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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功成-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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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童如霜的眼动了动,他记得,这是眼前被称为父亲的男子,第一次抚着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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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十五年

黄沙盖地的小村落,过了农季,便显得有些萧条。

十三、四岁的少年像是开春新生的嫩芽,抽长着一天一个样。挺拔紧削的身姿带着少年才有的清爽与柔韧,常年满山满地的跑,修长的四肢有力健硕,再不见幼时那头重脚轻的怪模样了。

只是那如炭的肤色像是生了根似的改不了,衬着黑白分明的眼,狗啃似的短发,一脸的憨相。

此刻他正背着长弓,手提山兔山鸡的野味,在集市上盘算着带些什么东西回去。呃,铃儿那小妮子已经知道要好看了,带根红头绳回去吧?大姨的腰不好,带些活血药。至于大伯,一坛烧刀子就够他乐上半宿的。村长爷爷的身体也不好,火气大了,不能再给他买旱烟了,带些凉草回去,不知村长爷爷会气成啥样!

正暗乐着,突然一小贩似乎觉着这孩子面熟,忙问,“小兄弟,你该不会是枯井村的吧?”

挑着货,不在意的回了,“是啊,大哥,我用这鸡换坛酒可好?”

只是,不知他说错了什么?附近小贩面面相觑的,面露惊惶。

“小,小兄弟,”小贩大哥咽了咽口水,“前几天枯井村被蛮族洗劫。一把火给烧了,听说,听说没一个逃出来……小兄弟?小兄弟!你的鸡啊!”

可惜,那远去的身影,再也无法听到分毫。

一片焦黑,少年曾经怨这里满是黄土的,有多无趣就多无趣。可现在看着这满目疮痍,却宁愿是那种黄沙入口的日子。

蹒跚着,少年走入小村,恍惚间似见一人正在远处迎着他。刚想上去,却惊觉那只是一根残木。

“小铃!大姨!我回来了!你们在哪啊!”凄凄的喊声,嘶哑如啼血。少年不信那些前一刻还和自己笑着闹着的村民,几日不见,便成了一片焦土。

他不死心的翻查着倒塌的黄土下有何蛛丝马迹。可是次次,却是刻骨的失望。整村人都仿佛被天狗食了似的,消失了。连县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蛮族进犯,洗了村,至于村民……

奔波了一天一夜,唇干的都快裂开了。少年一脸茫然,这才想起来,村中有一口井。原先是枯的,可是不知何时又冒了水,所以,这村子因此得名。

这么想着,便浑浑噩噩的往村子深处走去。那正是月中,圆盘似的月亮黑夜高挂,少年走着走着,却见那明月下,用碎石堆砌的古井上居然严严实实的堵着一块巨石?头重脚轻的在夜风中透着股诡异。

猛的,一个激灵,少年猛的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疯子般冲上前去推着那巨石。敲打,头撞,身推,带得满身血痕,或许是天意,那巨石居然硬生生的被少年细瘦的身子,给推动了!

瞬间,血腥味伴着腐臭,如破笼猛禽,直冲而上!顿时,便把少年给震在当场!他,见着了什么?

明月之下,黑白分明的眼中,映着的便是一具具破了衣,偻着身,互相缠绕纠结的肢体被井水一泡,月光下透着掺人的惨白……

一口浅井,便被掩埋。

一块巨石,遮掩一切……

少年抽搐着脸面,瞪大的双眼中布满的,却是一抹抹暗沉的黑,不透光不透亮,满眼,都是被血给染黑的井水。

血是黑的……这在少年握着父亲那个木牌时便知……这血,是黑的……

脱力般的双膝跪落在井旁。这井,生了他们,埋了他们,算是入了根……

“啊!!”突然,一声嘶吼直冲天际,伴着悲鸣,伴着怨恨,更伴着不甘!

苍天啊!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何如此待我们!

只是天清月明,佛祖端坐云端……

最终,似是力竭,少年的嘶吼最终化为了风中的轻声呜咽……

“大姨,大伯,小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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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京城,帝崩

于是,征远侯的灵堂前,仅仅是一少年披麻戴孝的日日相守。

“小侯爷,”服侍多年的胡伯抹着老泪,叩于堂下,“歇一歇吧?老奴给您备了些饭菜。”

可是少年却依旧一脸冷霜,如芙蓉般的脸上,无悲无喜。

叹口气,似乎是不忍,年迈的管家又劝着,“小侯爷,伤心了就哭出来吧,不要硬忍着……老侯爷在天之灵一定会宽慰的……”

这会,少年总算有了动静,深如幽潭的眼定定的注视着胡伯片刻。可是,吐出的话语却令这年迈的老者如坠冰窑……

他说,“胡伯,为何要哭?”淡淡的语气带着丝疑惑,仿若正在堂上等着老师解惑的学生。

“父亲他得胜而归,只是路上遇奸人所害。可是他一世英明,却镌刻在大金史记之上。”少年冷凝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父亲他求仁得仁,世间又有几人?现下正是随先帝而去,伴陵护驾,我,为何要哭?”

胡伯的声音哽了哽,脸色泛着铁青,眼珠似僵住般,逾越的盯着少年如寒冰的面庞。仿佛那寒气顺着这话语,渐渐的沁入心底,最终冻结成块,无法动弹……

少年似乎也不以为意,只是转回目光,凝视着那高高在上的灵位。

“父亲,请放心。您的位,您的名,孩儿会替您守着。”少年跪于灵前,神情淡漠,可口吐的,却是惊天狂言,“今后,孩儿会让这大金的疆土遮天蔽日,铺满整片南岳,袭上那西丘,灭了东岭。父亲,您战神的威名将传遍整片大地,直冲天庭!”

灵前三柱香,烟烟袅袅,轻风一吹,如宫娥翩舞,妖娆万分。轻蔓间,眉尖一点煞气,预示着日后整片大陆的腥风血雨……

次年,九岁幼帝登基,当朝国舅,江丞相为摄政王,改国号嘉和。

征远侯之位,世袭。

曝露

樊落虽身在军营之中,但这次来时却一身在沂府的装束,白衣锦服,青丝一扎垂至身后,便在这深山之中显得飘灵似仙。

至少在李全的眼中,就与一旁的“狐狸”有着天壤之别。

就拿现在的燕如来说,扰了掩袖子半遮面,只露出对眼弯弯细细的,直瞅着前方两人,“堂兄,别来无恙。”

可樊落却置若罔闻,越过他来到李全身边想查看伤势。可李全却盯着那张玉颜有些心虚,边躲边说,“小的皮厚骨硬的,没事!”

樊落微一拧眉,用蛮力狠拽,结果小兵又疼的哇哇鬼叫。

“未伤骨。”查看片刻,这便是樊落的答案。

李全泪汪汪跟着点头,“将军,小的都说没事了,您咋偏不信?”

樊落执着他的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莫测的说了句:“从未信过。”

“……”于是,李全答不上话,只是觉得冷汗直下,湿了衣服,冷风一吹便打了一个哆嗦。

“咳咳,堂兄,小弟知道他是你的人,又岂会动他?”燕如不甘被当成旁边一棵树,便一脸委屈的插了这句诨话。

李全捂着有些肿的右腕,正待反驳之际,樊落却冷冷的吐出一句,“你是谁?”

“在下西狄逍遥侯,”说完,话音一转,那人便垂首佯作抹泪,“堂兄,你太伤小弟的心了。想当年皇叔带着大金质子逃至他国,成为西狄叛臣。可是父皇他却依旧念在兄弟情深,连病重之际都对你们念念不忘。”

李全在一旁听着,不敢作声。或许整个大金都知征远侯是西狄降将,可知其是西狄皇室的,又有几人?

可结果,樊落对着眼前千娇百媚的美人依旧丢出一句,“不认识。”樊落他生在大金更长在大金。甚至连年征战之时,都未曾踏入西狄半步。

“可小弟对堂兄你。”似是对这冰冷毫无所觉,燕如挑眉笑说,“皇叔当年活埋西狄十万铁骑,至使我们西狄签下停战条约。而你,我的堂兄,虎父无犬子。平了南蛮数地,几近绝了南蛮十大野族……小弟对你已经仰慕多时。”

“……”樊落听了烦了,他不知眼前这长了一对狐狸眼的家伙究竟有何所图。他只知,眼前之人是掌管西狄二十万大军的逍遥侯。

这么想着,樊落的额际便是绷紧。双手握拳,蓄力而发。

“将军……”李全上前按住他的手,稍安勿躁,因为眼前之人,着实诡异得很……

燕如又岂会看不出他们的动静,只是低头抿唇一笑。待他再次昂首之际,却敛了那份媚色,眼中闪着锐光。

“堂兄,回西狄吧?”

“……”

“你也知现下的大金容不得你。而你身上留着咱们燕家之血,我相信咱们皇兄,当今的西狄王一定会很高兴你的归来。”

李全心中一凛,难道这西狄侯想做的,不是伤害将军而是要拉拢他?而将军又是作何打算呢?

只可惜,樊落依旧那面上依旧如同万年冰封,看不出究竟在想何事,只是握着自己的手,却紧了紧。

“回去?然后?”

“然后?”燕如觉得樊落问得奇怪,疑惑的眨眼,“有何然后?”

“兵策。”

简单两字,却又使得那只狐狸眯起眼。“堂兄问的是日后大金与西狄之战事?”

颔首,算是答了。

于是,燕如的眼便又细了,李全觉着他与方军师有些神似。一个想事情时喜欢摇扇子,一个,则眯起狐狸眼。

过了许久,他才回道,“当然是维持前约,两同互不干涉,就此休战。堂兄,这提议我对你们的相国说过,可他却迟迟不愿答应啊……真倔!”

鬼才答应!李全瞪大眼,往前跨了一步冲在将军跟着。少了一个护国战神,别说相爷了,连他这小兵都不答应。

可燕如不看李全,依旧自顾说着,“堂兄,自从皇叔死后你在大金除了那小皇帝外,就没半个亲人了吧?还不如回西狄来,让我们兄弟团聚,多好啊?可你们相爷却死活不适应,拆散他人天伦之乐。”说话之间,已然颠倒黑白的,把相爷当成一个恶人般说着。

樊落却依旧未答话,他和李全两人站在洞口,身上有些微凉。而燕如却在洞内烤着火,一脸的惬意,仿佛在惑着两人一般。

突然,樊落唇角一勾,眉间泛红,说:“不信。”字字铿锵铁骨,不容迟疑。

燕如眨眼,“堂兄,你不信咱们西狄有意停战之说?”

樊落颔首。

“为何?”

“我流着燕家之血。”

“……”顿时,连那只狐狸似被击中要害一般,动弹不得。

西狄开国缘于蛮荒之地,族人生啖兽肉,生饮马血,勇猛过人。而如今,其彪悍之风依旧尚存于西狄铁骑之间。若不是数十年前一场血战几近灭了根基,当今四国霸主之位,岂又轮得到大金来坐?

总之,这个民族天生血性嗜杀,难安于世。说真的,燕如说出要与大金和平共处之际。别说樊落了,连他自个儿都觉得这舌头都别扭的慌。

“所以,你的话,我一字不信。”似是看透了那人想法,樊落也不多说,依旧惜字如金,只是唇角挂着戏谑。可李全大概明白了,只因李全生在西丘之地,西狄民风他是最为明白不过……

只是,李全不明白,将军这算是……在守着大金吗?因为他流着西狄皇族之血,所以他或许比在朝堂上的哪一位都清楚,这西狄对大金,是何种祸害?

李全知道,将军不喜说话,于这许多该说的话,却从未对旁人说过。不知为何,李全突然有股哭笑不得之感。这人长着嘴,难道不是用来说话的吗?

就在李全与燕如愕然之际,樊落却不愿再费神,拉着李全,正待举步之际,哪知,燕如却突的重叹口气。

“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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