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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菲突然就不打了,就蹲在地上,愣愣地看著史少诚。林润费力地抬起头,仍然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见她下颌上一根血管,激烈地跳动著。
“我不恨你们,”过了一会,廖菲才说,“我会恨你们?”
她又笑起来了,林润眨了眼,发现她的一双手正轻微地颤抖著。
被绑架的是他们,受制於人的也是他们,然而最害怕的人,好像反而是她。
“我不恨你们,”廖菲低声而快速地说,“我看不起你们。你们以为自己是什麽?垃圾……你们就是一群垃圾!我告诉你们,我看不起你们……你们谁都看不起,可是我也看不起你们!”
她的语气越来越激烈,以至於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一会,才能继续说下去,“我看著你们,很恶心,恶心到我差点不想碰。杨恬,自以为长得很好看,抢别人男朋友的事真是做得得心应手。卢文杰干得那些勾当……十几岁的初中生他也敢碰!至於常靖嘉……我本来想好好的收拾他一下,可惜我还没怎麽样他,他自己就完了。先是贩毒,现在连人都杀了!不用费心思去弄他了,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冷冷地笑了一声,却控制不了身体的颤抖,林润愣了一愣,“你说贩毒?”
廖菲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连你也没告诉麽?”
林润这才恍然大悟──常靖嘉的毒品,又能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们的事,是另一摊子,”廖菲後退了两步,目光扫过史少成和林润,“我和你们两个,还有笔单独的帐要算。”
林润一动不动地看著她,廖菲却迟疑了一会,才说,“我爸爸。”
林润显示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廖菲,美澳会破产,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违法了就是违──”
“放你妈B的屁!”
她的声音太尖利了,以至於林润吓了一跳,廖菲尖声快速地说著话,几乎是在叫喊了。
“跟我讲法律?跟我们将法律?他妈的是谁在执法?用得著的时候我们就是法,用不著了他们就是法!当初死了那一百个工人的时候,林凯书是怎麽说的!等到金环造好了,他妈的又是怎麽对我们的!”
林润一愣,“一百个工人?”
“你自己去问他吧,噢,你问不了了。”廖菲半咧著嘴,似乎是想笑,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了。
旁边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递给了她一个什麽东西,然後林润发觉一个漆黑的东西正对著自己──那是一把枪。
他还来不及感到害怕,史少诚就大喝道,“廖菲!”
廖菲的手一抖垂下枪口,那把枪几乎掉在了地上,她倏地转过头盯著史少诚,不知为什麽,林润觉得她就快哭了。
“廖菲,唐宋的事已经是个大麻烦,你应该明白,如果杀了我们,那事情还要麻烦得多。你准备回香港?如果你背著三条人命,就算是廖启铭也未必能替你善後。”
廖菲用枪支著下巴,像是在发呆,她小小的脸抵在漆黑的枪管上,那姿态竟然柔弱得出奇。
“史少诚,”廖菲轻轻地说,“我一直不讨厌你,有一阵子我还觉得你是个好人,毕竟比起来,你还不是那麽坏……可你偏偏要跟他混在一起。”
林润不禁愣了一愣,接下来那句话却让他彻底地僵住了。
“你不想死,对吧?你杀了他,我就放你走。”
史少诚说了句什麽,声音太轻了,林润听不清楚,廖菲显然也没听到,径直走到他面前。
两个人都在林润的视线之外了,那近乎耳语的对话他也听得不甚清楚,他听见衣服的摩擦声,似乎是有人站起来,然後脚步声逐渐向他靠近,史少诚的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不要耍花招,”廖菲的声音冰凉,“里面只有一颗子弹。”
“林润。”
林润抬起头,又看见了方才的枪口,只不过这一次,拿枪的人换成了史少诚。
他低头看著自己,目光里有种凝重的神色,眉头紧皱著,端枪的手却很稳。
林润难以置信地看著他,冷汗涔涔而下,从醒来以後,他第一次真正地感到了恐惧。
阴寒彻骨。
史少诚,赶快一枪崩了他吧= =
我好赶紧打END。
欲望悬崖38
黑洞洞的枪口凝视著他,而林润也死死地盯著它,他难以抬头去看史少诚──他不敢。在近乎空白的思维里,一个念头竟然还突兀地冒了出来──为什麽他用左手拿著枪呢?
持枪的手凝固一样停在半空,过了短短的一刻,却突然急转了一个方向,然後就是凭空的一声枪响,接著又是另一声。在突然炸起的声音里,林润惊诧地看到,史少诚的右手突然多出了一把枪,如同突然出洞的蛇,狰狞地露出致命的毒牙。
那是平思韵的配枪。
大约只过了很短的几秒,短到林润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两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第三个人吃痛捂住了肩膀。接著又是一阵短促混杂的响声,史少诚的动作突然一滞,然後沈重地倒在了地上。
枪摔离了他的手,又或者是他故意扔开的──不过7发子弹而已;支持不了几秒。林润还来不及担心他,史少诚就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敏捷,猛地一跃,紧紧地抱住了他。
又是一声枪响,覆盖在自己身上的身体猛地一震,林润在惊慌里拼命地想要动作,手脚上的束缚却越收越紧。
他大声叫著,“史少诚!”
没有回答,他在惊惧里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然而下一秒门却突然被撞开,一大队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
枪弹如一张网,在空中陈铺开来,有人倒下,有人尖叫,然後一切又都归於寂静。有人向他们走来,搬开了史少诚的身体,林润茫然地看著他们,只感觉到胸前一股温暖的潮湿。
那不是他的血。
一个女人蹲下身来,竟然是穿著警服的平思韵,有人解开了林润的绳子,他匆忙地站起来,手脚都一阵阵的麻。
“史少诚?”
林润的声音都打著颤,在等待回答的几秒锺里,无数个念头沈甸甸的压在胸口──他可能要死了,他就要死了,他已经死了。
然而被叫的人靠在平思韵的手臂里,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尽管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还是费力地说,“林润,我没事。”
他的脸色苍白著,嘴唇也没有血色,胸口上却有一个清晰的弹洞,溪流一样,正汩汩地流出鲜血。
林润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还能稳稳地站著,不敢动,也不能说话。
在他血红一片的视野里,平思韵看起来也变了样子,她抱著史少诚的头,用一种安抚的声音轻轻说道,“没事的……没事了。”
她不再像一个女孩,而更像一个姐姐,一个母亲。她抬起头来看著林润,在她悲悯的目光里,林润仿佛被解除了魔法一样,终於能动了。
他跪倒下去,紧紧地握住史少诚的手,大声地叫他的名字。直到行色匆匆的医生把史少诚带走,他还是喃喃地叫著──仿佛这样做,就能阻止他离自己而去似的。
手术室的红灯亮著,林润在门外难耐地踱著步,自己的脚步声撞击著自己的心脏,一步一次震颤,偏偏又没法停下。有个人低声叫他,他整个人都陷在混乱里,直到那个人叫了他第四遍,他才茫然地抬起头来。
平思韵不知什麽时候去而复返,正坐在长椅上,沈静地看著他,等到他抬起头来,她又叫了一声。
林润满满地走过去,心不在焉地看著她,平思韵指指身边的空座位,“坐吧。”
他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平思韵也不勉强他,只是递给他一根烟。
林润略微愣了一愣,还是接过来点燃了,久违的味道略微安抚了他的担忧,他深深吸了几口,窒息的感觉有些减轻了。
“林润,刚才局里来了消息,廖启铭已经回香港去了,我们晚了一步,没截住他。”
“廖菲呢?”
“廖菲……”平思韵犹豫了一下,说,“在我们进去的时候,她手里拿著枪……被击毙了。”
死了。
林润听著这个消息,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快意或是哀痛,情感浸在冰凉的麻木里,只剩下一股无奈的悲伤,静静地晕开来。
“林润,”平思韵温和地提醒他,“你的手。”
他这才注意到,烟已经烧出了长长的一截灰烬,火星就快烧著他的手了。
他把烟头丢掉,沈默地站了一会,视线扫过平思韵苍白消瘦的脸,最後又回到手术室的大门上。
史少诚就在门里,或许昏迷著,或许还清醒。也许下一秒那门就会打开,带来一个消息──要麽平安,要麽是……
“很担心吧。”
他疑惑地转过头来,平思韵仰著头,并没看他,头发披散下来,只留给他半张憔悴的脸。
“要是能让我担心一次,也就好了。”她很轻很轻地说,“我连他最後一面……都没见到。”
昨天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幼稚而狂妄,在自己那点小心思小世界里,反反复复,乐此不疲地折腾著。然而过了一个夜晚,她却迅速地衰老憔悴下去,连眼角都出现了细碎的纹路。
林润不假思索地弯下腰去,把自己的手叠放在她痉挛的手指上,平思韵闭上眼睛,停顿了一秒,却突然弯下腰,呕吐似地痛哭了起来。
林润握著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拍著她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背,她的眼泪蹭在他的肩膀上,几乎让他也有了痛哭一次的欲望。
她失去了恋人,他失去了朋友。她可能失去朋友,而他……可能失去恋人。
共同的哀伤让他们相互依偎了一次,在那样的悲怆和担忧里,过去的种种厌恶、隔阂,全都七零八落消散不见了。他们那麽亲密地依靠著,分担著痛苦和忧伤,然而担忧却没有减少,反而因为加倍地衍生出来,不知疲倦地折磨著等待的人。
小史同学,你又不姓马,演什麽《英雄本色》嘛……
欲望悬崖39
又是漫长的半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的灯终於熄灭,林润猛地站起来,死死地盯著缓缓打开的门,还有门里走出的人。
年轻的医生似乎是平思韵的熟人,他拍了拍平思韵的肩膀,轻快而安抚地说,“没事了,你朋友现在挺好的。”
平思韵的表情瞬间放松了,咧开嘴很不好看地笑了笑,然後又僵住了,变本加厉地大哭起来。在她的哭声里,林润靠墙站著,所有的力气都流失了,仿佛他才是刚刚生命垂危的人似的。
然而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重复著一句话,显示如释重负,叹息似的低语,逐渐就难以控制,简直变成了欢呼。
他还活著,林润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说──他还活著。
麻药退的很快,史少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平思韵,然後就是笔直紧绷站著的林润。看见他醒过来,两个人都慌张又兴奋地凑过来,林润还没说话,史少诚已经开口了,声音沙哑又焦躁地,“林润,你怎麽样?”
在最初的怔忡过去以後,林润反而有些哭笑不得,他开口说了句“我没事”,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方才险些生离死别,这时侯宁静地对望著,许多情感在胸口翻腾著,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三个人都沈默地坐了一会,平思韵站起身来,擦了擦眼睛,声音疲惫不堪。
“我先走了,局里那边好多事,你好好养病。”
史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