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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昭回了房,纪向柔仍在她的榻上躺着,眼眸半睁,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闻昭对她道,“你的那两个丫鬟被带到祖母那里去了。”
纪向柔一听眼睛都睁开了些,强打起精神问闻昭,“可是要怪罪她们?”
见闻昭点了头,纪向柔有些懵,忙撑起身子,道,“我要去见祖母。”
落水那时候分明是她吩咐的落枫和落梅不要跟着她,现在若是因为这个责罚了她们,纪向柔怕是会寝食难安!
闻昭知道这个时候拦不得她,也拦不了她,只好吩咐扶摇芙蕖帮扶着她些。
几人才到垂花门处,就听到了“啪啪”的声响,还有女子的惨呼声。纪向柔眼前一黑,却强行加快脚步,往那边赶去。
“住手!住手!不要打了!”因着发烧的关系,纪向柔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听得出她的坚持。
拿着杖子的两个嬷嬷正犹豫着要不要是停下来还是继续执行老夫人的指令,就见纪姑娘已经将她们手里的杖子握住。
她的手那么纤细白嫩,仿佛她们稍用力些就能折断,但是她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仿佛她们要继续打就要先打她似的。两个嬷嬷只好松了手。
纪向柔将杖子丢在地上,发出两声闷响,她上前就要将落枫落梅两个扶起,扶摇芙蕖见了忙上去帮忙。纪姑娘自己都是个需要人扶的,现在怎么扶得动别人?
幸而她们来得不晚,责罚才开始不久,两个丫鬟都只受了点皮外伤,也不需旁人扶,自己就能忍着痛站稳。
纪向柔咬紧牙关进了正房,还没开口就跪在地上,老夫人大惊,连忙叫她起身,纪向柔不起,跪着道,“阿柔请求姨祖母不要责罚落枫落梅!”
老夫人默了一瞬,叹道,“阿柔你就是心软良善,这样护不住主子的丫头就应当给她们长点教训。不然你下一次再落水了又当如何?若是没有仆妇相救又当如何?”
纪向柔听出了闻昭对她的维护,却道,“是阿柔自己将她们支开的,落梅落枫为了阿柔的闺誉这才认了罚,这样的丫头阿柔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她们吃了苦头!”
“阿柔瞧上了庄府的男子,落水是阿柔故意为之,支开丫鬟也只是想让他救起阿柔,是阿柔自己不知羞耻,与她们无关。”纪向柔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别样的淡定,听着竟有些自我厌弃的意味。
闻昭在外头听得大惊,落水果然不是意外,柔表姐竟是瞧上了庄起!
纪向柔禀性良善,闻昭就算最初有这个猜想也被她给否决了,她潜意识里就是相信着她的这份良善。
可现下听纪向柔这般贬低自己“不知羞耻”,竟叫人觉得柔表姐自己也是不喜欢落水这个伎俩的,只是她太想与庄起产生交集了。
里头的纪向柔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老夫人的回应,堂内呼吸声可闻,她再次道,“请姨祖母责罚。”
老夫人陡然叹息一声,道,“你怎么这般糊涂,我是你姨祖母,在婚事上自然是会为你做主的,你犯不着……哎!”
纪向柔冲老夫人一叩首,“是阿柔一时冲动,阿柔不懂事,叫姨祖母难堪了……阿柔再次恳请姨祖母责罚!”
良久。
“起来吧。女儿家的心思姨祖母年轻时也有过,只是千万不要堵上自己的命。”老夫人的语气低了几分,却是不会怪罪她的意思。
纪向柔心里头升起希冀,眼睛却看向旁边静立着的花瓶,小声撒娇似的道,“阿柔估算好了的,不会有事……”
老夫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又笑道,“你与我说这些作甚,只要你还好好地在姨祖母面前就行。罢了,你那两个忠心的丫头就带走吧。”
纪向柔大喜,就要给老夫人行磕头礼致谢,老夫人一摆手制止她,又吩咐旁边的嬷嬷,“给她拿瓶伤药去。”
“阿柔,你快些回去躺着吧,身子还没好呢。”
纪向柔出来的时候面上喜色难掩,看见了外头的闻昭竟有几分不好意思,腼腆笑道,“叫表妹知道了这些……”
闻昭眸色深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以为的良善之人却能做出旁人做不出的事,上辈子庄起对她的厌弃中,这柔表姐作用了几分?
闻昭宁愿相信,上辈子庄起看上纪向柔却不得不娶自己,纪向柔因此赌气嫁与庄廷,随后庄起厌弃她也只是因为心有不甘而不是受人挑唆。
纪向柔经历这一遭竟比先前瞧着面色还要好些,于是便回了自己房间躺着。
晚间的时候闻昭躺在榻上,再一次想起柔表姐。
闻昭心中复杂难言,长叹了一口气。
翻了个身,又想起前世纪向柔对她的那点照拂。
柔表姐曾笑叹着叫她好好珍惜身边之人,莫闹性子了。
纵然柔表姐没有她想得那般纯善,可白日的事情在脑海里回放的时候,闻昭觉得先不论柔表姐城府如何,却是会为了保护她想保护的人而牺牲自己。
今生她要保护好家人,也要学学柔表姐那股不顾一切的劲头,她不能输给了柔表姐。
只是……若要她毫无芥蒂,如同前世那样与纪向柔相处,怕是难了。
这般想着,闻昭如梦的时候总算安定了些。
窗外黑影一掠而过,却半点声响也无。
陆然坐在屋顶上,心下纠结到底要不要去问清楚。
昭昭是如何知道云想阁同那无名当铺的?还有那穿花步……陆然心里的疑惑太多,直想来问问她。
可是他想也知道昭昭是不会告诉他的,上次问她穿花步的事她都不肯透露半句。
要是换做旁人他铁定会逼问出来的,就是逼问不出来,这般危险的人物解决了就是。但是昭昭不是旁人,她是那种就算不回答,他也丝毫奈何不了的人。一设想若是真逼问她,她会露出怎样恐惧厌恶的表情,他就不敢想下去。
陆然在屋顶坐了良久,月光铺在他的衣袍上,他感觉到丝丝凉意,也不知是月光还是露水,这初夏的夜竟然也是冷的。
正准备就此走了,那些个疑问都压在心底,却在经过闻昭的窗前时再也走不动了。
他想见见她,一眼就好。
一个纵身便从窗户处跃进去,走至闻昭榻前,朦朦胧胧的粉色纱帐里躺着一个熟睡的美丽姑娘。
陆然难以遏制地心头一热。
轻轻掀起纱帐,就见他心尖尖上的姑娘阖着双眼,睫羽覆下,嘴角微翘,像是身处一个甜美的梦境。她的脸蛋小巧丰盈,窗外的月色泻进来一束,虽没有直接照在她脸上,却使他看到了羊脂白玉一样的颜色。
陆然觉得在这样的颜色面前,人人都是登徒子。
本是想再回味一番上次的绝妙滋味,却陡然想起了她那句质问的话。他喜欢她的外貌吗,当然喜欢,毋庸置疑。若她是个无盐的姑娘他还会喜欢吗,这问题已经困扰了他许久,他觉得昭昭的性子也是极对他胃口的,可是她若是貌若无盐,他可能根本不会去了解她的性子呢?
陆然神色复杂地想着,却见闻昭动了一动,陆然本能地想躲起来,都已经看准了头顶的房梁,没想到闻昭又没有动静了。
陆然见她竟然将被子踢了,想起方才在屋顶上感受到的凉意,伸手将被子拉过来俯身给她盖上,看着她还是无知无觉的样子,陆然心里软和一片,就着这姿势在闻昭的额上落下一吻。
娘说过,这样的吻可许那人一个安稳的好梦。
第37章 与争锋()
翌日陆然上早朝的时候抬眼见到皇上的面色红润的样子,越发疑惑那道隐究竟是何方圣神。
皇上自己也极高兴,本来见史书上吃丹药求长生的皇帝没几个有好下场,现在想来那些个皇帝一定是没有寻到真正的好丹方。皇上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是上天要他做千秋万代的皇帝,所以给他派了个神仙下凡。这段时日他吃着这长生丸明显觉得身心舒泰,连近侍都说他气色好了许多。
朝上有几个会看眼色的趁机说了好些奉承话,直把皇帝哄得更高兴了。
这时姜闻钰上折子言道,京杭运河多段河道淤积通行不便,导致京内物价上涨,请求皇上斥资整修。皇上才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江山在他的治理下是海清河晏一派盛世,这小姜二就说哪里哪里不好了,皇上眉头一皱,却没有对他发怒的理由,只摆摆手道,“这些事就交给薛爱卿了,此事由户部工部协商处理。”
薛相应下了之后,陆然闻熠这样的学生也只好下了朝之后去薛府商议。
三年前虽与西戎签订了协议,可近年来西戎皇室内部纷争不断,姜家军只好再次驻守西北以防不测,加之南蛮也越发地活动频繁,卫国公也有一年未曾回京了。军吃得紧紧的,于是京杭运河的整修便疏忽了。
薛相一来就问姜闻熠的看法,周遭几个学生都暗自咬牙,姜闻熠拱手道,“学生听家中二哥讲过,那永济渠与通济渠的交接河段泥沙淤积尤为严重,清淤耗资巨大,不如改道。”
薛相就是知道姜闻熠有工部侍郎姜闻钰的消息才问的他,且也要其他人看见他对姜闻熠的重视。
“哦?可黄河一带无论怎样改道,都坚持不了几十年又变成废河道了。”
有人见状连忙道,“是啊,那这改道不是白改了?”
姜闻熠拱手道,“新河道只消定期排淤,定比老河道坚持得久些,学生以为当务之急是解决运输之难,抑制京内物价,百姓才能安生。”
也有人附和姜闻熠,“河道能否坚持长久就叫工部操心去,今日我们的问题是解决当下的难题啊!”
薛相的学生里自然也有工部的,虽是小官,也听不得刚才那人的话,“河道的事就丢给工部了吗?为何不能想个齐全的法子?”
一时间竟分作几派,吵吵嚷嚷的,薛相是希望大家勇于发言不错,却也不喜欢这般乱糟糟的,忙做手势打住,随即抬眼看陆然。
陆然会意,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学生以为改道太过费时,恐怕改完了河道,京内已经斗米千钱了。改道可行却解决不了当务之急。”
薛相听他的意见与姜闻熠截然相反,满意地让他继续。
“由于各河段水情不同,航道不一,若是能采用分段转输之法,充分利用小河道,水系分支,甚至是陆路,将粮食物资尽快运至京中,便可平抑物价,那改道一事也可一道进行。”
薛相点头,这法子却是比单单改道要奏效些。有人却不服道,“分段转输说得轻巧,你可有分段之法?”
陆然看向那人,“不巧,在下江都人士,几次上京皆是走的京杭水道,倒是有几分熟悉。且就算有不知之处,也可询问当地的老船夫,他们一定是知之甚详的。”
熟悉陆然的几个都知道这人不只是读万卷书的,还是个行了万里路的。年纪轻轻就游学了好些次,听说游学时候是白日里看山水风物考民间百态,晚间则挑灯夜读,是个刻苦的。
那人没再说话了,倒是薛相的脸色更为和蔼。
姜闻熠早先便与陆然通过气,此时道,“学生还有一见。”
陆然的法子已经相当不错了,姜闻熠还要再说,薛相便觉得这是与陆然在较劲了,一点头,让他说。
“今日朝上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