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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程落薰,那天晚上我第一眼看到你,你一动不动地躺在楼梯间,手腕一直在流血,我真的怕你就这么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我的呼吸也轻。
我很后怕,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我就后怕,如果我真的死了,我妈她要怎么办。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之后,接着说:“那个时候我在想,其实很多事情都微不足道,很多事情并重要,坦白说,你对林逸舟……一直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觉得我没有什么比不过他,可是你就是更加在乎他,但是那天晚上我看着你,我想,还有什么比你活着更要紧?”
他顿了顿,没有了,程落薰,你活在这个世上,这才是最要紧的。
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我沉默了很久很久,我的灵魂好像已经灰飞烟灭了。
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领悟到我的自私,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什么事情都以我为重。
非要到这个时候,才懂得不应该把他的宠爱拿来挥霍。
我回过身去,紧紧的抱着他,我真的很怕我一松手,这个人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不想再去追究到底是谁在黑暗之中伸出手来捅了我一刀,即使这个伤口在我余生之中会每日每夜暗自汩汩冒血,我都不想再多提起一句。
无论是谁要伤害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我的生命已经因此受到了巨大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知道我以后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我知道以后我不会再轻易接受任何人的亲近。
就像一只原本温和无害的兔子,在时间的推移之中接受了四面八方射来的利箭,这些利箭扎根在我的血脉之中,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于是这只兔子,就成为了刺猬,或者,豪猪。
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人懂得我的辛苦和寂寞吧?
许至君,他懂得一只刺猬的辛苦吗?你懂得一头豪猪的寂寞吗?
我想,即使他不懂,但他能看到,也足够了吧。
陈阿姨的身体在慢慢恢复的阶段,许至君有空的时候也经常来接我去他家玩。每次他的电话一来,我妈妈眼睛就放光:“男朋友?”
我是死都不把情报告诉敌人的优秀共青团员,随她怎么猜,我就是不承认。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愿意我妈妈知道我谈恋爱了。
她这一生,除了我之外,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我不想让她觉得连唯一的女儿都要被人抢走了。可是她有时候也会漫不经心的说:“我这辈子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心愿了,只要你以后过得好就行了。”
每次听到她这样说,我心里就很酸。
我总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甚至可以说是苍老了,这些年经历的所有事情对我而言都像是拔苗助长,我在这些力量的催发之下已经拥有了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成人所具备的心智,可是在妈妈眼里,我还是个蠢得要死的小孩子。
也许每个做母亲的都这样想自己的孩子,这不是多虑,这是本能。
就算是刚刚做过一场大手术,陈阿姨看起来也仍然是很有气质,她坐在花园里跟许至君养的那条“萨摩耶”玩的,笑容很慈祥,可是我看了就是觉得很心酸,纵然衣食无忧,可是这难道就是理想的生活吗?
每次看到陈阿姨我都会想起自己的妈妈,这些年,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孤独?
我听许至君说,自从生病之后,陈阿姨的生活中多了一项爱好,那就是看佛经。
我不解的问她:“你不应该是无神论者吗?”
她的神色十分淡然:“经过这次事情之后,很多事情都看得比从前通透。对于我来说,佛不是信仰,是寄托。”
有时她也会念一些佛经中的金玉良言给我听,每次我听完那些佛语都会陷入深深的思绪之中,但往往许至君会一巴掌扇醒我,然后很不满的对陈阿姨说:“妈,你一天到晚给她灌输这些,她要是当尼姑去了我怎么办?”
陈阿姨说话也很犀利:“学你爸爸就是了。”
我看着这对母子哈哈大笑,我心里很明白,在情感上,我也许偏向罗素然,但是在道义上,我绝对支持陈阿姨。
无论在爱情当中经过多少辜负和蹂躏,我始终认为“爱这个理由不能使一切伤害变得合理。”
我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起那个人,可是记忆总会见缝插针,有时候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想,他现在好吗?他跟封妙琴还在一起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可能停得下来。
后来,我读《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时候,看到那段话,才明白我对林逸舟的感情。
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几万个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就在那混帐的悬崖边。我的职务是在那儿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说孩子们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儿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他们捉住。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
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在青春里横冲直撞的孩子,而我在他生命当中的意义就是做一个麦田的守望者。
这种守望是宿命赋予我的使命,就算他离开了我,离开了我的生命,这个姿态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爱他需要勇气,被他爱需要运气。
我有勇气,可是我没有那个运气。
我并不知道,在我越来越觉得许至君才是命运安排给我的那个人的时候,林逸舟与封妙琴之间已经彻底完了。
封妙琴在最后一次见林逸舟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她咬牙切齿地说:“贱人,我恨你!”
林逸舟没有还手,他笑了笑:“这句话我听过很多次了。”
封妙琴走了之后,林逸舟决定给李珊珊打个电话,有些事情他想要问问她,可是李珊珊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一直都打不通。
李珊珊之所以关机,是因为她在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在跟李总谈判。
在她的公寓里,李总阴沉着脸看着她把这些年来他给她买的所有名牌全部堆在他的面前,包括这间公寓的钥匙。
经过上次的毒打,她已经是一副无畏的样子了,她清清楚楚地告诉眼前这个男人,:“我要离开你。”
李总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她鼓起勇气说:“我最好的青春已经给了你,现在,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像别的女孩子那样,谈谈恋爱,逛逛街,希望你成全。”
李总走到她面前,一个耳光扇得她几乎绊倒在地上,他居高临下得睥睨着她,语气是轻蔑的:“跟了我这么几年,你怎么会这么天真?”
她跪在他的面前,没有落泪,也不肯妥协。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得重复着那句话:“希望你成全。”
★'5'你不是一样也做别人的情妇,你有什么资格说珊珊
大学的暑假很清闲,一点作业都没有,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上网和吃饭,心情好起来还挑剔一下,说我妈的手艺退步了。
她从来就不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总是要跟我这个年少无知的小女孩计较,只见她把锅铲一甩,你去找你的亲爹去吧。
我去哪里找他呢?他都说得很明白了,没有我这个女儿啊。
康婕又开始上班了,但是当我问她是在哪个少女品牌站柜能不能帮我打折时她却只用眼神鄙视了我,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穷追不舍地问,她顾左右而言其他:“你这个多啦A梦的杯子可以换了吧,打算用到死啊?”
我白了她一眼,把鄙视的眼神还给了她。
我就是喜欢这个杯子,我就是喜欢多啦A梦,哪怕这个杯子是孔颜送给我的我也照样用。
我对多啦A梦的喜欢是经过一番抉择的,那时候我还是跟周暮晨在一起,在多啦A梦跟水冰月之间徘徊的我,为了搞清楚我到底偏爱哪个人物更多一点,我纠结了好久。
之所以下定决心“奠定”多啦A梦是我的最爱的原因,是因为当时我跟周暮晨的一句对话。
我像个白痴一样在大马路上对这因为我拉肚子而不肯给我买草莓圣代的周暮晨大叫:“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他无奈地看着我说:“不用代表月亮了,你这个鬼样子,已经消灭我了。”
我当场崩溃,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喜欢美少女战士了,我决定把多啦A梦封为我程落薰的“正宫”,谁也不能撼动它的地位。
说起来真丢脸,我看多啦A梦看哭过。
这次,野比像从前一样被胖虎欺负之后去找多啦A梦帮他报仇,可是多啦A梦很生气地告诉他要自己解决问题,野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好脾气的多啦A梦会那么生气,其实原因很简单,它要回未来世界了。
那天晚上野比为了证明自己以后能够好好照顾自己,让多啦A梦回到未来世界之后不用为他担心,半夜三更把胖虎约出来在平时玩乐的空地上大打了一架。
那个深夜的野比有一股亡命之徒的狠劲,最后胖虎被打得落荒而逃。结果,伤痕累累的野比被多啦A梦背了回去,他在精疲力竭之中还对多啦A梦说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那个晚上野比睡得很熟,多啦A梦坐在满地月光的房间里流着安慰而幸福的眼泪。
第二天清早野比起床,窗外阳光灿烂,可是多啦A梦不在了。
我好清楚地记得我看到最后那个画面的时候哭得多么不能自己,比起多年后我为了爱而不得的哭泣要放松得多,我为了野比哭,为了多啦A梦哭,为了那种干净纯洁的童真哭。
如果后来作者没有应广大漫画迷的要求继续画下去,我觉得那也是个很美好的结局。
就像野比一样,我们每个人都要长大,没有任何人的搀扶,即使在未来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可能会摔得头破血流,但是,这就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有人说伤痛是成长的代价,但我宁愿把它们当成成长的积累。
在罗素然的影响之下,我也变得越来越豁达,命运无所谓好坏,它给我的一切,我都接受。
是灾难,我承担;是福分,我笑纳。
突然接到罗素然的电话时我和许至君在王府井看电影,我一边乐不可支地看着大银幕一边吃着好吃的喜之郎果肉果冻。
手机一震我的右眼眼皮就狂跳,我当即断定——此乃凶兆。
罗素然的口气是从来没有过的严厉:“落薰,你现在马上到我这里来。”
许至君一看到我接的是她的电话,脸色马上也变得很难看,我想了一下,说:“一起去吧,随机应变好了。”
走出王府井,许至君去停车场取车,我仰起头看着头上巨幅的广告牌,我喜欢的安妮海瑟代言兰蔻新推出的香水,经历了那么多她却还是那么美,八个大字惊心动魄——璀璨红情,至情至性。
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变化,这座城市每分每秒都在变化,我们的生命呢,也是如此吗?
车开到半路,忽然开始下起暴雨。
我看着刮雨器在玻璃上一来一去,轻声说:“夏天快到头了吧。”
许至君一声不吭,他的表情比这个下着大雨的黄昏还要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