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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仙界的观念似乎以为定名的雅俗可以反映一种文明程度,譬如停尸房叫太平间、厕所叫卫生间之类,事实上也未尽是。
就说前人叫厕所、茅房,厕就是混杂的意思,指这个地方人来人往的状态。茅房则是指这个地方多用茅草覆盖,比较简陋。虽然如今天界仙道昌明,卫生间很少有茅草搭建的了,叫茅房有些名不符实,细究起来,这两个叫法确实没有什么粗鄙不雅的地方。
称谓往往带着时代和地域的印记,至于雅还是俗,文明还是野蛮恐怕不能一概而论。如今仙民听着厕所、茅房就觉得俗秽,说卫生间就觉得有格调,归根到底是不知道这些称谓的意思,是一种鄙陋无知的表现。
况且雅虽然是人类文明的一种追求,老聃早就开示,天下皆知美之为美,丑才有标准。皆知善之为善,恶才能界定。所以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新陈代谢当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也算除旧布新的一个过程,不知道世人为什么总觉得俗不可耐。
别说是凡人了,就算神仙鬼怪就不上个厕所,不新陈代谢吗?凝云致雨、一枯一荣,只要在这三界大循环当中,相信任何生灵都难以自外。
诸君,你看我写的是古典仙侠,缘何忽然多出许多时新的称谓和器物呢?要知道古典不等于古代,很多人可能觉得古典就得是古代的背景,孰不知,‘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今事会成为往事,今人而成为古人,世间又哪有一成不变的古今上下呢?
仙家作为一种较人类更高级的灵体,没有可能人类发展出盛大的器物文明而仙家仍懵然无知的。倘若仙家对世间的变化无所感知,恐怕早就被取而代之了。
再者器物、名谓虽然随时变迁,大抵都有很深的渊源。世人对熟悉的名谓往往习以为常,并不能疏通知远,何者为古称。何者为新造?固不可一一易言也。
除了一些直译的舶来语,吾人用来书写的何一非中夏文字?仓颉造字,以六书为法,本来就是要网罗世间万事万物,欲使千秋万载应用于无穷的。
雅俗之别若真要说个皂白来,大约可以用比例来界定。世间的文人雅士、淑女佳人没有不吃喝拉撒的,可见这也并非粗俗不堪的举动。但要说一个人除了这四样再没别的追求,那就无甚可称了。
厕所这个称谓可说是十分文雅巧妙的,像茅房以建制定名就逊色一筹,等到世人不用茅草建筑。这个名称不合实际,就很有废弃的可能。厕所以人群杂沓而言之,虽然高门显贵往往有私厕,以社会财富平均而论,公厕是万无废除的可能,而且就算私厕难道就绝无第二人杂厕其间吗,这似乎也不太可能。
因而这个称谓便有久远的意义,本可以永久使用。奈何一些连望文生义的能力都没有的俗客,竟然认为这个称谓透着俗秽而易之。
至于卫生间、洗手间、盥洗室这些称谓只怕还没有形成普遍的观念,如果形成了观念离寿终正寝也就不远了。
楼道里的卫生间就是供宾客使用的。所以并没有什么混合的设施。不过卫生间并没有男女之分,里面隔着一间一间的小厢室,关起门来就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互不干扰。
明钦钻进一间厢室。一边松开衣带小解,一边思量着怎么接近秦素徽。
忽尔隔壁的墙上传来咚咚的撞击声,似乎很是迫促。明钦怔了一怔,匆忙系好裤子,出来一看隔壁的厢室从里面反锁着,墙壁砰砰的响个不停。
“里面有人吗?”
明钦问了一句。附耳一听果有咿唔不清的声音,抓住把手送了一缕灵力过去,门闩‘啪嗒’一声滑落开来,拉开厢门一看,马桶上坐着一个衣衫散乱的女郎,浑身五花大绑,嘴巴让布条系着,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是你……”
女人正是章高林的老婆江采莲,明钦见到她进了洗手间多时没有出来,想不到竟然让人绑了在此。
“唔唔……”
江采莲挣扎起来,示意明钦帮她解开身上的绳索。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钦扭头一看,见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闪身进来,看到明钦怔了一怔,飞快的低下头颅。
明钦见她肤色微黑,脸颊上长了几个雀斑,样貌并不出众。
“你叫什么名字,府里混进了坏人,把章夫人绑在这里了,快来给她解开。”说着退开两步,示意她上前解缚。
丫鬟笑着应了一声,刚刚走近几步,只见江采莲露出惊惧之色,瑟缩着身躯胡乱闪躲。
“章夫人不必紧张,姑娘我这就来救你。”
丫鬟随手一挑,扯落系在马桶上的绳索,抓住江采莲背上的丝绦,一把提溜起来。
“你想把她带到哪里去?”
明钦见这丫鬟有恃无恐,想必有些本事,静静观望也不上前。
丫鬟得意笑道:“这么有头有脸的一位夫人,本姑娘好不容易绑了来,当然得赚几个银子花花。我劝你少管闲事,免得自讨苦吃。”
“你到底是什么人,混进穆公馆有何目的?”
“你管我是谁?后会有期,不必相送。”
墙壁上有一扇窗户,直通到僻静少人的后园,丫鬟认得分明,一个闪身夺路而走,手起一掌,将窗格抓得粉碎。翻手幻化出一柄油纸伞,哗然张开,飞鸟一般乘风而起。
“青衣社?”
明钦看这作派似曾相识,顿时回想起北海庄园出现过的青衣社。摩焰门的人曾经邀请神智夫人帮忙对付章高林。这女郎劫走江采莲十之八九和青衣社脱不了干系。
女郎打破窗户倒给明钦离开穆公馆提供了便利,当下也施展身法腾越而起,缀在女郎身后一路疾驰。
这个时候秦家的人应该已经赶往传敃宝殿,那里是七曜府重地。防范必严,想要凭一己之力进去劫人肯定是行不通,只有等婚礼结束赶回穆公馆的路上易于为力。
现在有了青衣社的人掺和在内又是个未知之数,明钦想知道她们对付章高林的计划,看看有没有机会借力打力。
女郎掠出穆公馆拐进一条偏僻的胡同。念一回法咒,将油纸伞盘旋着祭起,伞中散发出五彩霞光将江采莲收了进去。她又在脸颊上搓弄了一会儿,晦暗的肌肤和粗糙的雀斑像油腻一样脱落下来,霎时间好像换了一副面孔,整个人都标致了几分。随后又解散秀发盘了个髻,用一块绢帕缠住,找了一件淡青色的褙子罩在外面。
一切收拾停当,这才展动身法专挑僻静的胡同穿行。
明钦暗暗纳罕,远远吊在后面追了顿饭功夫。却见她从一条宽绰的街道中拐了出来,面前现出一片高楼广厦,复道行空,蜿蜒如龙蛇一般。
女郎缓下脚步,理了理发鬓,气定神闲的朝着一片广场行去。明钦抬眼望去,只见广场尽头现出一座巍峨宫殿,门楼上镌着几个烫金大字,正是传敃宝殿云云。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穆清绝虽然跟明钦讲过传敃宝殿和秦家的大概位置。但他对玉京并不熟悉,寻找起来还不知要虚耗多少精神。
想不到跟着女郎一阵胡乱奔走,却是歪打正着,对于这次的行动凭白生出几分信心。
广场上一片车水马流。行人过客,川流不息。宝殿外面停着几辆熊形大仙车,拉满了形形色色的器械。
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从仙车上下来,穿着一身黑缎云纹的锦袍,拿一顶棉绒帽子。脸型稍圆,带着几分喜气。
行人中有识得的欢呼一声纷纷围拢过来。热络的叫道:“霍老板,这是要在哪演出呀?”
霍老板呵呵一笑,抱了个团揖,招呼道:“孩子们,动作快点。里面还等着呢?”
弟子们利落的从仙车上跳下来,有条不紊的搬着东西。行人虽然知道霍老板有特殊的堂会,却不愿径自离去,机灵点的便拿出灵犀佩摆弄着里面的色相镜争着摹下霍老板的影神图。
三界众生,孜孜以求而不可得的无非是长生久视之道。道家炼气、儒家养性、释家悟心,侧重点虽然有所不同,同一都是要将灵魂致于不朽的境地。
凡人的长生之道又是什么呢?就是习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举凡诗词歌赋、书画琴棋、医卜星相、乃至稼穑种植也莫不有个高下优劣。俗话说,一艺在身,都足以安身立命。自古以才艺名家、超凡入圣的大有才在,譬如书圣王羲之、画圣吴道子、诗圣杜甫、茶圣陆羽,屈指算来亦是相当可观的。
这位霍老板就是艺林中的一代人杰,说起他的名号来真可谓是名驰宇宙、晃动乾坤。堪称是滑稽之雄。自从魏党执掌大摩国以来,数度对艺林大力整治,逐渐形成两大派别,一种是本色派,一种是随时派。
随时派的领袖向称郭祭酒,本色派则要算这位霍老板了。
随时派一般都依傍于魏党权贵,曲学阿世,充当一些小官僚。久而久之,就利欲熏心、数典忘本,兼之学无根柢,本领粗疏,难免有花拳绣腿之讥,贻羞于艺林。
本色派尚能立足于传统,懂火候、有分寸,彼消此长,亦是自然不过的事。
儒者称说周公,便说是多才与艺的人。后儒却对才艺一道统视为雕虫小伎、奇技淫巧,未免持论太苛。古人又说什么亡国之音哀以思,好像听段音乐就要亡国了,未免过甚其辞。历史上亡国的君主有几个是单纯因为靡靡之音呢?
若说淫艳的音乐让人耽于享乐,玩物丧志,把家国重担全部寄托在一个皇帝身上,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就算他抛弃一切精神享受也未必能治理好国家,两者似无多少必然联系。
才艺归根到底就是一种精神愉悦,但好像先贤们都十分反对。不但儒家说什么逸豫亡身,道家更要弃绝声华,绝巧弃利,墨家、农家一个以自苦为极,一个躬亲稼穑更是不必说了,法家要驱民于战斗,似乎只有皇帝才有声色犬马的空间。
但事实上呢,好逸恶劳就像水往低流,顺之易而挽之难,而且文明的演进似乎也离不开这些东西。
仙界从事于直接劳动的人少了,因为感知能力较强的缘故,娱乐的能力自然有所提升。但是遗憾的是百数十年来仙民并没有造创出很有价值的艺术形式和内容。
当然这和魏党的操控有一定的关系,魏党的修养之差在文明史上都是名列前茅的,而且他们强调艺术为权贵服务,根本背离了艺术的特性。能好才见鬼了。
中夏历史上有那么多辉煌灿烂的艺术形式和作品,没有哪个是专为权贵服务的。有人或许会说诗词、戏曲、琴棋书画都是精英阶层的活动,但事实上这些东西都没有门坎的,有的人为了吃饭放弃艺术,有的人为了艺术放弃吃饭,要说艺术有门坎,就是需要把艺术放在吃饭或物质享受之上,才能有所成就。
这当然是很要命的事,很多人饭都吃不饱读什么书,玩什么艺术呀,所以只有士大夫阶层习艺的条件更优越一些,但这保不了他能有所成就。
世人总是艳羡别人的艺术成就,但就算让你投生成杜甫、怀素、陶渊明,结果只怕还是让世上多一个庸人。
古人说‘修辞立其诚’,这大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