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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慢慢的飘落下去,柔软而轻悠,只是站在下面的那些黑暗生物发出痛苦的呻吟。
城墙上的爱莉丝轻轻一跃,竟然跃的极高,她伸出白皙的手,用指尖点在那片粉红的柔嫩的花瓣,凭借下坠的力度将花瓣压下去。
就像一颗石头打破了平静的湖面,一片花瓣在黑暗军团中落下,带着巨大的力量,几乎将方圆二十米内的地面都压陷下去,更别说在地面上那些黑暗生物了。
爱莉丝穿着黑色的蕾丝长裙,落在黑色军团中间。
“好像在拍电影,”
梵音喃喃的说,“如果她愿意去好莱坞,一定会红吧?”
祈笑了笑,没说什么。
爱莉丝看起来就像是落在黑暗中间的天使,柔弱而纯净。
她将花瓣握在手里,一会儿几根嫩绿色的芽羞涩的从她的手指缝里钻出来,然后慢慢凝聚,绿色褪去,变成月光一样的银色。
不明亮,却很美丽,变成了一把比她还高的镰刀。刀锋是如此光亮,如此锐利,带着划破空气般的尖锐,爱莉丝斜斜的拿着它,如此不和谐,又如此相称。她眯祈眼睛,旁边的黑色军团向她涌来……
这时候水晶镜面恢复了平静,没有了任何画面。
“啊!怎么回事?”
梵音转过头,瞪着祈,好像他应该为他的电视机负责一样。
“噢……可能是探头没魔力了,”
祈抓抓头说,“或者爱莉丝的力量太强,甚至穿越了空间。”
“什么意思?”
“我是说……二十一世纪可能发生了地震,”
祈沉默了一会说,“我的探头是放在别的空间里来观测战场的,如果没有了,就只能说明爱莉丝的力量已经渗入到别的空间。”
“……真是夸张,”
梵音感叹了一声,“可以继续看吗?”
“可以,不过要过一会,”
祈柔声说,“也许你可以看点别的。”
水晶屏幕上又亮了起来,就像接触不良一样,闪了几下,然后收到了无线电视的信号一样,屏幕又再次清晰了起来。
黑色永远是那么沉寂的颜色,即使一直生活在其中,也会对它有着深深的恐惧。
蓟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其实不想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可是不可抑制的,那声音大的仿佛连心脏都要跳出来。
他的右手已经不见了,伤口正在流血,本来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的再生能力很强,在整个暗精灵种族中是少有的强悍。但是现在……
再生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伤口扩大的速度,那中纯净的气息依然存在在他的伤口上,令人窒息一样的纯净,迅速将他的血肉侵蚀,不带一丝犹豫。
他想起芙丽雅,想起她长长的白色裙子在风中飞扬,那层层叠叠的蕾丝带着圣洁的气息……
水晶镜子上出现了新的景象,梵音看的出来,这是谁的背影,欣长的身材,银色如月光一般的长发,白色的袍子从肩膀一直蔓延到地上——瓦贝耐拉树海的精灵王看起来像个魔法师一样优雅缓行,至少战士从来都不会穿这么长的袍子。
虽然黑暗森林给人的感觉几乎和瓦贝耐拉树海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寂静,一样的拒绝访问。但是毕竟不同,黑暗生物从来就是依赖黑暗而成长,而精灵王就像是坠落入黑暗的光明,他的身边透露着肃杀的光明。
毕竟两种力量到了极致,都是一片沉寂的世界。
“他看起来心情不好,”
祈支着头在旁边说,另一只手的手指柔和的缠绕着梵音黑色的头发,“以前他很冷静,就和创造他的人那样,很少看到他失控。”
“他失控了吗?”
另一个人转过头看他,然后又继续盯着镜子看,“我觉得他看起来还好,虽然……”
虽然看起来,他好像是生气了。他走过的地方变的比原来更黑暗。他向前面踏出一步,脚下的草迅速从黑暗的泥土里钻出来,并且碧绿的可爱,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时间还不到一秒,接下来那茂盛的生命就像遇到了冬天一般,再次迅速的萎缩,枯萎,变成毫无生命的一团黑色。
梵音张着黑色的眼睛怔怔的看着,这代表着什么意思,他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以前看到过这样类似的情景,在东部大陆的时候,他和精灵王还有矮人走在食人植物区。精灵王走在前面,一大片食人植物以惊人的速度向两边退开,它们对精灵王的恐惧大大超过了梵音的想象。
因为他总是很难将瓦贝耐拉树海里那个温柔的精灵王和战场上身为战士的他联系起来。
他一直觉得精灵王是一个温柔的人,虽然有时候他会做一些令人想不到的事情,或者爱做牛角尖之类的事情,不过他是一个温柔的人,这点大概没人会反对,更何况,亚格上的生物几乎都将他摆到了和神一样的位置。
可是他这样走着,就像一个神,完全没有了瓦贝耐拉树海里那温柔的样子。他那银色的长发变得更加纯粹,带着清冷和锐利,梵音一直以为那个颜色更接近月光,柔和而寂寞,可是现在看来更像银,冰冷而坚硬。
他就像神一样在大陆上走过,生命在他的脚下两秒钟都不到,它们生长然后死亡,匆忙的连梵音都没有看清楚。
“他在做什么?”
梵音说,看着精灵王慢慢的走着。
“他在走路,”
后面的人说,“他在带走那些埋藏在黑暗森林下面的生命……真可惜,黑暗森林恐怕难以恢复现在那么壮观的样子。
忽然在走路的人停了下来,他轻轻的转过头,动作舒缓而优雅,就像死神轻轻的动作,带着寂静和优雅。梵音看到他墨绿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美丽的如天上的星辰,仿佛地下最纯粹的祖母绿,他透过镜子轻轻动了动唇。虽然镜子没有自带音响,梵音却能从他的口型出看出来,他用精灵语在说。
等我。
然后镜头顿了一下就消失了,宫殿里梵音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梵音……”
祈的声音响起在黑暗里,梵音转过头看到那双在黑暗中的红石榴石一样的眼睛。它被长长的睫毛挡住,但是它依然美丽。
祈伸过手将梵音搂在怀里:“他快来了,我感觉的到……而且我也快消失了。”
“消失?”
梵音怔怔的看着祈,这个暗精灵皮肤不再有种病态的苍白,而是和正常人类一样红润健康。他的皮肤的温度不再凉凉的,而是带着像人类一样的温度。
“它正在吞噬我……”
祈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在黑暗中显得寂寞而悲伤,“我现在想不起来以前的很多事情,我不记得我有父母,不记得有个哥哥,我甚至快忘记我是个暗精灵。”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你瞧,我几乎忘了你,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还记得吗?”
“在,在树林里……”
梵音干巴巴的说,他觉得祈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少年,从他在神殿开始,他就觉得他明显的不同了,“你带着很多老鼠……”
祈笑了起来,“抱歉,我还是想不起来,”
他把头靠在梵音的肩膀上,轻轻的说,“我马上会消失,被它吞噬或者被精灵王消灭,可是无论那件事情,我都不希望他发生。”
梵音当然知道他说的“它”就是黑暗之神,只是这个名字他们都绝口不提。他放松自己的身体,让祈靠着他。宫殿里安静的就像一个墓地,带着毁灭前的沉寂。
黑暗的宫殿阳光从来不曾造访,它冰冷如同北方极地的大陆。祈从小就是这样生活在这样的宫殿里,这里没有激情没有温度,所以他的身体才那么冷吗,所以所有的暗精灵都是那么苍白和冰冷吗。是他们拒绝了象征光明的阳光还是阳光拒绝了他们?
恢复了精灵体质的梵音对温度不会产生恐惧的感觉,他宁愿身边还是皮肤冰凉的祈。
“你觉得我会被它杀死,还是被精灵王杀死呢?”
祈轻轻的问。
梵音回答不出来,他黑色的眼睛只是看着阶梯下面的通道,他知道精灵王正在接近。
“也许我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会把你带来,”
祈轻轻的说,“我好像从来就是缺乏自制力。”
前面的甬道还是一片黑暗,仿佛那里站着一个死神,他黑色的袍子没有一丝皱褶,他一只手轻轻的握着镰刀,另一只手拿着一只沙漏,时间不快不慢的过去,他准备迎接一个新的灵魂。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好了,梵音想,如果他只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少年就好了,走在马路上,阳光倾泻在他身上。可是,亚格从来就不是一个那样的地方。
是不是那些神的无聊,消耗了这个少年的前世今生?是不是神之间的斗争必须要连累这样一个少年?
梵音说不出安慰的话,他从来就不擅长安慰,他只能安静盯着黑暗。他所能做的就是陪他走过最后的时间——不管他最后会被谁杀死。
“这里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湖。”
祈忽然说,“黑暗森林的下面是一个地下湖,这座宫殿就在湖里,等下这里崩塌了,地下水就会涌上地面——你会游泳吗?”
“……会一点。”
梵音说,他可以看到通道上的那些火把了。那说明精灵王来了,他周围纯净的空气侵袭了整个宫殿,带着了那些暧昧的黑暗,让视野更加清晰。
宫殿里明亮了起来,不再是一片混沌,带着肃杀的清冷——角落里并没有站着拿着沙漏的死神,梵音当然看不见,只是有那么以瞬间他以为自己能看见。因为他清楚感觉到沙漏里的一侧的沙正在慢慢减少,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们没有力量反抗,所以只有顺从死亡。
他想起自己前世临死的想法,死亡降临的时候无声无息,他看到幽黑的枪口,冰冷的对视,然后一切终结。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只是自己感觉起来特别长而已。
这一刻,梵音第一次想多一点时间陪在祈身边,就像自己死的时候,是多么希望祈就在他身边一样。
可是他毕竟是孤独的死去了,甚至死无全尸。
他终于在通道那里看到精灵王慢慢的走来,白色的长袍,银色的长发,就和神一样——他们本来就一样,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眼睛,一样的感情,甚至一样的责任。
他担负着亚格的安宁和种族的兴衰,他就是为此而生的,梵音无法指责他。尽管他一点也不希望祈因此死去。
尽管祈杀了斯扎特和鲁德,封印了提凡斯,诅咒了月白……
尽管他无数次的给自己找麻烦,就好像挥散不去的影子,尽管他有一些祈的记忆,但是的确不是祈,那又怎么样呢?
精灵王在台阶下看着梵音,墨绿色的眼睛依然是温和,而他周围的气息凛冽,带着纯净的肃杀。他一抬手,梵音觉得眼前一黑,身边的温度骤然降低。很快,他就恢复视力,他已经站在了精灵王的旁边。
他向前走一步,可是他发现自己就根本动不了。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精灵王转过头,柔声说:“站在那里不要动,马上就会结束。”
梵音抿着嘴,没有说话,他可以看到王座上的少年红石榴石的眼睛沉寂一片。
你觉得我会被它杀死,还是被精灵王杀死呢?
梵音看着这几乎静止的画面,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呼吸。
梵音黑色的眼睛盯着这个即将成为战场的宫殿。
他第一次看到精灵王手中凝聚成的刀,长长的刀身,纤细而冰冷,银色的清晰而纯粹,透入出森森的寒意。
祈从王座上站起来,红色的眼睛沉寂一片。
时间就像华丽的绸缎轻轻拂过这个空间,带着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