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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大学的校医院门口有一条人工凿出来的小河,上面架着一段小桥,赵云澜懒洋洋地趴在木头栏杆上,慢吞吞地往自己的手表上喷了一口烟,白烟很快散去,他的表盘中间凝出了一层浅浅的白雾,一个老人的脸在里面若隐若现,似乎透过表盘与他对视。
“老猫说得不是没道理,没过头七的新死鬼。”赵云澜挑挑眉,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能在光天化日下出现在明鉴上,即使生前是居委会的红袖箍都没有这么勇猛吧?老大妈,您是哪一方神圣呢?”
身后响起脚步声,赵云澜伸手在表盘上轻轻一抹,上面的人影立刻就消失了,他不慌不忙地吐出含在嘴里的烟圈,转过身,就看见沈巍手里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过来。
沈巍把放着湿巾和药的小盘子放在一边,垂着眼,不由分说地拉过他蹭伤的胳膊,细心地卷起了他的袖子,拿起小托盘里的蒸馏水。
赵云澜赶紧说:“别麻烦,我自己来。”
“你自己怎么来?”沈巍低着头,先把他的伤口用蒸馏水冲干净,再用卫生棉球一点一点地擦净,捧着他的胳膊好像捧着个一碰就破的宝贝,“要是我手重了你说一声。”
赵云澜有点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其实用自来水冲一下就好了。”
沈巍眼皮也没抬:“天这么热,不弄干净,感染了怎么办?”
沈巍的睫毛很长,低着头的时候显得眉清目秀,眼皮的形状清晰得好像画出来的,也许是因为戴着眼镜遮挡了许多,乍一看并不打眼,非得仔细打量,才能发现他的赏心悦目。
赵云澜那颗没节操的心轻轻地痒了一下。
赵云澜一直觉得自己不算“同”,只能说审美范围比一般人宽广了一些,也比一般人更不要脸一些——漂亮男人和漂亮女人都能引起他的兴趣。
好在他虽然生冷不忌,但是人品还算马马虎虎地过得去,虽然不挑嘴,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有一个算一个,一段时间里绝对只有一个人,绝对不拈三惹四,是个好聚好散的模范情人。
不过此时距离他结束上一段关系,已经过了小半年的时间,沈老师又是这么一个对他胃口的类型,赵云澜心思不可避免地浮动了片刻。
是直接下手,还是放过?
沈巍是个一看就让人觉得“他很认真”的人。
赵云澜非常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工作非主流不说,每天还有没完没了的应酬等着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可谓是开名车,住狗窝。他不是什么能沉下心来,好好经营一段感情的良配,找个小幺蛾子无牵无挂地玩玩也就算了,估计许不起人家天长地久。最好少去招惹这种良家的好人,不过……
沈巍看起来好像对自己有点意思,这么优质的人,平白放过了,赵云澜又觉得有点可惜。
沈巍把赵云澜的胳膊弄干净了,又上了药,还企图用纱布给他裹上,不过这个被赵处坚定地制止了。
“就蹭破点皮,大热天的哪有因为这个裹纱布的,胳膊一露出来别人还得以为我是木乃伊呢。”赵云澜掐了烟,动作自然地揽住沈巍的后背,“我打算进去看看那姑娘,一起来吧?”
沈巍随着他的动作立刻僵硬成了一块石头,踉踉跄跄地被他带了两步,从脖子到耳朵尖都红了,然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赵云澜怀里挣脱出来,佯装镇定地拉了拉自己的衬衫。
“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赵云澜先是不在意地笑了笑,而后还没等沈巍缓过口气来,他的话锋却突然一转,“沈老师以前是在哪见过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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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轮回晷 七 。。。
沈巍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眼睛,脑子里顿时一空,他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几乎是愣愣地看着赵云澜,半晌转不开目光。
沈巍自己也知道,他今天实在失态太多了……他本不该见到赵云澜。
那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人过奈何桥,饮忘川水,过三善三恶的进轮回门,灵魂给洗涤得赤条条空荡荡,又能记得什么?
沈巍看着对方英俊的脸,极具穿透力的眼神,很想抬手摸摸他的脸,隔着经年冷却的时光,哪怕再次碰到一点对方皮肤的温度……
过了不知多久,沈巍才嗓音有些干涩地说:“我见过你。”
赵云澜等着听他说完。
在我心里,无数次。我不敢见你,却知道你的每一件事……沈巍几乎有种冲动把这话脱口而出,然而最后,他艰难地说出口的却是:“在你们处理过的一桩案子里。”
“哪次?”赵云澜有些意外的问。
沈巍的话变得流利了一点,大概第一句谎言说出来之后,之后就再没有顾忌了:“万青桥附近的双子大楼连续发生十二次跳楼的时候,大概五六年前吧,那时候我临近毕业,刚搬出学校,正在那附近找房子租,当时双子大楼因为命案而生意萧条,所以住宿费比较便宜,我就是那时候还敢住在里面的几个人之一。”
赵云澜皱着眉想了一会:“我确定没在现场见过你。”
“你没看见我,但我正好住在顶层,看见过你,我还看见……”沈巍停顿了一下,适时地露出一点想起了某件不可思议的事的表情,“我还看见你从顶层的一个房间里抓出了一个黑影,塞进了瓶子里,然后不知对谁说‘犯罪嫌疑人已经抓获,诸位可以收工了’。”
赵云澜吃了一惊:“你当时不但住了,还住顶层?胆子够肥的。”
沈巍低下头:“你可以去查住宿记录,我说得是真的。”
他说得当然是真的,他当时确实在双子大厦,却只是因为想偷偷地看一眼某人,不是什么找房子这种愚蠢的理由,这个谎九真一假,却说得他几乎心力交瘁。
不过好在赵云澜看起来是接受了,他甚至还有些感慨地开玩笑:“工作疏忽,实在是我们的工作疏忽,按规矩应该消除与本案不相干的群众的记忆的,可是我居然没发现你……对了,当时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之后整个构架在唯物主义上的三观都崩溃了?”
沈巍艰难地应和着他笑了一下,没答话。
也不知道赵云澜究竟信了几分,反正他是没有再追究。
他们俩一起走进校医院的时候,就看见李茜正靠在有窗的那面墙上坐着,正捧着校医给她倒得一杯热糖水。
她恰好坐在了背光的地方,表情显得愈加阴郁。
赵云澜抬手敲了敲门,李茜一激灵,惶惶然地抬起头来,看清了来人,这才慢慢地松了口气。
赵云澜瞥了一眼自己的表,表盘中间依然倒映着那个老人的影子,表针却没有变红——太奇怪了,这新死鬼的生气似乎变强了。
生人身上出现死气是要吹灯拔蜡了,可死人身上出现活气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快投胎了?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大马金刀地往李茜对面的病床上一坐:“同学,我还得问你几句话。”
李茜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既然沈老师明示了他知道自己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赵云澜也就不避讳沈巍还在场,直白地开口问:“最近这段时间,你是不是能看见某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李茜没来得及说话,直接用一个惊恐万分的表情回答了他。
“我明白了。”赵云澜盯着她双眉中间的位置,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研究了一阵,又说,“可是我看你天眼没开,理论上应该什么都看不见,之所以沾上这些东西,到底是因为天生八字太轻,还是动过不该动的东西?”
李茜情不自禁地咬住嘴唇,手指绞得关节惨白。
“哦?看来是后者了,告诉我,你动过什么?”赵云澜压低了声音。
李茜一开始不肯说,赵云澜冷笑一声:“不说,不说你就等着被它纠缠一辈子吧,小女孩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吗?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乱碰的。”
“……一个日晷。”不知过了多久,李茜才低低地开口,“家传的东西,放得发了黑,背面有一个圆盘,上面镶了好多鱼鳞形状的石头,黑色的,和乌晶石有点像,老人讲叫……”
“轮回盘。”赵云澜说。
李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迟疑着点了点头。
“日晷一天转一圈,日头就东升西落一次,周而复始,象征生生不息、轮回不止的意思。”赵云澜说到这里,语气微妙地顿了一下,“但也有种说法,认为轮回是个不断‘杀死’的过程,新陈交替,失去的永远失去,过去的再不重来,转过一刻,就只能回望不能倒回,而转过一轮,就连回头也不知道要看向哪里。”
他没看见身后的沈巍陡然一颤。
“你用它做了什么?”赵云澜问。
李茜咬了咬嘴唇。
“好,那我换一种问法,你有没有用它做过坏事?”
李茜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我没有!”
赵云澜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没有!”李茜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弓起腰,侧身面对赵云澜,本能地做了一个防卫感十足的动作,“我怎么会用家传的东西做坏事!你胡说!你……咳咳……”
她情绪太激动,一下子被呛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沈巍皱了皱眉,走过去挡住赵云澜步步紧逼的视线,拍了拍李茜的背:“慢点说,不要急。”
然后他转过身,对赵云澜说:“这孩子刚刚受过刺激,赵警官不管问什么,能别太逼她吗?”
赵云澜蹭了蹭鼻子:“好吧,不相干的事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立刻滚蛋。”
他从兜里摸出死者的相片:“你最近见过这个同学吗?”
李茜粗粗地扫了一眼,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抬手抓住了那张照片,仔细打量了半晌,才不确定地问:“……我昨天好像看见一个人,长得跟她有点像……”
赵云澜脸色一正:“昨天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她身上穿着打扮么?”
“晚上。”李茜想了想, “昨天晚上图书馆关门了,我才回来,应该是十点钟以后吧。我去学校外面买了一点东西,在门口好像看见过这么一个人……穿了什么不大记得了……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是迎新的T恤衫,我正好也有一件,才注意到她。”
赵云澜追问:“昨天穿那件衣服的人是不是很多?”
“基本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李茜说,“人……不算多吧,大部分同学都在新校区,老校区本来人就不是很多。”
“你也穿了吗?”
“我嫌它没洗过,所以不想贴身穿,套在自己的T恤的外面,后来天有点热,我就把它脱下来塞进包里了。”
“哦,”赵云澜想了想,“你看见她的时候,当时周围还有别人吗?”
“有啊,过路的挺多的,车也不少。”李茜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问,“怎么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