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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不了好,偏要将个青楼女子捧作宝,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的。
如今外室生的儿子就跪在他脚下,小家伙年纪小小,许是平日被外室跟何康元惯的厉害了,跪得一小会,见何老爷子一言不发,只怔怔瞧着他,便往何康元身边靠了过去,扯着他的袖子就要站起来,“爹爹,咱们家去吧。”这个祖父不言不笑,怕人的很。
他在家里自来就是小祖宗,何康元老来得子,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口里,外室盼了十几年终于生了个儿子,自感母凭子贵,待这个儿子倒比两个闺女更金贵,何曾受过一点委屈,这一会儿便受不住祖父跟父亲之间沉重的气压了。
何康元见老父面沉似水,不由心头打鼓,忙将准备站起来的幼子给按着跪下去了,还柔声哄他,“小二子跪着啊!”只要何老爷子心一软,便甚个事儿都成了。
何二郎自来是要星星父母不敢给月亮的长大,原本就是被何康元许诺了许多条件才同意来跪祖父的,这会儿耐心尽失,只觉这件事情一点也不好玩,死活不肯再跪,蹭的一下便站了起来,还瞪着何老爷子凶巴巴道:“跪这个老头子做甚?”他又没给自己买吃的买喝的买玩的。
何康元一听头都大了,忙去捂小儿子的嘴巴,“小祖宗,别瞎说!”
何老爷子这会儿才冷哼一声,威严的目光在儿子面上扫了一眼,“他倒是你祖宗了,那老子我呢?”提起拐棍就劈头盖脸将何康元揍了一顿,到底人老气虚,手上力气不够,没几下就气喘嘘嘘,指着抱着脑袋的何康元,以及已经被吓傻了的何二郎道:“带着他滚出去!”
何康元万没料到老父这么固执,也知道今儿是个好机会,人已经进了门,万没有再抱回去的道理。今儿能留下来便好,否则日后就更别指望能进祖宅大门了。
他跪在地上朝着老父连连磕头,何二郎已经吓的只知道哭了。他长这么大在外宅子里当小祖宗,只要开口何康元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原还当自家父亲是最厉害的,现在见何老爷子提起拐棍来将父亲一顿臭揍,何康元连反抗也不敢,还要跪下来苦苦哀求,一瞬间对祖父就畏惧到了极点。
何老爷子见得儿子为着这外室子磕的额头都青了,想着一会孙婿来了,面上也不好看,才喝停了他,目光沉沉盯着他,“你若想让他进门,也不是不可能。”何康元狂喜,腆着脸恨不得去抱老父大腿,“儿子一切都听父亲的!”
“他出身卑贱,你已经将他惯的不成样子,若是真要留下来,就只能在我身边做个小厮,一切教养皆听我的,你不可插手管。否则就将他送出门去,我不可能承认他是何家子孙,这家里将来也是全交给大郎来打理,我会召集族中所有人留下遗言,将来不许他踏进何家大门一步,权当何家没这个子孙!”
何康元转头去瞧小儿子,他懵懵懂懂,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将发生怎样的改变,正哭的花猫一般。
假如留在外宅,此生便是上不得台面的奸生子,自己的亲骨血,却永不能入何家祖谱;如何留下来,却要被老父当小厮一般教养长大,只若是他能讨得父亲的欢心,将来自然也能入何家祖谱,就算是庶子,也能分得家产,自立门户,还有兄长族人好依靠,却比奸生子强上百倍。
何康元是生意人,最会权衡利弊,当下便朝着何老爷子重重磕了个头,忍痛道:“一切但凭父亲作主,只求让他列入何家门墙,别让儿子的骨血流落在外!”
等到何太太听到消息收拾停当赶过来,何老爷子已经命人将何二郎带了下去,扒去绸袄,套了身府里粗使小厮的粗布棉衣棉裤。何家从未有过使唤过这么大的小厮,还是何老爷子院里婆子回自己家里,将自己孙子穿的衣裤给拿了一套回来。
何太太听得何康元趁着今儿女婿上门的大喜日子,竟然带着外室子回家来了,气的脑子都快懵了,砸了手边的茶碗还不解恨,还是身边的婆子劝住了她,“老爷抱了那孩子回来,自有老太爷决断,太太还是先别生气了,往老太爷那边去瞧瞧再说。”
何太太这才打起精神梳妆了,往公爹这边过来了。进门就瞧见何二郎穿着下人小厮的粗布棉袄,小脸儿白净秀致,被何老太爷吓傻了,这会儿还不敢吭声,偷偷瞧瞧额头泛青的何康元,再瞧瞧面色严肃的何老太爷,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听得何老爷子的决定,何太太心里冷笑两声,心道果然是贱人生的贱*种,被公爹当小厮留下来使唤,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倒比放在外宅子里长大要让她放心的多。
想到这里,她面上倒带出笑意来,侍候着公爹吃早饭,又唤丫环去拿貂皮镶玉的暖帽来给何康元戴,好把额头那一片青紫给掩起来,省得让女婿瞧见了。
赵则通带着人来岳家的时候,这场闹剧已经落下了帷幕,他果如外室所说,只知何家有兄妹二人,上至何老太爷,岳父岳母,下至何家兄妹皆有厚礼,特别是何娉婷,除了自己在外面银楼打的首饰头面,还有宫里皇后娘娘赏赐的头面,华贵非凡。独何二郎什么也没有。
何康元自来喜欢与官家攀亲,如今闺女进门就是四品官夫人,比之外室生的女儿如今还做着姨娘,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对赵六自然是殷勤备至。
待听得赵六提起过两日请了媒人来请期,准备在年前成婚,年后便要赶赴幽州,何康元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还陪着女婿多喝了几杯。
何太太这么些年盼着女儿嫁出去,嫁妆家具都是精心准备的,原还想着慢慢来,哪知道日子这样紧张,心里便又不舍起来了。只这门亲事委实好,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小姑,自家闺女倒是一点委屈不必受,进门就是当家太太,想想倒又释然了。
赵则通在岳家吃过了酒,才骑了马往夏家去了。
他家宅子倒是收拾整齐了,只总感觉有些冷清,还是夏家热闹,既有夏南天与他浅酌谈天,又有小平安在旁边闹腾,热热闹闹一家子人,身处其中只觉温暖不觉孤清。
夏南天见得他来,忙问起何家态度,听得何家也同意了近期成婚,立刻便安排了起来,第二日媒人就上了门,请期送聘礼紧跟着来。
夏芍药是安排过自己成亲宴的人,家里如今仆人不够,便往外面去雇了做宴席的厨子,连同夏家的丫环婆子,又对赵府里的丫环婆子进行了紧急培训,到了迎娶的正日子,总算瞧着井井有条了。
夏景行陪着赵则通去迎娶新娘子,何康元见得夏南天的女婿,心里到底有些芥蒂,端坐在厅里等着女儿拜别父母,谆谆教诲,只等闺女出了门子就往外宅子赶。
何太太才嫁了闺女,心里失落的无以言表,见何康元马不停蹄跑去安慰外室,心里暗暗冷笑。
何老爷子说到果然做到,对何二郎并不宠爱,只每日让他跟着院里婆子睡,白日跟着跑跑腿,就连吃的也是跟院里仆人一般,再无糖果点心。
何二郎起先哭闹不休,他便让婆子带下去,等他甚个时候不哭了再带过来。
何康元这些日子不放心,又不好回去向外室子说明爱子的处境,每日过来向何老爷子请安。起初何二郎还扯着何康元的袖子大哭不止,要跟着爹爹回家,但何康元考虑到他的将来,只能忍痛将他留下。小孩子最会瞧人脸色,哭过几回之后,见得爹爹铁了心的要将他留在祖父身边,只能认清现实,每次何康元来了也只拿泛着泪光的大眼默默的瞅着他,走的时候跟着送到院门口,要哭不哭,直让何康元心都要碎了。
有一次临走的时候他偷偷给何二郎塞了一包花生糖,被何老爷子喝得一声:“若是瞧着他在我这里吃苦你心上不忍,便将他带走吧!”
何康元哪里还敢给外室子带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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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将军娶成,对于洛阳城官面上来说,也算得一桩大事了。
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如今怀化大将军与宁远将军可算得朝中新贵,深得圣心。
崔连浩早些日子就请了怀化大将军与宁远将军吃酒,作陪的乃是府衙胥吏,连同本地卫所守将都请了来,济济一堂。大家听得宁远将军要成亲,俱都开口讨要喜贴,赵则通便不客气,往各家都送了帖子。
到得正日子上,整个洛阳城官面上的都到齐了,女眷也来了不少,夏芍药里里外外的操持,前院交给了夏景行,后院便是她来招待。
崔夫人带着长媳魏氏,及小儿媳妇宁景兰皆来赵府贺喜,也是得了崔连浩的嘱咐,要与怀化大将军打好关系。
崔连浩虽然与镇北侯府做了亲家,可也没坚定的站到镇北侯府那边去。对于他来说,能利于自己升官,有机会攀上晋王这条线便攀上来,瞧着夏府里要败,也不防碍他落井下石一回,能趁火打劫最好。但夏家出了个三品大将军,便没了撕破脸的必要,大可凑上来交好。
官场之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没撕破了脸,人情往来便是常例。
崔夫人以前不曾有机会见过怀化大将军夫人,今儿在宁远将军府里见到,倒被她的年纪与容貌给惊住了,上前来拉了她的手儿亲亲热热道:“外间只传闻将军夫人年轻能干,可没想到竟然年纪这样小,生的又美,大将军这是哪里来的好福气,竟然讨得这般好的娘子。”
夏芍药生意场上应酬过的,心里再恶心她这般自来熟的口气,焉知当初崔连浩磨刀霍霍向夏家,就不信这位知府夫人不知道,面上却仍能保持着亲切的笑意,反握住了她的手,夸她,“早听得夫人是个慈祥人,只一直不得机会拜望。这两位便是少夫人了罢?瞧着与夫人倒似亲生母女一般。”目光有意无意往宁景兰面上扫了一眼。
她与宁景兰却是见过面的。
宁景兰原本只是听说今日是往宁远将军府上来吃喜酒的,哪知道才进了赵府后院,就瞧见了夏芍药。
她被婆婆拘在后院,许多日子没出过门了。丈夫又在苦读,寻常时候在洛阳书院,原是崔夫人见得她缠着丈夫玩闹不已,索性将儿子给送到了书院去读书,一旬才回来一次。
没了丈夫在身边,婆母又不让她随意出门,宁景兰的日子简直沉闷到了极点,听得能出门,将衣裙首饰折腾了好一通,才选定了赴宴的穿戴。
夏芍药生的美貌,当初二人在晋王府别院初见,因着一张画册子而起了风波,后来宁景兰偕兄长往夏家铺子里去大闹了一声,事隔几年,没想到倒在宁远将军府上遇见了。
南平郡主病着,长安城里发生的一切便没人写信告之宁景兰,她又被困在后宅子里,崔夫人如今不喜她,外间的事情也不说与她知道,她竟然如同半聋一般,夏景行升作怀化大将军之事全然不知。见得夏芍药与婆母握着手寒喧,眉毛便立了起来,虽然不曾开口说话,但面上已然带出了厌恶来。
崔夫人倒不曾注意,只魏氏可是事事盯着弟媳妇的,见她给大将军夫人摆脸色,便小心在婆婆胳膊上轻轻戳了一指,崔夫人扭头来瞧,恰瞧见小儿媳妇耷拉着一张脸,浑似旁人欠了她三五万两银子巨款,心里便不高兴起来。
原还想着带她今日出来散散心,也是想着两个儿媳妇,面儿上还是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做出厚此薄彼的行为来,省得将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