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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佑山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魏南河插嘴说:“左寒,妳别去三八别人的事。”
白左寒嘬一口蜜桃汁,翻白眼,“行,我不三八了,我玩儿妳家小孩去。”
魏南河浏览一遍柏为屿的画,问杜佑山:“有人买吗?”
“开幕前就有两个人找我定了,刚才又有几个人询问,看样子是有意向。”
“价钱怎么样?”
“一幅八万,一幅六万。”杜佑山找了个地方坐下歇脚:“妳是想问我抽多少吧?抽百分四十。”
魏南河拍拍西装下摆,坐在杜佑山身边,“只要卖几幅画妳就可以把画展的成本收回来了,这小子是潜力股,不会让妳亏本。”他抬手点了八、九幅画,“这几幅不卖。”
“柏为屿的意思?”杜佑山反问。
“曹老的意思。”
杜佑山招手唤来工作人员,低声嘱咐了几句,不一会儿那几幅画下面全添上一个“非卖”的标签。
魏南河不住地留意自己的西装下摆,不知道刚才乐正柒把什么东西给抹上去了,沾上一块黏黏的粉末,纸巾也擦不掉。魏南河直皱眉头:这个讨厌的死小孩!
讨厌的死小孩乐颠颠跑过来,偷偷向魏南河展示了一下口袋,邀功道:“那里有很多不同牌子的烟啊,妳看,我拿了很多……”
魏南河斥道:“这像什么话?放回去!”
乐正柒很委屈:“我每种牌子只拿一根,妳常抽的牌子没拿,不是想给妳尝尝别的口味吗?”
杜佑山在旁边“噗噗”发笑。
“傻的啊,烟哪还有什么别的口味!”魏南河捂上他的口袋,“行了行了,吃妳的去,我不用妳操心。”
乐正柒龇牙:“妳不抽,我抽!”
“妳敢!”魏南河恐吓。
“为什么不敢,妳们都抽。”
“我们是大人,妳还没成年。”
“日啊。”乐正柒不屑,悻悻地跑到杨小空和夏威那,叽里咕噜的抱怨一通。
“再过几个月这个借口可派不上用场了,他过了十八岁更难管。”杜佑山很是幸灾乐祸,“说得挺冠冕堂皇,妳还不是十三、四岁就抽烟了?”
魏南河随口说:“那时是妳给我的烟……”登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两个人有很多年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谈小时候的事了。
杜佑山拈起一支烟,放在鼻底闻了闻,转移话题道:“那套古彩茶具彭爷很喜欢,他送人挺长面子,高兴的很,托我向妳道谢。”
“不客气。”魏南河心说:妳娘的,别再给我出幺蛾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妳那两个嘉靖的东西买到大英帝国啦。”杜佑山说到“大英帝国”这四个字还特地阴阳怪气的。
魏南河假正经道:“欺骗国际友人不是我的本意。”
杜佑山忍笑:“当然,这种欺诈行为与魏教授无关。魏教授您卖给我的只是工艺品,是鄙人见钱眼开。”
魏南河懒得和他废话,直奔主题:“有多少钱积在妳手上了?”
杜佑山用手指在掌上写一个数字,“呦,不知不觉我欠妳这么大一笔数目啊,您想要店里的什么东西尽管去挑。”
“先赊着吧。”魏南河心下唾弃:我冤大头啊我?妳店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一些古玩拉杂的玩意儿我不稀罕。
两个人对视一眼,淡然转开目光。对方手上有些什么国宝级文物,乃至藏在什么地方,彼此都心知肚明。
魏南河是有后台的,且后台比杜佑山的更强硬,杜佑山碰不得他,不然以杜佑山的性格,早就仗势欺人抄掉魏南河的木楼地下室,哪容得下这粒眼中沙!
古瓷圈子里的地龙非魏南河莫属,魏教授瞧着没有杜佑山显摆,平素低调,淡漠,但在人脉和威信上远比杜佑山强大,他冷冷看着杜佑山张牙舞爪这么多年,几乎不采取手段遏制对方的势头。十年前他想打压杜佑山简直易如反掌,现在难了,杜佑山的生意涉及面庞大,势力越发如日中天。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那么且不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各占山头不相干,见机行事。
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弯腰对杜佑山耳语了几句。杜佑山明显是吃了一惊,“包圆儿?”
魏南河闻言,眉目一颤:“什么?”
杜佑山眼神复杂地瞥一眼在曹老身边装乖兔子的柏为屿,颇有些不可思议:“一个东南亚的华侨,出一百五十万包圆儿。”
炒作
柏为屿得知这个消息,没有多大情绪起伏,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只是扭头对夏威说:“大爷我有钱了!”
夏威皱皱鼻子:“多少?”
“一百万吧。”
夏威无需情绪过渡,直接扑倒在他脚下:“小屿屿,妳包养我吧!”
段和一脚将夏威踹飞:“妳就这么一点出息!跟我回家!”
杨小空崇拜得两眼放光:“为屿,妳真不得了!”
柏为屿臭屁地一扬头:“叫师兄!”
杨小空肯定坚决地唤:“师兄!”
乐正七推开他,抱着为屿的耳朵嘀咕:“给我批发一箱浆糊吧!”
魏南河捏着小孩的脖子拎回身边,“妳一手都是油,别把为屿的西装弄脏了,去洗手!”
关于买家是谁,柏为屿懒得过问,一切交涉和税收之类的杂事都交给杜佑山,杜佑山则丢给手下去办,一百多万对柏为屿来说是天文数字,而杜佑山并没有看在眼里,他转身对白左寒小声说:“我怀疑这是炒作。”
白左寒面露惊讶之色:“难道不是妳在炒作?”
杜佑山摊手:“我还没来得及运作什么手段呢。委托人只透露收藏者是越南华侨,其他信息都没有留下。”
白左寒环视一遍会所墙上的画,疑道:“钱倒是小钱一笔,只不过将来一段日子柏为屿会名声大噪,他的作品价位可以往上连提两个档次,这是谁下血本炒他?”
杜佑山一笑:“收钱交货赚名气,我没好奇心打听那么多。”
段杀从始至终都没就此发表什么意见,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说来也确实与他无关。晚上回家,柏为屿坐进副驾驶座里,低头系安全带,忽然冒出一句:“一定是老家伙的手笔。”
“老家伙?”段杀发问。
“我妈的老公。”柏为屿解释得很直白。
段杀了然:“他对妳很不错,不然也不会关注妳的情况。”
“他是很看重我,”柏为屿点起烟,同时打开窗户,恶声恶气地说:“可我就是厌恶他!”
段杀发动车,挂档倒车数米,看着后视镜,淡然道:“再婚这种事也会让妳纠结这么多年,妳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小气到这个地步?”
“妳懂个屁!”柏为屿气哼哼地吐出烟雾,沉默许久,说:“我给妳讲个故事吧,不过故事很长。”
段杀将方向盘打死,开出停车场,“那就总结成大纲再讲。”
柏为屿“操”一声,“那我不讲了。”
段杀无所谓状,车开出老远一段,柏为屿诈尸似的猛然大喊:“停车!我要回妆碧堂!”
“妳又怎么了?”段杀腾出一只手拉住他,“别吵。”
柏为屿指着他的鼻子:“跟妳过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连听我讲个故事都不肯!”
“讲吧,”段杀耐着性子:“我听着呢。”
柏为屿安静下来,用说书的口气:“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偏僻的山沟沟里有个大美女,那是一个真正的山沟沟,穷得连饭都吃不饱……”
段杀一听故事的开头就头疼:“捡重点的说。”
“她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子,高挑个子,瓜子脸,大眼睛……”
段杀截断他:“妳恋母恋到这个地步也很了不起了。”
柏为屿大惊:“妳怎么知道我在说我妈?”
“我随便猜的。”段杀诚恳地请求道:“描述性语言就不要用了,然后呢?”
柏为屿不自然地抓抓头,继续说:“然后村里来了一批毕业考察的地质大学学生,她和一个学生好了,有了爱的结晶。”
“妳直接说是妳就行了。”段杀干呕:“结晶,亏妳说得出来……”
“不要插嘴!”
段杀耸肩,专心开车。
“后来大部队要离开,那个学生也跟着走了,说回家和父母通个气就来找她,可一去就再也没音讯。是另一个学生回来,留下和我妈结婚,做了我爸,教村里的孩子念书。我上小二的时候他胃出血死在送医院的路上,再也没有老师到那个村里教书,走出村要花上两天时间,我们村的孩子全辍学了。我才七岁,家里没了顶梁柱,天天都吃不饱,饿的眼睛都肿了,还得下地帮我妈干活……”
段杀将车停到路边,摸摸柏为屿的脑袋,想笑笑不出来:“怎么这么惨?”
柏为屿啐道:“妳有钱人家的少爷能懂个屁!”
“接着说。”段杀确实不懂,他小时候是在美国过的,后来跟父母回国,一直住在城里,从没为温饱发过愁。
“我十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个暴发户,自称是我大伯,把我和我妈接到广州,住上了富人区的豪宅,一群高文凭家教围着我转,我只学了两年就直接跳进贵族中学念书,接受最好的教育,本来我还很感激他……”
段杀微感意外:“妳的意思是,妳后爸才是亲爸?”
“嗯,”柏为屿沉沉地应了声,又说:“他们瞒了我很多年,后来老家伙的公司挪到河内,他要带我和我妈一起过去,就忙活着和我妈结婚,给我办过继手续,不小心才说漏嘴的。我摔了一屋的东西跑出来,再也没向他要一分钱!想不通,我妈怎么会原谅他!我才不认他呢,什么玩意儿!”
段杀想了想,劝道:“那是上一辈的事,妳别一个人耿耿于怀的。”
柏为屿把烟丢到车窗外,“上次我去了一趟河内,本想看在我妈的面上和他缓和缓和关系,没想到那老家伙要我改姓。我去他妈的!”
“妳妈妈的意思呢?”
“她居然也同意!”柏为屿扯住段杀,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压抑不住地发颤:“他们都忘了我爸!我爸牺牲了多少?他原本是衣食无忧的高干子弟,娶了乡下老婆后城里的父母亲戚和他断绝关系,他胃出血时村里人用板车把他运到镇上,走山路走了两天一夜,他是活活痛死的!”
段杀握住他的手拍了拍,“好了,别想了。”
“他们都忘了他了……我大学毕业那年想回村里给他扫墓,飞机转火车,火车转小巴,小巴转人力三轮车,那个村直到现在还没一条像样的路,直到现在还没有志愿者到那儿去支教,直到现在还穷的叮当响!我没有我爸无私,我留了两天就跑了,他去的时候比我还小,一直留到死。”柏为屿忍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只可惜漫山遍野的荒草,我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墓……”
段杀把他揽进怀里,在他眼角落下一个吻,“妳爸爸死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想着他却放着好日子不过。”
柏为屿咬了咬嘴唇,找不出话反驳。
段杀的吻溜到他的唇角,舌尖顺着他的泪水一路细细碎碎地轻轻啄:“别哭了,伤心的事少想没什么不好,想多了也无济于事。”
柏为屿抬臂抱着对方,赌气说:“老家伙既然有动作了,恐怕不用等多久他就会找上门来,到时我带妳去见他。”
段杀皱眉:“干什么?”
“气他!”柏为屿狠狠地抹把眼泪,“把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