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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然考虑到不叫对方吃苦,自然带了不少钱银傍身,在这事上,她没少劝说,但也仅止于劝说,她更在意的是他的想法。
对方考虑得着实太悠远,说担心日后有了儿女,儿女不愿意过那方日子,甚至都想好了几个备用的儿女名字,那兴头劲,感情倒是叫他自愿被这么拘一拘了。
十四不忍告诉他,我这辈子只怕无法为你添儿添女。
十四也不逼着他,只且观察,倘若他当真追求膝下子嗣承欢,那便为他再讨个平妻也是可以的,只要是他想要,但凡是她能给
他要去做商贾,十四便替他开路,他今日要商谈见的合作人,她前一日便给人弄得服服帖帖的,次日照面断不敢摆什么嘴脸,能少让他瞧见些丑陋的算计,能让他少一些崎路走,不管是什么,她清楚自己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纵容他。
万年来,是神君在纵容浮萍,若非神君的纵容,那样一个卑微的浮萍又岂能生出滔天的贪念,妄想窃来神界唯一能系住属于神的姻缘之红绳,若非这个妄为的浮萍,神君那般高高在上的神祗,又岂会落得那样一个天地所不容的下场?
央的生意越做越红火,而他的妻子腹内却久不见动静,其实那时候他隐约已经猜到点了什么,但妻子没与他说,他便不好得多想,心底多是愿意相信妻子倘若真有什么必定会告知他,这一等,却等来了一段段叫他哭笑不得的艳遇,纵使深陷恋情中的当事人多半都有点呆傻,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他这般聪慧的人自然也察觉到了背后的端倪。
说真心话,当他意识到是自己最爱的人在暗地里为他牵红线时,心头酸痛异常。
他曾在察觉那一瞬间悲戚的想过是妻子并不爱他吗?
与他在一起,凡事处处与他优先考虑的爱人,却绝非如他那般深爱吗?
可他却不敢去追问,只将话挑明与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叫他那聪慧的妻子早早断了这念想,一转头冷静下来,便又猜出几分深意来,这才模糊断下只怕是妻子真的无法生育,才出此下策?
转念一想,当初妻子曾劝他过无拘无束的生活,他执意要创下一番家业,为儿女子孙谋未来时,自己那时的兴奋劲可曾伤过枕边人?
越想这线头便越是清晰明了,他才后知后觉的顿悟,仔细与妻子同床共枕这么久,妻子是个女人,女人总比男人更期望有个孩子不是吗?可却从不见妻子为着肚子久不见动静问过什么大夫,也从不曾听妻子憧憬过未来孩儿的样子,是不是变相的说明了,早在一开始,妻子就已经知道自己
想到这,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为着自己这几年来的迟钝。
自己一直陷在这场幸福的婚姻里,一厢情愿的以为,为妻子每做的一件事,都是让她感到幸福快乐的,可这一切看在她的眼里,是否如一把冰凉的利刃一日一日的朝她心头割去?
若非有这事一闹,他指不定还在自我欺骗中,安慰自己许多人也是晚年才得子的命,荒唐,自己可真是荒唐。
他是因着爱极了她,才试着去喜欢、去适应另一种生活。
也正是因着爱极了她,才不断的憧憬着他们未来孩子的样子。
这一切都有前提,前提是因为爱她!
一时间,他百感交集!
次日一大早,央顶着一双熊猫眼,负荆而来。
十四一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这家里的‘顶梁柱’背着荆棘就这么跪在两人的主卧门前,抬着一双显是几日没睡好的眼,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身后还有两匹大白马,一匹背上还托了大包小包不少物件。
她知道今个早晨天还没亮,点了一宿的书房灯灭了,然后独自怄气的他便匆匆出了门。
还未待她多想,那头见她推门出来,便张口说道:“大夫诊断出我身患顽疾不得子嗣,累娘子今生不得儿孙满堂。是我私心,今生是离不得娘子的,纵是知晓自己是个负累,却仍想求娘子相伴偕老,此强求之意不改,自是有罪,便负荆而来,娘子若是不愿意原谅我,便叫我跪死在这罢!”
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不得子嗣,只说他何时又找过甚么大夫?
经商的头几年倒是私下里找过,得出的结论无疑都是很健康,虽然表面上他瞒着她,可他的一切又何曾能瞒过她来?
前几日,因着这小精明的察觉到了蛛丝马迹,问罪了她,关于那些个什么偶遇啊什么的,那一坛子醋味虽是嘴上没说,小眼神小表情可不赤果果的写着:哼!我生气了,我那么爱你,你竟然不爱我,竟然那么努力撮合我跟别的妹子在一起!告诉你没门!没门!我就是认死理了,就是只认你了,你能咋个滴!
当时他说的话是很含蓄的,至少言语上没有甚么攻击性,只用比较激愤的语气表达了一下这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决心,便自给给自给搁书房里,谁也不见,堵那生闷气。
其实十四知道,那时候他多半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当时在自己房里的失态,他是如此珍视她,她清楚,也知道。除非圣贤,谁能没有个一时冲动,恼羞成怒的时候?
她倒是想给他个台阶下,主动服软,问题是平时没脾气的人但凡真爆了脾气,那可是倔得很,说不见就是不见,她这几日也没睡好,都在琢磨着该怎么撸顺了这炸毛的相公。
结果,法子还没琢磨好,这人就跑过来,顶着一眼看好似整日整宿几日来都没合过眼的熊猫皮,背着荆棘跪出个给她的台阶来!
“你这是做甚!快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去扶,还不忘记给他解开那满背的荆棘。
“娘子的意思是原谅为夫不能人道的错,愿意与为夫就此轻骑出城,放下一切功名利禄,自由自在的携手到老了?”那双眼委屈极了,补充道:“为夫刚才已经将生意转手与人,如今无事扰身,正是与娘子携手逛遍大江南北的最好时机,娘子,你说是先去南呢还是先去北好呢?”
她是即心酸又心甜,酸的是怎舍得叫神君这般委屈?甜的约莫是一瞬间便明了了这份深宠的呵捧之心了。
如同当年,他既然不愿意做帝王,为何有那个能力全身而退,却一直咬牙坚持做他的帝王,答案是当初他误以为她是个阉人,深怕一旦离了这皇宫,不带她走吧,又怕新皇帝不待见她,带她走吧又担心她在外面会自卑作祟活得不开心不快活。
今时今日何其相似!
想必定是这聪明劲叫他反应过来,自己是不能生儿育女,他不知道其中缘由,必当又胡思乱想,也许是怕她心中有结,可他却也不愿意再娶,于是索性把这一切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撒下又一个善意的谎言。
如此一来,倘若信了他,虽知晓他曾期盼儿女成双,但终究是他命里无,他不追求,她索性也陪他不追求这个,他放开的时候,她的心结自然也解了。
“你去哪,我自当跟到哪,下回莫再这样吓人,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的‘身份’岂能跪我!”
他笑了笑,见自己的爱妻几乎要红了眼眶,那心疼他的样子,叫他心里宛若吃了蜜一般,便贫嘴道:“娘子是我自给求来的宿世因缘!在你面前我哪有什么身份?但凡日后我再惹娘子不开心,便叫我跪搓衣板都使得,背个荆棘,再顶盆水!要是再不解气,只管再拎条鞭儿使劲抽”
“你”十四哭笑不得,只得无可奈何的捂住那一张两人独处时总痞到不行的嘴:“莫贫了,跟我进屋上药,伤养好了再启程。”
“娘子,不碍事,皮外伤不疼。”
“听话,好好上药。”
“娘子,这几日为夫独守空房好不寂寞”说着便开始动手动脚。
“安静睡觉。老实点。”
夫妻二人一路南下,两匹马,他二人体重都较轻,故而多半时候都是共乘一匹,将牵行李一匹,一段路一换,就这么游山玩水,虽说行路速度极慢,倒也是惬意。
在外当作野鹤般,自是恩爱得紧。
不知不觉时光便游走到宿主肉身三十岁的年纪,逐渐的,面上有了女人独特的韵味儿,而她的丈夫央,也因着年纪开始有了蓄胡的习惯,因着那张脸偏柔性,长得着实漂亮了些,为着最初留什么样式的胡须困扰了不少,后头因着被几个乡野的儿童缠着玩闹,一不小心就给他那漂亮的小胡子中央破了个口,一字胡变成了平两条,十四便笑他成了四条眉毛,央见十四那时笑得开心,索性日后便固留了这两条长在嘴上的两条‘眉毛’胡型,在那个时代,这胡型倒也独特。
胡型定下来没多久,二人双游到水乡时,正是节庆,碰巧就跟街上的老老小小们挤着观了一出民间唱戏,瞅完后,央私下与十四说,说那角儿唱得还不如小风子和德子唱的好听。
风跟德两人都是宫里头的太监,一小一大,他二人倒是没有什么师徒情意,只巧得都生了一副好嗓音又善唱,德子的年纪二人出宫时,已年近五十,如今只怕早已获典放出宫了,至于风子,那孩子与宿主差不多年岁,此时当还在宫里轮值罢!
十四听完只笑他:“这般想念,当初出来时怎不一并带在身旁,管你何时想听曲,便叫他唱。”
央却贫嘴道:“可不行。你我之间倘若再多出一人,夫妻之间便少了许多情趣,自是万不能叫旁人搅扰的。”
这都几十岁人了,放古代都有孙辈的年纪,还总是没个正经,这话说得十四老脸一红,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怕再说下去,那‘四条眉毛’的俊郎君又得嘴上滑调来戏她了。
可不,这么多年总似个糖人似的甜腻腻的存以热恋般的激情,便是洗个澡这郎君都得粘着上来,好歹过去是做过皇帝的人,偏生连他娘子穿衣吃饭梳发画眉皆一个不落的亲力亲为,时时刻刻都只想着与她粘在一起,跟双生儿似的。
若非人是自己喜欢的,十四这种独处惯了的人只怕是丁点不能忍受这样的如影随形吧?
央与十四腻歪了几句,便美滋滋的牵着娇妻的手,轻巧的替她拨挡开那人挤人的潮流,步步朝着街头一处散发着浓烈香味的食摊走去,边走还边说:“那味道,定是你爱吃的。”
“你就想着喂胖我。”
两人相视一笑。
没多会,这方刚吃上,一个人影便重重的飞砸了过来,将二人邻桌的凳碗都掀翻,细一看,竟是个蓬头盖面的叫花子,着人打得满身是血,浑身还泛着说不出的酸劲。
央天性善,自是瞧不得这样欺凌不公的场面,抚着妻子的手背轻轻拍了拍,轻道:“娘子且坐着等会,为夫去与他出头。”
十四却眉头。
央眼里不及她,自然没瞧出那蓬头盖面下的模子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地方,更别提是一眼就认出此人了。
她是认出来了,心中却是有些惊讶的,还真没想到他竟混到如今这般境地!
当初央登基时,只多也只是推了个稍寒苦的封地画给了他,便是混得再不成形,那也是高高在上有封地的王,竟会在这里碰见,还是这般模样
本来吧,这人就不合该救。
那头央拦住群人,自掏腰包替身后的叫花赔钱,这头那叫花摇摇晃晃的爬起身,搁那笔挺为他抱不平的背影深深地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