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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推开了他所在的房间的门,听到一声女子细微的低呼声,门又被迅速的关上。
他想坐起来看清楚是谁,但是却一丝力气也没有,甚至连看清楚来人的模样都很难做到。
窸窸窣窣好一阵子后,终于有微弱的火光亮起,那人吹亮了火折子点燃了一支蜡烛,空荡荡的屋子终于变得不复之前的黑暗,江逸艰难的转过头去,只看见那人裹在宽大厚重的斗篷中,看不清脸看不清身形,只能看见一双细瘦又苍白过分的手。
江逸猜不出是谁,因为他谁也不认识,已经冻得僵硬的身体此刻因为紧张越发僵硬,江逸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越走越近,宽大的斗篷遮住她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小截儿漂亮的下巴与淡色的唇。
来人是个女子。
此刻她正站在她的面前打量着他,许是最脆弱不堪的一面被人瞧了去,自己偏偏又无可奈何,江逸微微有些恼怒,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这女子却伸出了苍白的手,突然触到了他的额头上。
江逸在发着热,那女子冰凉的手触到皮肤的那一刹那,江逸不禁微微一颤躲了开来。
那女子继而迅速移开了手,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其他,
分明是淬了冰似的清越嗓子,却说着一点也不清冷的话,她说,“烫成这样,再来迟些指不定要烧成傻子。”
江逸分明都不认得她,分明头还疼的紧,但许是已然感觉到这女子并没有恶意,听到这话很是顺口的喃喃回了一句,
“从未有人说过我傻……”
十三岁实则也算的是个正太,颜一鸣未曾想到后来那般正经的江逸,如今居然有几分傲娇,顿时将眼前还不如自己高的小孩模样与当初那俊逸的样子区分开来。
颜一鸣笑了起来,清冷的嗓音因为含了笑意也显得温暖了起来道,“是是是,你最聪明了。”
江逸哑了哑,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正是如此,江逸终于瞧见了她的相貌。
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五官却无与伦比的精致,琉璃色的淡色眸子,右眼眼尾却有一颗细小的红痣。
与她的声音一般,亦是淬冰一般的容貌,但却因为此刻的笑容而没了距离感。
江逸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
但是她就像早就认得他一般,熟稔的说着话逗着他,将不知从哪儿拿来的棉被扑在了光秃秃的床板上,拍了拍江逸示意他往里边一点挪挪位置。
江逸陡然瞪大的眼睛,一张本就发红的小脸一瞬间愈发红了起来,一双点星般的眸子一时间直直看向颜一鸣。
颜一鸣一愣,这才发现好像拍错了位置。
本还有些尴尬,但是一瞧见江逸这张还稚气满满的脸顿时又尽数成了笑意。
故意欺负他似的,在江逸发懵的视线中又扯开了他的被子,在江逸终于反应过来要急忙将被子盖严实的时候,将已经灌好热水的汤婆子塞进了他的怀里,又将被子重新盖了回去。
江逸感觉到怀中骤然暖和起来的温度,突然间什么话都没有了。
他静静的看着女子消失不见,不一会儿又回来,屋子里又多了装了炭火的火盆,她用不怎么熟悉的动作翻着火盆中的炭火,看她坐在火炉边烧着水然后递给他喝。
她没有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江逸也没有问,窗外依旧是寒风的呼啸,但却再也不复之前那样冷的蚀骨。
全身依旧很疼,神志依旧有些不太清醒,但是江逸却莫名的觉得心中暖了起来。
虽然她总是逗她。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次她的手不似第一次那么冰冷,江逸抬眼瞧着她认真的模样没有像之前那样躲闪。
“烧退了”,她终于松了口气,站了起来,熬了快半个晚上,颜一鸣实在困得厉害,拿过斗篷重新穿好,带上宽大的帽子后想起什么似的与江逸道,“千万不能同旁人提起我来过这里。”
江逸没有问为什么,这府上总是有人不想自己好,他大抵猜得出来。
“那你是谁”,江逸问。
颜一鸣转过头来,突然间凑过来蹲在床边,瞧着江逸又被吓到的模样又乐了好一阵子才道,
“现在不告诉你,我等你自己发现”,漂亮的脸蛋上扬起一抹笑意,伸手将他的被子掖好后站起身来,“那时候自然就能知道我到底是谁了。”
第43章 绕床弄青梅4
周围依旧是有着尘土味道的空气,四周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这一晚本是极难熬的,但是因为这一床被子一盆炭火,又似乎变得不那么难熬。
早晨醒来时,外边已经停了雪,屋子里的火盆也燃了一个晚上终于熄灭。
江逸裹着被子,难得的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早知回到这里定会遭受这种欺辱,只不过他依旧来了,他恨江家人当年逼死了母亲,但是江五爷将他当做亲儿子养大,而他临终前一定要他来这江府尽孝十年。
他本不喜这里,站在雪中一个多时辰他已然瞧清楚了江府的人情冷暖,但是十年时间,他依旧要在这里待下去。
颜一鸣昨儿忙了一晚上,早上起来时比平时晚了许多,只不过她身子不好不用像府上其他的少爷小姐一样要去江老太太那里请安,江老太太也不喜欢看见她病恹恹的样子。
梳妆完后坐在小桌前用着早膳,外边闹哄哄的,丫鬟们撇着嘴说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让那谁住在她们旁边,难道不知道她们小姐素来喜欢安静。
颜一鸣缓缓喝着碗里的药,凉凉的瞧了那丫鬟一眼,“既然知道我喜静还这般多话。”
这丫鬟顿时一噎,小姐因为身子不好性格乖张,她发脾气总是没有半点理由,所以也不敢顶嘴只能收拾了药碗安静的退了下去,与外边扫院子的小丫鬟站在院子口看下人婆子们往不远处的那院子里搬东西。
但总归还是没有多少,除了最简单的床铺桌椅,也不过几件衣衫罢了。
回来后没忍住又在颜一鸣面前多了嘴说太太分给这位小少爷的东西太少,正以为又要挨骂,却不想想来冷冷淡淡的小姐居然主动问她,又让她去隔壁仔细瞧瞧再回来。
丫头不明白颜一鸣的意思,但到底因着好奇急匆匆过去瞧了,进门就瞧见这位小少爷一语不发的站在院子里的枯树旁,身形单薄的不像话,但一张还未张开的五官却已然很是好看。
本觉得他身世太差让人瞧不起,但现在眼瞅着他孤零零的站在那儿,顿时又有些觉得不忍。
说起来就算小少爷的母亲再如何,其实又与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院子里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屋子里现在已经点上了火,不过还是有些冷,而且那碳的烟实在有些大”,丫鬟絮絮叨叨与颜一鸣说,“这会儿小少爷刚刚换了衣裳,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了。”
颜一鸣担心江老太太又想法子欺负江逸,让人准备了姜汤,起身也准备去江老太太的屋子。
“那姜汤呢”,丫鬟摸不准颜一鸣的想法。
颜一鸣将厚厚斗篷穿好道,“留着。”
留着做什么,丫鬟们不知道,但还是听话的切了姜丝,一直放在小炉子上慢慢的熬。
如今正是大冬天,府上走动少,江老太太与一众儿媳孙媳皆是无所事事,就这两天更是因为江逸的到来,一众人挤在江老太太那里等着看江逸的笑话。
昨儿还未见着人,就被江老爷让人带了回去,今儿早上趁着来给江老太太请安,乌压压大大小小又挤了一屋子。
江老太太有些不高兴昨天儿子突然把江逸叫走,听看门的丫头说昨天五小姐来过却没有进门,总觉得这事儿和颜一鸣有关系,瞧了江太太一眼后问她昨天颜一鸣可曾去找过江老爷。
江太太一听便明白江老太太又是有事没事想找女儿的不痛快,也知道昨儿是小女儿特意求着老爷才将这孩子带过去,不过为了不让江老太太又借机发落阿鸣,却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阿鸣身子不爽一直都不喜欢走动,昨儿雪下得那般大定是在屋子里待着又怎会出来。”
江夫人说的是真是假无人得知,江老太太冷哼一声,在一众孙儿孙女脸上瞧了一遍,总是不放弃的继续找事,“平时不来也就算了,今天要见客人也不知道礼数。”
前一会儿还骂江逸是野种,这会儿又说是客人,总归就是想找个理由挤兑颜一鸣,江老太太这话一说出来,下边坐的那细长眼的江二太太已经附和了一句说颜一鸣养的太娇气太没规矩。
江老太太多年不满颜一鸣的药罐子身子,江府并不算太富裕,但送到颜一鸣那边的燕窝珍品却是从不间断,养的比她这个老太太更贵重,她哪能欢喜。
至于二房,阿鸣的相貌实在生的太好,去年秋天的时候颜一鸣出了府一趟,就惹得洛阳多少公子哥来家里提亲,二房哪能高兴。也正是如此,二房见人就说颜一鸣有病,如今全洛阳人人都知道颜一鸣有先心病,当初来提亲的一众人闻言后吓得当即再也不敢来了。
江夫人气的哭了好几场,江家两位哥哥更是怒不可赦去二房大闹了一场,之后大房与二房之间就愈发不得安宁,如今颜一鸣已然及笄麻马上就要十六,家中其他姑娘一个个的都开始定亲,但阿鸣却已然成了没人要的那一个。
江逸进来的时候,江夫人已经与江二太太吵了大半天,一众小辈不敢插话只能眼睁睁瞅着,江老太太倒是看的兴致勃勃,直到同传说小少爷来了这才收了笑容。
嘴里啐了一声“哪门子的少爷”,根本不曾收起嘴边的嘲讽让人带了进来。
如今隆冬,人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袄,但江逸依旧穿的单薄。
他年纪还小身量不高,穿一身淡蓝色的直缀,墨色的眼瞳中不见一丝怯意也没有一丝不甘,干干净净的模样,站在众人面前简单的行了礼便再无一句话。
江老太太有心给他难堪,江二太太更是瞧不上这连族谱都入不了的小东西,倒是江太太因为昨天女儿的缘故,想起女儿说他身量小小于心不忍,眼瞧着他穿的单薄又备受冷眼关心问了两声,又是心中怨恨江老太太与江二太太,故意作对似的让他与府上其他公子一样坐了下来。
许是看他太过寡言,又许是江太太分走了江老太太的注意力,江太太本准备讽刺一番的话顿时全忘了,当即剜了江夫人一眼,江二太太冷嘲一声难免又酸了江夫人几句。
江逸难免多瞧了简夫人一眼。
这场见面比江逸想象的还要戏剧性,两位夫人你一眼我一语,江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听那位江二太太冷嘲暗讽江夫人生了个病秧子,本就没人要还怪她漏了嘴。
在座一众子女不敢言说,但江逸却有些诧异的发现在,除了坐在江夫人下首的两个妇人,在座所有未曾绾发的未出阁女子各个都是一脸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所以,这位被江二太太挂在嘴边的五小姐,在座的一众人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她,当然,她也不在这里。
江五爷虽说不曾回过几次江家,但是却经常与他说起江家的一众人,尤其是亲哥哥江老爷。说他看似严肃实则心软,膝下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说两个嫡子其实比江五爷小不了几岁,如今都以娶妻生子,说那嫡女是江夫人年长后所生,相貌极好却是娘胎里带着病。
“那两个侄儿大了你太多,你与他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