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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眼睛-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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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我们看见的很多东西都是错觉,我们却误以为是真实。真是不可思议。那么一个人死了,那死者和生者的距离有多大呢?我们站在生的这边,能否真实地看见死那边的景象呢?

宋青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她双手抱在胸前,喃喃地说,那我在走廊上看见的白脸女人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死人了。这医院从最早算起已建了快一百年了,一定死了很多人,他们慢慢都会走回来的。

我知道宋青的思绪已经混乱了,看着表弟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便故意高声地笑起来,我想用笑声使宋青清醒过来,知道她说的全是胡言乱语。

看着宋青还是显得迷茫的眼神,我说你怎么了,你是学医的,还不知道人死了就完了这个简单事实。你看见的白脸女人是幻觉,是幻觉你懂不懂。就说吕晓娅吧,她看见天花板上吊着裸体女人,我研究过了,完全是因为看了《女巫》那本书中的插图造成的,我已经对她讲过了,她承认有那种可能。至于你看见的白脸女人,也是幻觉,什么原因造成的我还不知道,我们以后一起找找原因,别怕,什么都会搞清楚的。

我的一番话严肃、镇定,宋青平稳了些。我们离开窗口一起下楼。然而,就在我们刚刚转身的时候,我们听见了哭声,很微弱、很悲痛的女人的哭声,和我与宋青在以前的那个深夜听见的一样。这哭声听不出来自哪里。

我们都怔住了,心里发紧。我说我们快下楼吧。就这样我们互相拉着手,脚步混乱地向电梯门走去。我按下下行的按钮,看见指示灯不断地往上跳,我们都盼着电梯门快点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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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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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6。纪医生推开了文体服饰店的玻璃门。

迎面是两长排高大的模特,比真人还高出半个头。她们的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泳装、体操服、健美装以及五光十色的舞蹈裙装。

销售小姐热情接待了他。她说,你夫人怎么订了这体操服就不来取呢?幸好我们这里有记载,我们是要对顾客负责的。并且,董女士是我们的常客,我们都记得她的。

纪医生接过一个小小的彩色纸盒,打开来,里面的薄膜袋里叠放着一方小小的黑色织物。这就是那件真丝的体操装,轻薄柔滑,叠起来捏在手心里就那么一小团。

纪医生记得,他当时在商店发现这种体操装后就催促董雪去买,可董雪老说忙,没时间,几天后再去商店时已没有这种货了,于是就先交了货款订下它,让商店到货后通知她去取,并留下了美容院的电话号码。大约十多天过后,董雪就失踪了。

售货小姐不断夸奖董雪的身材好。她说,你夫人真是百里挑一。我们所说的天使面容、魔鬼身材,都让她给占去了。怎么,她这次出差这样久呢?售货小姐一边说,一边又取出几件款式各异的健美装来,说你再帮夫人挑几件吧,她一定会喜欢的。

纪医生说不了,等她回来后自己来选吧。走出商店时,他为自己的这句话心惊肉跳,董雪会再出现在这商店里吗?他觉得有时随便的一句话就是预言,或者是相反的结果,那就是凶兆,他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下午四点,街上人流如织。一个高挑女人的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女人肩膀优美,腰部很细,很软,臀部异常丰肥。他开始勾画着董雪穿上这件体操服的样子。这件黑色丝织的体操服实际上就是泳装的翻版,只是吊带更细,正面从腰部开始就大幅度往下倾斜,这样使小腹和大腿根都尽量多的暴露在外。而背部是最开放的露背装设计。他望着前面那个酷似董雪的女人的背影,无端地感到有一点惊恐,如果她回转身来,就是董雪,那可能吗?

他走进电话亭,给美容院去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董雪订的服装他已经代取了,以免他们老为商店的电话搞得心烦。他放下电话,回转身来时发现一个人正堵在电话亭的玻璃门口。

这是董枫,董雪的妹妹。除了个子比董雪还高一点外,模样几乎没什么两样。

纪医生,她没叫他姐夫,有闲空上街啊?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纪医生一下子感到头脑发晕。啊,啊,他说,老上夜班,趁今下午天气好,去书店逛逛。

买什么书了?董枫很性感的嘴唇这时显得冷冰冰的。

没,没什么合适的书。纪医生突然有些口吃,他很恨自己这样,便干咳了一声,装成咽喉不舒服的样子,然后他问,你今天怎么也有空上街,是休息日?他用这句反问夺回了主动。

再不休息,人都要疯了,董枫说,那个鬼地方(她是指她工作的那所精神病院),尽出稀奇古怪的事,呆久了,正常的人都要变得不正常。

那地方是不太好,纪医生讨好地说,枫妹,以后有机会,我给习院长说说,调你到我们医院来工作。

算了,不劳你大驾了,董枫显然一点儿也不领情,她说,我们最近收了一个病人,治疗老不见效。你也算专家了,给出出主意吧。

董枫说,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病人,时而抑郁,时而狂躁。治疗间隙,他会偷偷溜进我们的值班室,把挂在墙上的护士衫取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然后塞在口里大嚼着吞下去。

这是恋物癖的典型症状,纪医生说,采用厌恶疗法比较好,也就是说,在一件护士衫上洒一些能让他呕吐的药水,让他吞下去后胃部疼痛,接着大吐特吐,这样连着搞几次,就可治愈他这毛病了。

董枫不以为然地看着他,说没这么容易吧。她说,这种人简直是不可救药,据他的家属讲,这人几年前就在宿舍区偷女人晾在外边的胸罩、内衣内裤什么的,偷了一大箱,有次被人逮住后痛打了一顿,他不但没悔改,反而更加猖狂,开始偷偷溜进女厕所,将女人用过的卫生巾拣回家,关在屋里一点一点地吃下去,奇怪,他就没呕吐过。因此你说的厌恶疗法没用的,为了防止他在医院里乱窜,我们只好经常将他绑在床上。

这病是有点麻烦,纪医生说,你知道我是外科医生,对精神病研究不多,你们那里的主治医生会有办法的。

纪医生确实不想和董枫再谈这个问题。他觉得她今天说话显得阴阳怪气,只想马上离开她。

可董枫并不放弃,她还要问,对这种人就没法治疗了?

电击!纪医生显得不耐烦了,他挥了下手说,电击,让他在神经阻断中彻底遗忘。不断地电击,不断地遗忘,让他把什么都忘掉,包括他过去的生活,电击,遗忘疗法,懂吗?

董枫摇摇头说,不懂,我什么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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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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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比如,当我坐在这医院走廊的拐角处,一只手搭在木条长椅的椅背上,以漫不经心的神态警惕地观察着这走廊上的每一种动静时,我曾问自己,你在做什么呀?

而这狩猎者的角色是我自己要来的。昨天,当吕晓娅指给我看那把移在她床前的木椅和地上的烟灰时,我就知道这绝不是来看望她的人留下的现场。因为这不合常情,即使吕晓娅当时午睡正香,来看望的人也会等到她醒来。如有急事要走,也会留下礼物或者字条什么的。

我对吕晓娅说,这事先不要告诉院方,闹得众人皆知,那神秘的人就不敢再来了。你暂时装成什么也没发生,我从明天起在暗中监控,一定要抓住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我之所以产生这个愿望,是我自从陪伴表弟住院以来,这里发生的事确实太奇怪了。半夜后走廊有吓人的脚步声,有莫名其妙的哭声,还有宋青看见的白脸女人,在没有充分的证据之前,我不敢说都是假的。而吕晓娅病房中出现的这一神秘来客,地上的烟灰都是证据确凿。我首先肯定的是,这是人,而凡是人捣的鬼都能破获,我觉得自己有能力来做这事。

中午1点,各病房的病人都开始午睡。我在走廊拐弯处的长椅上坐下,从这里可以观察到整条走廊上的动静,如果有什么人走动,甚至进了某间病房,这绝逃不脱我的视线。

事实上,走廊长久的空无一人,其间出现过一个病人上卫生间,这病人还正输着液,他的家属举着输液瓶跟着他走。为什么不用便盆呢?人的习惯真是顽强,我知道有的人躺在床上是尿不出来的,除非他病重已动弹不得,除非他要死了,那时怎么尿都不重要。

坐得无聊,我便在走廊上慢慢踱步。路过吕晓娅的病房时,我从虚掩的门缝往里看了看,吕晓娅已经熟睡,一条丰腴的腿伸在被单外面,一切正常。我一直走到走廊的最外面,这里是一大间宽敞的观察室,里面睡着生命垂危的病人,有护士在房内走动。我知道这里实行24小时监护,我看见床上的病人都被插满各种管子,输血、输液、输氧、引流等等,这是人们对生命的最后抗争与关怀。我尽量不去想以后的结局。夜里,走廊上经常响起的运尸车滚动的声音使我们知道,又一个人走了。

有人讲过,人死前会看见有人进来给自己带路。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说,因为凡死去的人都不能说话,谁又能来证明这事呢?如果按这种假设推断,吕晓娅房中出现的神秘客会是这种带路人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这种带路人一定不会抽烟。

我自个儿笑了一下,为头脑中这些混乱的想法好笑。我觉得在这里呆久了,人没法不混乱。

我重新坐回走廊的拐角处。

我想,吕晓娅午睡时为什么也要脱得那样干净呢?也许还是习惯,就像那个举着输液瓶也要上卫生间的人一样,习惯让人不好违背。只有死亡不是人的习惯,但人必须接受,因为那几乎就是命令,人都得服从的。

胡思乱想之中,清洁工小夏的拖布已经碰到了我的脚尖。我说,中午还要打扫一次走廊啊?小夏说中午清静,拖干净后的走廊没人踩,亮堂堂的,看着舒服。小夏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典型的农村女孩子。

我随口问道,回过家吗?她说刚回去过一次,还去看了秦丽的坟呢。

我想起那个前23床的病姑娘,记起她压在床垫下的日记本还在我这里藏着,而我和吕晓娅都还在想着她记述的在夜里看见白脸女人站在床前的怪事。我一下子没有了语言,感到我和这死者已经有了某种说不清楚的牵连。

我知道清洁工小夏是秦丽的同乡,但没想到他们住家挨得那样近。我说,秦丽运回家乡去葬了?小夏说,是骨灰。听秦丽她妈说,这骨灰还不知道是不是她女儿的呢。

这让我迷惑,怎么回事,我问道,骨灰还会有假?小夏说,秦丽她妈赶到这里的火葬场,看着女儿烧了后很久没取上骨灰,你知道火葬场是很忙的,等了有两个小时,取上骨灰刚要走,有人过来说他们取错了,该是另一罐。这样就换了一罐。秦丽她妈不识字,后来这罐上确实贴着秦丽的名字,但就因为这一调换,秦丽她妈回到家就病倒了,躺在床上哭着说,她女儿也许就没死,这骨灰是假的。唉,人老了,没办法。后来,村上有人给她妈说,秦丽就不该在城里烧,应该运回来,隔村前段时间正好死了一个未婚男人,如果让他们结个阴婚,葬在一起,到阴间也有个照顾。并且,对方还会给她妈一大笔钱呢。

没想到20来岁的小夏还知道这古老的“阴婚”的习俗。我说,还是烧了干净,真要阴婚,秦丽不会同意的。小夏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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