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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如满意的拍拍方无璧的脸,手中触感滑腻,真是舒服,“这才乖。”
于是,便又命人重新送上笔,一脸笑盈的躺回了榻上,四周美婢捶着腿脚,一脸自得。
而方无璧,拿着笔稍滞片刻,便真的在那白纸上开始奋笔疾书。只是偶尔会抬起那对桃花眼,眼梢红润,皓齿紧咬下唇。
燕如拍着胸脯心中一跳,若不是眼中滔天恨意,这只狐狸还真怕这公子哥是看上自己的天仙美貌了。
只是不知为何,那人写着写着的,倒是站在他身后侍从的脸上,一阵古怪。似笑非笑,似是上茅坑憋着一般。
“好了!”不消片刻,方无璧把笔一掷。
于是燕如马上命人把纸给递上,可哪知一眼望去,却显些给气岔了。方无璧没有写字,而是画了一幅画。
画上的之人斜倚在上,衣裳半解身姿绰绝,一笔水墨便把那婀娜娉婷,轻轻勾勒,如一汪春水迷煞人心。
可哪知,画至那人面上时却陡然一转,笔峰如同三岁稚童一般,三个圆加一点,便勾成一人五官。旁边还注题一笔——丑*八*怪!
顿时,燕如的脸便青了。侍候他的人都知,这位侯爷虽然脾气古怪喜欢耍人,可好歹不是那种暴虐之人,只是,不触着他的禁处……
而这人的禁处,却恰恰是自己的容貌。得说他漂亮,得说他好看,不然……而没想到,这不会骂人的方无璧居然一击中的,硬生生的撕了那娇笑的狐狸脸。
“你真不怕我把那叫李全的小子给剁手剁脚?!”燕如狠瞪着那人。
而方无璧却回他,“我是兵部尚书之子!”
“那又如何?现在天皇老子都救不了你,更别说他了!”
“我是大金栋梁之臣,兵部尚书之子!”其实自那燕如吼起,身边的侍从便把那些刑具再拿到方无璧面前晃着。
于是此刻他的话中,有着颤音,可他却依旧满目无畏甚至带着自傲的吼着:“所以,你听着!一,我绝不会写那信,也绝不会叛国!二,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有我爹的骨气,大金人的骨气!若你敢伤李全一分一毫,我就自断舌根!看你还能如何?”
“你!”
“你要我活着要挟我爹,不是吗?若我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方无璧并不傻,只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养肥了他的脑。稍一点拨,要看清现下局势,绝不是难事。
而燕如,则静静的站在这浑身发抖的公子哥身边,眼眯得极细,便盖住了其中思绪。慢慢的,燕如发现自己刚才的怒火竟不知怎么的,灭了下来。这对他而言,是鲜少的事。
于是,又打量着这个满脸写着柔弱可欺,不明世理的方无璧。
“看,看什么看!再看我还是不会写信!不会让你伤了李全!可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怕归怕,不过嚷还得嚷,给自己壮胆也好。
最后,那招牌似的口头禅还是冒了出来,“我,我可是兵部尚书的儿子!我……我绝不会丢了我爹的老脸!”
燕如盯着这人,觉得该把那些斥侯给好好打些板子。二世祖?只会吃老子的纨绔子弟?风花雪月连打个仗都会把倌楼里的小倌给捧出来的败家子?随便吓唬一下就软腿,任凭自己使唤之人?
那些斥侯是谁训出来了?难不成是傻牛?全跟他一个德性!
“把他押下去!若是敢吵!他说一句,就割了李全一块肉给他当下酒菜吃!”
顿时,原本还想嚷嚷着的方无璧顿时满面惊恐的抿紧自己双唇。燕如打量着这被咬得艳红,半点风儿也不露的双唇,眼便眯得更细了。
“……喂,躲后面装死人啊?刚才都看到了?”待方无璧走出帐子,燕大爷便一脚踢了一旁厚厚的锦帐,露出了那满憋得通红,不知是要笑还是哭,总之抱着自己肚子浑身打颤的小兵李全。
原来,这帐子有两个门,自刚才方无璧的一举一动,在一旁的李全都听在耳里。透着缝,也多少看明白了些。
其实方无璧这人,还真是不错的……没想到这无法无天,行事诡异的燕如,会在他这儿踢到一块大大的铁板。
“其实,”燕如望着这一个,两个大金之人,满腹的不爽,咬着牙恨恨道:“其实,我大可割了他的耳,切了他的指头,送给他那爹。你说,这老人家受了这惊吓,还不乖乖的想着法儿救自己的独子?”
李全眨眨眼,跟着傻牛称他一声,“爷,你看这儿子都成这样了,若你真的如此强横,怕是要弄巧成拙吧?”
“……”燕如不吭声了,他在西狄便素闻兵部尚书此人铁打似的,油盐不进,若不是还有这宝贝儿子,怕在他人眼中早已成仙。若这方无璧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惹怒其人,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那你看如何?”
“等。”李全一脸认真的答他,“好酒好肉的伺候着,将军与兵部尚书有盟约,他一定会把这事告知尚书大人。届时如何处置,便要看相爷在朝庭之上的本事了。”
无论李全还是燕如,都在赌,赌得便是兵部尚书的骨肉亲情与国家恩义之间,孰重孰轻。
燕如在一旁听了,静默片刻,突然又娇笑出声,“呵呵,还是你说的对,看来唯有如此了。”说完,也不顾李全浑身打颤,半抱着他便不顾身上血渍的搂他一同上了榻。
“李全,”燕如问,“你这脚究竟站在哪一边的?”
李全低头看着自己踩在燕如那白色细软上的脏脚,再过去,就和他缠成一团了。
“李全,”燕如又说,“最近我这眼不好使了,居然看错了那个方无璧。但对你,我可是很上心的。
于是小兵连忙捧着心,直呼着,“爷,你折煞小人了!”
燕如不恼,抚着他那半短不长粗糙扎手的头发,“你这心,在我堂兄身上。”一顿,又皱眉,“可是你的行,却又是向着相爷的……”须臾,眼神一闪扯着那些根短毛,“可若是真要在这两者中选一,你却必定谁也不向,溜得比谁都快……”
龇着牙,李全头发疼得发麻,却也只能赔笑着,“爷,小的单名一个‘全’字。将军说,是‘忠义两全’。而咱爹娘说,是‘啥都不缺’。而小的却以为,若是大伙儿全数平安,都安安整整的,便对得起这个‘全’字了。”
拧起眉,一脸不信,“你要让那两人相安无事?你要那两个水火之人全都平安?”
李全答他:“相爷是我的在生父母,而将军,是小的想娶回家的人。这娘与媳妇之间,爷,你说我该如何自处?”
燕如一时傻了,眨着眼半晌才明白这普通百姓家中比较复杂的“家务事”……
猛的,燕如搂着李全哈哈大笑,这一身暗香招得小兵心神荡漾之际,却听那人咬着耳问,“这国家大事,怎么在你眼里就和卖豆腐卖菜似的轻巧?”
“小的只是百姓,顾不上大家,唯有先保了小家再说。”
“李全,你究竟是何人?”燕如问。
“爷,小的只是个平民百姓!”李全答。
“……好!我就看你,如何两全!”
李全没再回话,他知道自己的话说大了,其实他根本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只是心头苦着:将军,若你再不来救小的,小的怕把持不住了……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一个大美人在身上东蹭西蹭的——哪怕这美人是头标准的狐狸精。
心肉
樊落坐在帐中,依旧不紧不慢的看着那千篇一律的文书。南蛮夷族最近忙着越冬,战事少了些许。东晋大国又正值新帝交替,也安生不少。
于是,这些公文每次说辞便似是一个模板上刻出一般,连字数都未多未少。
可樊落还是看得仔细,一字不漏。一如数年前他接下父位,替年幼的帝王担下重任一般。他的记忆之中便只有打不完的仗与看不完的公文。除此之外,还是这两物。
他并不厌烦,在大金铁骑踏遍四国之前,他告诉自己不能厌。只是,以后呢?
赵四理着杂事,韦右重伤而杨左自是守在他的身旁。方无璧被掳走了,然后……还缺了一人……
樊落从未觉得这帐子空荡过,只是现下偶尔抬头望向架着乌蛟的铁架,便觉得似乎缺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翻开从都城传来的文书,那是兵部尚书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休战数日以来,来来回回的不知几封,怕是跑死了好几匹的良驹。
第一封信,他刚得知方无璧被掳走。一怒之下直骂这个儿子就一饭筒!扶不起的阿斗!酒囊饭袋!笔锋犀利,慷慨陈词之际,三令五申言明无需樊落担忧。他会禀明圣上,再加派援军势必把这西狄残军给拿下!他就当没生过这儿子!
其实樊落也知,十余年前西狄遭受重创,眼前的这二十万兵士怕都是强凑出的。若这次全灭,那很可能自此以后,这四国之中便缺了西狄二字。
结果他招来赵四,要他布署一下,准备等援军来了再战。结果那人却难得一本正经的问,“将军,方军师在他们手上,而李全也在。”
于是写着号令的笔一顿,也不知究竟在迟疑什么。
不过他那动作一缓,又送来了兵部尚书的第二封信。上面写着明日就面圣,也会力排丞相那儿的阻兵之计……只是不知,樊落这儿是否有办法把方无璧给救出来。
前后两文,截然不同。赵四瞅了,多话了一句,“兵部尚书老年得子,又是一根独苗的,怕是心头一块肉吧?”
心头一块肉?樊落出身世家,对于这百姓之中的常话倒是万分不解。心头上的肉吗?是何意?
可还未待赵四解惑,送信的又来了。展信一阅,依旧是兵部尚书的。字迹嫌得有些缭乱,失了端庄。他怒斥自己刚才满信的诨话,他知樊落领军已是万分艰险,哪还能分心?那笨小子……听天由命吧!
樊落思索半晌,反问赵四:“其意,不救?”
“……将军……”赵兵头苦哈着脸,他不明白这李全怎么就能和这惜字如金的将军对上话?还说得头头是道?
正待开口想细问,又是一声凄厉马嘶,一头骏马摔倒在地口吐白沫,竟跑死过去。而马上那人又是送信的,连大气都未敢喘一口就捧着信冲至将军帐前。
这,又是兵部尚书送来的。
这会儿,只有两行,却更显前后矛盾。上句写:老妻心念竖子染重,望将军多多斟酌思量。下句却又写:凡事以国为重,杀!
前句,似是以方无璧性命为重,而后句……却又是要杀……
而这“杀”字,歪歪斜斜丝毫没有了兵部尚书昔日处刑之雷厉风采。更甚者,这“杀”字之上墨迹晕开,丝丝皱褶,呈圆状,似是不慎滴了水般。
樊落疑惑着,这究竟是救,还是不救?杀,还是不杀?
赵四在一旁神色古怪,看着樊落半晌才开口:“将军,这不是军令,兵部尚书是让您扪心自问。”
“扪心自问?”
“不在义不在理,将军,你只要想着你舍得不?”望着将军满脸疑惑,赵四也有些无奈。他稍早便觉得自家将军缺了点什么,现下明白了,他缺了颗人心。
这一点,或许连方无璧都比他强些。赵四又苦恼半晌,才打了个比方,“将军,若是现下您是兵部尚书,而那方无璧是李全……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总之,若是如此,你会如何选?”
樊落半晌无语,只是摸着自己的胸口反复念叨着的,便是那句“心头肉”,究竟何谓“心头肉”?若是砍下了,少了,又会如何?
赵四摇首退了出去,让樊落自己好好想想。
其实,赵四多虑了,樊落没他想的那么花肠子。对于李全的想法,他只有一个。若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