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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合同递了过来,字体遒劲利落,熟悉的让我有些怅然,以前数学题做不出时,便总在草稿纸上临摹他的名字,宗晨宗晨宗晨宗晨,一勾一画熟烂于心,直到他皱着眉将写满名字的纸抽走,然后,走到我身旁,弯身讲解。
我随即抽出一支笔,也是唰唰签完,然后将一份合同给他,另一份收好,准备走人。
他却还发着愣,目光盯着桌上的某处一动不动,我顺着视线淡淡一看,遂收起笔和合同,放入包中。
“你很穷吗?”他没头没脑的问了句,我微微一怔,不知他用意何在,答道:“还凑合。”
可内心深处陡然被什么一刺,恍若一股飘渺的雾气散尽,意识到他指的什么,便淡漠解释:“只是用惯了这个型号的钢笔而已。”
见他神色微僵地抬眉看我,不由自主又多话了一句:“你送的那支,早扔了。”
刚说话便后悔了,果然,他冷冷一笑,不紧不慢说了句:“你想多了。”
我无所谓的笑笑:“是啊是啊,我一向都是如此地自作多情。”还放在包里的手,紧紧握着已变得有些粗糙的笔身,指尖摩挲着那个歪扭的字母,那个仿佛为时不远的过去。
十五岁的暑假,与现在一样闷热的流火季节。
“简浅,数学怎么又不及格?”他粗粗将试卷从头到尾看一遍,“这些类型我都和你说过了。”
“哎呀,我怎么知道。”我一脸的满不在乎,抬高下巴觑他,余光瞟到桌上的一支笔,顺口瞎掰,“要么是你这个老师不行,要么啊,是我的笔太差了,影响发挥。”
“诶,你不是全校第一么,怎么连教个初中生都教不来?”我一把抢过试卷,三下五除二的揉成个球,稳稳抛进角落的垃圾桶,语气越发不客气,“你还是滚吧,我不需要任何老师。”
静默。
我在心里数着数,猜他能忍到几秒再离开。
“这样,”他竟笑了,仿佛晨曦的阳光,让我一时晃了眼,递来一支钢笔,“这笔给你,我一直在用的,保证不会影响发挥。至于这个不合格的老师,希望你给点时间,让我慢慢改进。”
我呆了片刻,脸有些发烫着偏开,等他离开后,兴致昂然地细细研究年级第一的作战工具,纯黑的外壳和银色笔尖上都刻着几个英文字母,Paike。我歪着脑袋想了想,用美工刀在笔身中央刻了个“J”字,左右把玩了几次,心里得意的笑笑,是我的了。
这一用,便是十年,宗晨,我怎么舍得,将你送的东西丢弃。
这个钢笔着实质量可靠,饶是岁月如梭,物是人非,依旧不离不弃地陪伴我,除了有时堵塞堵塞笔管闹点小脾气外,所以说啊,某些东西,委实比人要可靠的多。
“小姐,到了。”司机喊了几声,我才反应过来,忙匆匆付了钱,下车回家。宗晨似乎都不愿意和我多呆一刻,自然更不肯送我,只是说一切相关费用可以和他报销。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以及夏日特有的闷热,厚重的云层慢慢移动,一时将月光遮盖,明天,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天气。我朝家走去,一边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打过去,虽然挑战难度有些大,不妨先试试。
通了,我轻咳几声,将声调调高,试图发出无限惊喜的质感:“喂,卫衡吗?是我啊,好久不见,喔呵呵呵……,最近还好吧?”
那边似乎是在吃饭,依稀有悠扬的钢琴声,声音略略迟疑:“是,请问您哪位?”
“哎呀,你不会吧,连青梅竹马都忘了,是我啊,咱俩一个幼儿园的。”我顺口胡扯,一边飞快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又是一阵沉默,他似在努力回想:“一个幼儿园的……不对吧,我直接上小学的,没念过幼儿园。”
我一怔,遂改口:“说错了,呵呵呵,其实就是指一年级啦,对了,我还坐你前座哦……”
“前座?可我小学,一直坐第一排哎,”他越来越怀疑,“小姐,你是不是打错了?”
怎么会打错呢,哈哈,本姑娘就是来缠你的啊,于是我又继续瞎掰:“没错啦,你叫卫衡,是个医生,今年二十九,对不对?”
“呃……是。”
“那不就得了,咱们小学时候还常常对暗号来着,错不了。”
“暗号……什么暗号?”那边似乎来了些兴趣,语意微微带笑。
“那个啊……诸如,”我脑子转的飞快,已经脱口而出,“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卫大医生脑子转的也不慢。
“天王盖地虎,”《鹿鼎记》里最经典的一句暗号,还是老字号,天地会牌。
“宝塔镇河妖……”果然是医生,反应够快。
“长江长江,我是黄河,”感谢那么多年的狗血电视剧,我马上又想到一个。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那边已经轻笑出声,看来医生也深受其害。
“好,最后一个,天要下雨。”
“……娘要嫁人。”太好了,真配合。
“嘿嘿嘿,你还说不认识,咱俩每个暗号都对上了,可赖不了了,”我拼命忍住笑,开始真正目的,“这样,咱们老同学,有时间没见了,不如明天一起出来玩玩,如何?”
“好,你说个时间地点。”
我志得意满:“十点,植物园。”
“ok。”
“不见不散了,卫医生。”
YES! 首战告捷,士气大振,我连连感慨,宝刀未老啊,简浅我一出马,果然是手到擒来。
刚到家没几分钟,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接起:“喂,您好,请问哪位?”
大概沉默了有半分钟,只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我有些不耐,谁这么无聊,正要开口。
“是我,宗晨。”低压压的磁性,让我一时失神,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颤。
“卫衡那边,你准备怎样?”马上步入正题,我暗暗苦笑,果然,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打来电话。
“宗晨先生,您的情敌卫医生,明天上午十点将会和我见面,直到晚上九点,您大可以放心。”我回答,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波纹。
又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我看着手表上的秒针,胡乱地想,他这个毛病,工作上,可怎么和人沟通哦。
“简浅,”那头终于开口了,“你的这种本事,日益渐长,很好。”
他说完这句,就挂掉了电话,而尾音还隐隐萦绕耳畔,让人心烦,揉了揉耳朵,我暗暗骂了一句,靠,宗晨,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
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看民生频道那些鸡毛蒜皮的新闻报道,耳边却老传来墙上时钟的“啪嗒啪嗒”声,我又换了一个热闹的节目,还是不行,这不痛不痒的“啪嗒”,一会又换成那声低沉的“简浅”,他唤我的名字,不带任何感情,不具任何意义,和时钟走动发出的啪嗒一样,机械的,淡漠的,无意义的两个音节。
我忽然感到有些寂寞,这着实有些诡异,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诸如寂寞啊,悲伤啊这类颇有些无病呻吟的词汇,像我这样时时为生计奔波的人是没时间去体会的。
因为时钟的“啪嗒”而引发这种情绪,更是好笑到了极点,我想了大概十分钟后,终于有了结论,把这种莫名的情绪归结为老爸没在家,三天前他的退休单位组织了避暑之行。很不孝顺的说,他没在家,我倒感觉更自由了,一点都没失落孤单感,但直到此时,我才了然,原来是延时了啊。
找到原因后,我于是不再纠结了,又拿出卫衡的照片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不愧为宗晨如此在意的情敌啊。
第二日,周六,天气依旧灿烂的一塌糊涂,我抬头望望才早晨就已白花花的阳光,颇有些惴惴不安,那个卫衡,应该不会放我鸽子吧。
换了两辆公交车,其间给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让座,结果被她瞪着眼睛说,“我有这么老吗?”然后,我淡定的一路坐到底,那位老太一直站在我边上,也不肯挪远点。每次有人上车时总会意味深长的看我几眼,那涵义就是,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啊,社会的悲剧啊。于是,我明智地决定闭上眼睛装睡。
十点差十分,到了植物园门口,左右一看,也没见着半个帅哥。
半个小时后,我迟钝的反应过来,我真的被放鸽子了!
果然啊,医生的话,是不能相信的。
我愤愤然,遂又打了好几个电话,竟然关机。太阳已经开始变得毒辣,我悲哀的买了十块钱的门票,决定要对得起来去的公交费。
一进植物园,空气骤然变凉,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将阳光隔在高耸的枝桠之外,形成一个天然的避暑所,仿佛另一个天地。
我犹豫要不要汇报一下失败的进展,思索再三,也没勇气主动给宗晨电话。随意了,大不了就黄掉,无所谓。
早就听说植物园有条小道可以进去,无需买门票,今天倒被我瞎转给发现了,遂喜滋滋的决定以后每周都来散会步,也算不枉此行。
出去时,发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似乎是阿木,搂着个长卷发的女人,我擦了擦眼,已不见踪影,心里一跳,他不是去青岛了么?况且,头儿留的是一头利索有致的短发。
◆第05章
我们的人生都有个至此在后退不得的临界点;另外虽然情况十分少见;但至此在前进不得的点也是有的。那个点到来的时候;好也把坏也罢;我们都只能默默接受;我们便是这样活着。
…………《海边的卡夫卡》
对于意外发现朋友的男人外遇这类事情,其实是不能太过于热心的,这个我有深刻的惨痛教训,不提也罢,思索再三,决定先观察一段日子,等有了确凿证据再说,主要是,头儿和阿木已经订婚了。
从植物园回来,我在博库书城下了车,躲在二楼看了大半个下午的书,直到夕阳西下,才打道回家,这个医生,太可恶了。
又消磨了一天啊,我揉揉发酸的肩,陡然发现只吃了早饭和一个面包,打算出去先填饱肚子,附近有家桂林米粉,好吃又实惠。
刚踏出门,手机便响了,一看,竟然是卫大帅哥,我用三秒钟,猜他是前来道歉的,还是觉悟到压根没有这个小学同学甲,前来质问的,随后,我底气十足的接起。
“喂,盖地虎吗?”卫医生很有幽默细胞啊。
“是啊,镇河妖,莫非你被道士给收了?”我可是很担心你这位老同学的。
“……”那边又是一阵轻笑,“对不起啊,医院临时来了一个急诊患者,需要手术,也没来得及和你说。”
“唉呀,是外科医生?”我来了兴趣,不知为何,一向对拿手术刀的白大褂很有爱。
“嗯。”声音微微放低,“你在哪,我请你吃饭吧,作为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