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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八千五百五十八元,免你小零头,只需付六万八千五,什么时候交清什么时候走人,噢忘了说了,这费用并不包括复健费在内,所以你最好备个六万块。”
安乐这回变黑脸了,咬牙切齿愤懑不已。这才几天啊涨了近一万八千块,他是往药里添百分百精纯提炼的黄金了还是添银了?难不成连那汤饭水果的钱一并计算进去了么!
“哥哥他骗你的!”安宁忽然扬声叫,手指林末,求证似的沮丧着小脸道:“末叔叔,你明明昨天才跟我说医药费是四万不是么?李伯当时也在,他也听见了……”
“诶你个小乖乖,”可怜兮兮的表情激起林医生澎湃的爱心了,飞快将他接抱过来,大手抚上他苍白的小脸,赶忙安慰:“是是是,末叔叔跟你哥哥开玩笑呢,别急……”
安乐打断他,掩饰不住语气里的浓浓尖刻:“怎么又变成四万了?那又是打了少什么高级别的折?”
林末斜眼乜他,扬起调子道:“你是不是好歹还是怎么的?人家千恳万求的想多减些医药费呢,你还嫌太少了?这么跟你说吧,娃娃住院这一个多月的床位费是零。知道什么意思么?你们现在站着坐着的地方不是病房,是我的专用的休息室,明白了?你以为这么个大间为什么一直只是你们出入、还有书桌椅、卫生间和淋浴设施、连床都比一般病床大很多?我都委曲求全的每次都去跟同事合挤一屋了!”
每次?同事?安乐咬牙。明明大部分时间都跑来跟孩子挤着睡觉,亏他厚脸皮的说得出!
“就这样了,继续住着吧,等做完复健再办出院。”林末又替他拍板了,转而笑眯眯问安宁:“好么娃娃?”
安宁只顾蹙着细眉担忧的望向自家哥哥。
牡丹突然轻笑出声,似责备的眼神扫了林末一眼,有安抚似的朝安宁眨眨眼,最后停在如老僧入定看不出何想法的安乐身上,一寸不漏的细细巡视,半晌后才悠悠然道:“想什么呢?咱们林医生从来都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事实上他温文尔雅又豁达大度,待人是很真诚的。”
这话是褒扬没错,但怎么听都觉得背地里是暗讽的。安乐觉得应该重审牡丹在他心目中一惯的高贵温雅的形象,要用唯物辩证法的观点看事物,透过现象看本质,将感性认识提升到理性认识,才能抓住事物的本事——这人该是个笑里藏刀的人,且功力高深比唐奸宰李琳辅犹过之无不及。
“你们吃过午饭了么?”
“什么?”宁珂反应不过来。明明刚才还在赞扬林医生的,怎么瞬间就转到吃饭的问题上了?
“没有等会儿就去吃。”牡丹笑答。
“都一点多了,赶紧去吧,饿着了伤身体。”安乐说的虚情假意,摆明了赶人。
牡丹斜睨他一眼,朝宁珂眨眨眼,又笑意盈然的把安宁请放到床上,温言道:“叔叔先走了,有时间再过来看你好么?你喜欢什么?”
安宁紧捉他的手,嘟起小嘴撒娇:“要漂亮的图画书,彩色的。叔叔明天还来么?”
牡丹作势思索,摇头笑道:“可能不行喔,叔叔最经很忙,等忙完了再过来看你好么?”
“……好吧。”安宁垂下眼敛,细声细气道:“等我能走路了,我去看你。”
“行了行了,这是上演还十八里相送呢,还没完没了!快走吧!”宁珂不耐烦的把牡丹拉开,往门外去。
安乐目送两人身影消失,转向瘫在椅上当静物的林末——那眼神此时正一波波向他传达“他们都走了,你也该走了吧”的讯息,可惜林医生视而不见,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犹歪着头不动如山。
“你是神经突发性瘫痪呢?”
“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佩服。”林末依然维持静物该有的性质,连话都是从喉咙里飘出来了,非常机械。
安乐鄙视他,遂去把门锁上,刚转回头是问就被嘭嘭拍的山响,打开发现是李伯,他抱着个无提手的保温瓶,一身湿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汗衫肩膀处被不规则划开,露出里面冒着血的七零八落的伤口,血把白色汗衫给染红了一片。
“这怎么回事!?”安乐把他拉进屋,接过轻飘飘的保温瓶又朝里面喊:“林末,快过来看看!李伯受伤了!”
“别紧张、别紧张。”李伯扯笑安慰他。
林末把李伯按在椅上,两手揪起衣领处,呲拉就把汗衫给撕了,俯身仔细查看那一片伤口,半分钟后,轻描淡写道:“擦伤,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身湿淋淋的又怎么回事?掉医院门口的鱼池里了?”
“别废话!快先清理伤口!”安乐横他。
“行了知道了,等一下。”
林末说完便飞跑出去,一会儿又跑回来,手上多了些消毒水、棉笺、药盒、绷带等东西,迅速灵敏的清血消毒又上药绑绷带,弄完后也不过几分钟时间。安乐总算是亲眼验证了他时时挂在嘴边的“医术强项”了,看着确实挺那么一回事的。
“怎么弄的?”
“我出门时突然下雨了,下车过马路时路太滑,一不小心就跌了,一辆摩托车没来得及刹车就擦了过去,伞也飞了东西也撒了……诶,我炖了一个多小时的汤呢,真可惜,都快到了还遇上这种事,真是!”
“管那汤做什么!人好好地就行了!”安乐怒斥。“等会儿我送你回去,明天也别出来摆摊了,先休息几天。”
“不要紧,没怎么样。”李伯惦着他那些小玩意儿,也惦着每天那些东西带个他的几十元收入。
“李伯,听我的,不然我把你那些东西全烧了!”安乐板着脸道。
“好好,听你的。”
安乐抿着唇等林末去取了药过来,立即拿了伞把李伯送回家去,拿了几本书后又返回医院,林末这时候已经不知所踪,他锁了门换了身衣服上床和小家伙一起睡午觉。
傍晚六点多时醒来,吃了晚饭后安乐坐在床边看书,安宁则也伏在床上小桌上写字——这是他每天要做的功课——安乐不希望他因为没继续上学校而就此停下该学的课程,他甚至已经把二年级的课本都买齐了,打算等他出院后再慢慢教。
约一个小时后,安宁把本子放到安乐面前,扬着小下巴道:“我写完了,没有错字。”
“我检查完了才知道。”安乐笑睇他一眼,逐字逐句看,然后指点一处挑眉问:“这个是什么?”
安宁探头一看,小脸蛋蓦然泛红,扭捏着把本子抢过去,飞快擦掉又重写,解释:“‘云’和‘去’太像了,不注意就写错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安乐似笑非笑的撑着腮帮子看他,慢悠悠道:“讲个小故事给你听。古时候有位教书先生,有一天他教学生们念孔子的句子‘都都平丈我’;学生说‘先生错了’;先生说‘哪里错了,教你念你就跟着念’。其实呢,孔子那句子的原句是‘郁郁乎文哉’,这位白字先生就这么不懂装懂又不知悔改的误导了学生。”
“我懂……”安宁垂着头小声反驳。
“哥哥又没说你,你垂头丧气做什么。”安乐伏在床沿,笑眯眯的揉他小脑袋,“末叔叔有跟你说了什么了?”
“他讲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了。”提起这个,安宁一张小脸就发光,兴致勃勃道:“白马王子骑着他的黑色千里马去森林里找金矿,不小心迷路了,他走啊走,又累又渴,好不容易找一汪泉水,可是没等他拿出水晶杯,那汪泉水就飞到半空中了,还说‘嘿哥们,你想喝我啊?没门儿’。于是白马王子只能又无奈的走啊走,然后他就死了……”
中西结合,童话与神话共存,狗尾与貂尾并蒂,非常强大、有力且有奇特的阵容!
安乐郑重的追问下文:“那白雪公主呢?”
“还没说完呢!”安宁不满的嚷嚷,继续说:“白马王子死后,屋子变成一个坏巫婆,她咭咭咭的奸笑着,想把白马王子带回深山老林里当压寨老公。这时候,七个土地公公突然冒出来,用土冒神仗施了仙术把巫婆变成一朵黑蘑菇了,然后他们嘿哟嘿哟的把白马王子抬走,放在土地庙里供着当形象代言人,每天给他烧三炷香祭一个猪头。有一天,土地公又一起出门猎猪了,白雪公主戴着一顶小红帽到土地庙前捡苹果,看见了供桌上的猪头,顿时口水稀里哗啦的流,见四周没人,立马就进去把猪头放进篮子里,然后又看见躺在桌上的白马王子,心想:啊,这小哥哥长得真不错,不如一起带回家了吧。然后就把他带回家了。”
“……”安乐无言,此刻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林医生非得留娃娃住这儿了,因为只有这孩子才会出对她乱七八糟的故事追捧有加!
“末叔叔还说白马王子后来被救活了,从此过上了幸福的小白脸生活。不过我觉得这样不好,爷爷说人生出来就不应该赖活着,应该努力体现自己的价值……”尾音减弱,小家伙脸上呈现那一片呈现一片黯然,轻声问:“哥哥,你说爷爷他好起来了么?咱们以后还能再见到他么?”
娃娃你别问我,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为何,那个酸儒老头即使现在不在我身边,但他曾经的教言也一直在鼓励我要坚强、要坚持,醴泉无源,芝草无根,人贵子勉;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民生在勤。
“会见的。”安乐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
拾荒 act 66 :祸兮
馆里前几天来了个非常年轻的布鲁斯歌手易燃,听说是白瑾亲自点他过来驻唱的,想来也算是御前红人了,且他也并非只是凭关系进来,他有非常动听的男中音,每当他在演绎台上眯着狭长的眼悠然的吟唱时,那因专注而显得性感无比的表情紧紧吸引住了大部分的女客们。于是,馆内的员工们闲时便又有了新话题,就是八卦歌手与某女客暧昧的肢体动作后可能存在的种种关系。这设想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在酒馆呆久了也很无聊的。
今晚的此时,又是易燃的登台时间,客人们的神情也似乎比往时专注。
安乐动作敏捷的把酒兑好,送到临窗边的那桌。这两位客人是衣鲜貌美的女客,很年轻也很贵气,微微抬起的下巴显示出她们的骄傲和矜持,不讨人厌,却也不讨人喜欢——至少是他。恭敬有礼的把酒什轻放在桌上,道了句礼貌用语便旋身离开。
回到在吧台边,安乐默默注视偌大的馆内形色百态的客人们。迄今为止在这儿上了近两月班的他,早已将眼前这些华丽男女们漂洗成一个个黑白人像,剥离了色彩的他们,也仅仅是个人而已。
门口一声轻响,伴随门童一声欢迎观临,临近的服务生赶紧把客人带到空位上。
“安乐。”那客人叫。
安乐调转视线,带着标准的笑容走过去,礼貌询问:“可以帮您什么忙么?”
“操!你跟我装什么腔作什么势!亏我们今晚还特地跑来这儿看你呢。”
特地?这里怕是你们常聚的地方吧,还真懂得借花献佛。安乐维持该有的恭敬,微微点头:“谢谢,祝诸位晚上愉快。我先忙了。”
“嘿你还真登鼻子就上脸了啊?才多久没见你就这么见外了,这样不好,适应的联络有助于感情的持续发展,来来,你现在就去请个小假跟我们喝点小酒聊聊感情建设的问题……”
“宁珂!”安乐倏然敛笑低喝,一双黑眸灼灼盯着他,平静道:“我现在在上班,没时间陪你聊天,抱歉。”
“别恼。”牡丹笑盈盈望他,“你忙吧,我们自便。”
一个笑容就把安乐心里的硬涩给疏导开了,重新换上标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