”
屋里所有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