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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主人默默地望着太太。邦子姐挺着大肚子尽可能探出身体将脸朝着他。
“小优,我听了你刚才的话,非常高兴。你很冷静,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三室,也没有一味地护着她。我觉得你的态度非常了不起。身为同业,我也觉得你很伟大。”
“谢谢。”
“但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一提到塚田的事,就会变得感情用事呢?”
我的主人从邦子姐身上别开视线,望向没有画面的电视。
“塚田的案子——不,那不是他的案子,是发生在他太太身上的案子,他是最伤心的人。”
“我不是在说这个。”
“我知道。”我的主人有些烦躁地说。他只有在谈论这件事时,才会那样对邦子姐。
邦子姐欲言又止。她不是不高兴,而是没办法狠下心来,即使搅乱丈夫的情绪都要把话说出来。
半晌之后,我的主人低声说:
“只有状况证据而已。只靠那些就判定是塚田犯的罪,这是不对的。”
又过了一会儿,这次是邦子姐说:
“是啊。”
我的主人似乎为了动气的事感到难为情,嘴角露出些许微笑:
“你真的不想吃蜜豆吗?”
3
翌日。
我的主人丢下我上班去了。吃力地打扫屋子的邦子姐,到了近中午时分,才在晾衣服的棚架上发现被扔在一边的我。
“哎呀,真是的。”邦子姐笑道,对着肚子里的胎儿说:“你爸爸真是粗心大意。忘了钱包,不晓得他现在怎么样了?”
嗯,总会有办法的吧。
下午一点左右,邦子姐的母亲带着一大堆东西来了。邦子姐请产假之后,她的母亲每个星期都会像这样过来一次,两个人一起吃午餐,这已经成了习惯。
拌寿司、豆馅麻糬、香蕉、牛奶、大阪烧——母女俩把这些毫无章法,但似乎会很撑的午餐一扫而空,一边吃饭一边兴高采烈地谈天说地。
两人饭后喝着无咖啡因的咖啡时,八卦节目开始了。今天的话题应该仍是塚田和彦吧。我在棚架上面听着。
“首先是连日来为给各位追踪报道的涉嫌诈领保险金而交换杀人的最新消息——”
虽然装模作样地说是“涉嫌”,但电视台早就认定塚田和彦是凶手了。不论哪一个播报员,口气上都像是在责怪警方还在拖拖拉拉些什么似的。
“咦,邦子,你又在录节目啦?”母亲问。
“嗯。”
“优作要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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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邦子姐说完轻叹一声。“看得正经八百的。”
“他非常关心呢。”
“简直就像自己的事一样。他还生气地说:这种夸大嫌疑的报道,不可原谅!”
关于塚田和彦这个人,以及他受到什么样的怀疑,这里可能需要说明一下。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案子。塚田和彦这个三十六岁的男子和森元法子这个女人,被怀疑共谋杀害彼此的丈夫与妻子,并且杀害了发现此事的塚田的前妻,以及森元隆一熟识的酒店小姐,以获取保险金。关于这个案子已经有太多的报道了。
塚田和彦和森元法子承认彼此是情夫与情妇的关系。这一点非常明确。
“你明明和法子外遇,为什么还和早苗结婚?”面对这个质问,和彦这么回答:
“我不想背叛早苗,我本来想,和她结婚的话,可以忘掉法子。”
虽然自私,但是那种心理也不是不能理解。
据说和彦和法子两人是和彦与前妻逸子刚结婚时相识的。当时法子在工商区的保险代理处上班,和彦则是客户。他当时也才刚成为“洁娜维芙”的合伙人。
“我立刻就爱上他了。可是他是个有妇之夫……尽管如此,我还是和他交往,但是只持续半年左右,最后还是分手了。之后我和隆一结婚,可是我和隆一结婚没多久,和彦就和太太离婚了……”
和彦前妻的父亲说,他们离婚的原因是和彦有情妇,并且断言那个人就是法子。
和彦和法子一样老实,即使是对自己不利的事,也毫不害臊地直言不讳。他们难道不晓得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遭到媒体的抨击吗?
说到法子,她甚至说出这种话来:
“隆一被杀的时候,我很伤心,可是我也闪过这样的念头:啊,这样以来,我就自由了,或许这次我真的可以跟和彦结婚了。但是那个时候,和彦已经和早苗小姐订婚,不管我怎么求他,他就是坚持‘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
她轻轻一笑,“我们两个人,好像总是彼此错过呢。”
再加上最近发现了另一件事:法子偷偷跑到塚田和早苗的婚礼上,想见塚田一面。她在名片背面写下“我没有忘记约定 N”等字句,想透过早苗的外甥交给塚田。据少年说,得知这件事的塚田惊慌失措,打电话对法子怒吼,还叫她“在计划顺利进行之前不要接近我”。他说,塚田确实说了“计划”两个字。
少年说,发生这件事之前,他便对早苗与塚田的婚事感到不安。这孩子真敏感呢!可是他身边的大人都不相信他的话,而且,不幸的是,最关键的名片被不良少年抢走了,少年因而无法证明确有其事。
但是他没有放弃,他一直努力想要找出抢走自己钱包的不良少年,要他们作证。这不是很了不起吗?
他的努力有了回报,他终于找到那些不良少年。虽然他因此被围殴,而且右手骨折,却完美地达成目的。那些不良少年的说辞证实了法子当天的行动,因此她与塚田共谋的旁证又多了一项。
只是最早苗的外甥来说,遗憾的是,当他这样的坚持得到回报时,他最喜欢的阿姨早已遇害了。这也让我打从心底感到同情。每当八卦节目提到这个话题,画面出现谈这件事的少年裹着石膏的手臂时,邦子姐也会露出一脸难过的表情。
另一方面,法子对这个新的旁证如此说明:
“我说我没有忘记的‘约定’,是他说不管和谁结婚共组家庭,也会在内心的一角永远爱着我。”
法子一副温顺地用手抵在嘴边这么声称。
“塚田和早苗小姐结婚之后,虽然我已经放弃了,可是仍觉得不甘心,曾经打电话骚扰早苗小姐。”
塚田也承认法子来参加婚礼,以及他打电话给法子,和她吵架的事,然而他却表示并没有早苗的外甥所告发的那些事。
“小孩子那受了伤的心灵急着想要找个人为阿姨的死负责。为了那孩子,我也很希望警方能够尽早将凶手逮捕归案。”
是太过于愚昧还是天真无邪?因为过于清白所以不管说什么都不怕?还是对自己的杀人计划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毫不在乎——究竟是哪一种呢?
这两个人的情况让人摸不着头绪,再没有比这个更令人摸不着头绪的了。而且也没有半点确凿的证据(拜八卦节目之赐,这个名词已经很稀松平常了),有的只是旁人不断地瞎起哄。身陷漩涡中的那两个人,由于群众的看法各异,倒像是勇敢地承受这场风暴。
今天的八卦节目又再次谈到和彦的车牌。由于没有戏剧性的新发展,因此每隔三天,话题就会重复一次。
这件事与酒店小姐的尸体被发现有关。一名十九岁的巴士导游小姐发现了那名酒店小姐的尸体,而且这名导游曾在发现尸体的现场看过“疑似塚田的人”。不仅如此,塚田还曾经以乘客的身份搭乘她执勤的观光巴士。
但是那只是“疑似塚田”,她无法确定那人“就是塚田”。因为那名乘客总是戴着墨镜,有时候好像也戴假发——导游小姐不是很确定地说。
即使如此,警方还是找到了另一条活路。他们找到了导游小姐看到“疑似塚田”时在现场附近目击可疑车辆的老人。老人的记忆无误,他所说的车种以及车子的颜色,和塚田和彦的车子完全吻合!
然而车号不同。那部可疑车辆的车号,老人记得很清楚。之后电视上也报道过好几次这个车号。那是同样居住在东京的某家公司干部的车牌号码,而且已经向警方报失,正确地说,他是告诉警方“只有车牌被偷了”。
车牌的确可以更换,但是也不能就此断定是塚田和彦干的,因为和彦那种车子,全日本不止一台。
而且那个关键的车牌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邦子姐对没什么兴趣地盯着电视的母亲说:
“小优他啊,彻头彻尾相信塚田这个人呢!”
“真的吗?”
“嗯。他说:塚田是我的朋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没错。这个棘手而血腥的案子,与平静的宫崎家有所关联的就仅只是这样而已:塚田和彦是我的主人宫崎优作国中一年级的朋友……
4
这天夜里,我的主人迟迟没有回家,也没有任何电话联络。当时钟的指针快要走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就连刚强的邦子姐也开始不安了起来,到处打电话。
时间刚过十点,主人才回到家里。玄关的门发出沉重的声响打开了。
“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邦子姐的声音突然停住,接着透着些许害怕地说:
“小优,你的脸好苍白。”
我的而主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厨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三室她——失踪了。”
“你说什么?”
邦子姐大吃一惊,我的主人抓住她的手臂,要她坐下,接着他继续说:
“不要紧的。已经找到了,她现在在医院,睡着了。”
“她受伤了吗?”
“她割腕自杀。在她家附近的大楼楼顶上。”
主人说她是在中午过后不见的。
“我也吓了一大跳……到学校一看,一年级教室楼层的公布栏上贴出校内新闻的号外。”
所谓校内新闻,是指新闻社每个月发行一次的壁报新闻。
“上面写了三室偷窃的事。到底怎么会……昨天我接到电话赶去超市时,也顾虑到不让学生们起疑的……”
呃……。我心想,他的顾虑实在不能说是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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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子姐紧握丈夫的手。
“其他学生也会去桂冠超市吧!或许是谁看到了当时的情况。一定是这样。”我的主人垂着头。邦子姐继续说:“那她被当成小偷了吗?”
“没有。反而是很愤怒地说她是被冤枉的,而且上面也没有把三室的名字写出来。”
“那新闻社不就是站在三室这一边吗?”邦子姐松了一口气地说。
“是啊,新闻社是这样啊。但是看到新闻的学生,反应并没有这么单纯。就算没有写出名字,小孩子对这种事最敏感了,他们马上就知道上面说的是三室。结果有人说专业警卫不可能犯那种可笑的失误,他们一定是有根据才怀疑三室的。”
邦子姐眨着眼睛。
“啊?那叫什么来着?邦子姐,你知道吗?是叫反宣传吗?这么说来她手脚不太干净,她曾经有过什么事——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暑假里音乐教室不是丢了一支长笛,闹得很大吗?甚至有学生说,连那件事都是她干的。那根本就无凭无据。”
好一阵子,邦子姐就这样握着丈夫的手,默默不语。我的主人低垂着头。
“所以,她再也待不下去,跑出学校,寻找自杀的地点吗?”
“一定是这样的。幸好抢救得快。听说伤口很浅。”
“联络家长了吗?”
“联络了。他们应该会立刻赶来。”
唉,累死我了——我的主人呻吟着,伸了个懒腰。
“都是我害了她。”
“这不是你的错。”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好了,也应该一开始就相信三室是清白的。那样的话,就算她看了壁报的新闻,或许就不会受到那么大的打击,到了寻死的地步。”
邦子姐没有说话。一会儿之后,她悄声问:“那你现在相信她是清白的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