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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不觉走远罢了。我这就让家里人去把它找来,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便是。」
说罢便让人把太守送回房中。太守也是教人扶住了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腿脚虚空,若不是有个依靠,只怕一碰便倒了。刚才那段路,还真不知是怎样撑了过来。只是他心里有事,自然不再深究。
「大人,那么我们去帮忙了。」佣人到了房门前,见着太守无妥,也就匆匆告别,独留太守一人依扉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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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六顽皮,他是知道的。狐狸野性难驯,他亦曾听师传提过。只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照六怎会丢下他一个跑掉了呢?萧太守怎样想都想不通透。他还想着昨天夜里,想着今天早晨,狐狸的姿态样貌、身型触感,全部都如在目前,便连气味也仍依偂裳啊T趺椿崴挡患筒患四兀俊
难道是被拐跑了吗?还是遇到了甚么意外?世上百种、千种、万种可能层层叠来,压得太守就要喘不过气。一时再也无法坐住,眼看就要推门而出,奔到街上去找了!刹时鼻尖却飘过一缕血味——
「嗯?」
太守回头,顿觉那阵腥气越发浓郁,几乎就要把房中香炉熏出的气息掩过。他多年茹素,对腥荤之气尤是敏感,于是便追逐着那味道低下头来,出奇不意地却睹见床下一堆衣物、干草夹杂的痕迹。他心里古怪,连忙钻进床底,一手便把上头的衣服拨开,却见在禾草堆当中,冒出一个尖细脸面来。湿淋淋的毛发贴在头上,弄得它额前六个点儿几乎都模糊掉了。
太守又是惊又是喜,连忙抚着狐狸身躯,轻轻便摇起它来:「照六,你怎么躲在这了?」
只是安慰之情尚未落到心头,萧太守霎时却发现,房中仍旧静默无声。只剩下湿腻的汗意一直自掌心渗出,他摸着那个不动的躯壳,不觉便反反复覆地喊起那个名字来:「照六?」
十九 难为水
太守初为人父,怎知道生产凶险?只管从床下把狐狸拉出,抱住它摇了又摇,一时间也不懂得张嘴叫喊把人唤来。后来还是萧桂自己不放心,生怕弟弟丢了狐狸会想不开,摸上门来时才惊悉此事。
萧桂身为女子,自然知悉这事刻不容缓,丝毫耽搁不得。匆匆回首指挥家人,闹得萧府像是炸开的锅般,一时间府中上下人等忙乱的光景,直比市街上赶集的人群还要热闹。提热水的、围袆帐的、打烛火的、干着急的,小小的房间里瞬间便挤满了人,一对对急躁目光来回扫视着待在房子中心的太守,却又生不出甚么法儿来一解烦忧。
倒是狐狸听了人声吵闹,挣扎着眼儿便开出一道缝来。可未待太守透露欣喜之情,那锋利牙齿便又从嘴里冒了出来。只见狐狸两眼发直,却是不认得人了,凶着便把太守伸过来的手叼了两下。
「照六、照六,是我啊。」伤在手上,痛在心里。太守使劲抱着狐狸,心里越发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萧桂见多识广,知道狐狸生产时不禁惊扰,连忙让闲杂人等退下。只是怕狐狸受风,单留了四个提袆帐的人下来。果然门扉一关,人声消减,狐狸马上便安分了许多。只是方才神经绷得太紧,这下人一走,狐狸马上便竭力倒在太守怀内,蜷缩着身体啾啾悲鸣。
太守摸着狐狸肚子,竟感到里头波涛汹涌,无数的小骨节在软肉下踢过不停,害得狐狸的腿脚抽搐不断,似是疼痛之极。他心里不忍,正想回首向姐姐救援,谁知身上刹时便湿了一片,再往下看去时,竟见到一个小小的尖嘴巴正从狐狸腿间冒了出来!
「哎呀,照六要生了!」萧桂在旁边观察已久,心里也有大概。加以她当女儿时,亦曾听过母亲教导,对于生产之事亦略之一二。当下便让太守稳住狐狸,伸手便连连住它肚子推去。
果然过了不久,便见到有一只小赤狐自它身下掉出。萧桂赶紧用地上衣服把小狐接过,正道狐狸的孩子果然还是狐狸,一回神却听见耳边传来阵阵婴儿哭声,眨眨眼便发现怀中的血污早已变成人模人样的婴孩了!
萧桂正是讶异,狐狸却不容她思绪半分,悲啼一声,双腿痉挛,竟又从腹下挤出一对小脚丫来。当下不但萧桂,便是旁边的佣人亦手忙脚乱起来,一个想把弄脏的热水换去,一个又要找件干净衣服去把第二头小狐包起。旁人忙乱,狐狸自己倒是全神贯注,仰面躺在太守怀内,闭合眼睛垂下嘴巴,也不管汗水纷纷自鼻尖滴下,使尽吃奶之力要把孩子一个接一个挤出。
「生了?全弟,它又要生了吗?」
「啊啊,好像又有根尾巴出来了……」
萧桂和太守虽然知道狐狸要生,却没料到它会生过没完,当下又惊又喜,不免有点胡言乱语。他们一族本就人丁单薄,萧桂多年来亦未有所出,如今一下子把孩子抱过满怀,不单是他们,便是佣人也是万般感慨。一时间倒也忘记怀中的孩子是由妖孽生的,单着那一张张皱巴巴的脸面,却是越看越觉得可爱。
「呜!」
这种人世之事,狐狸自然没空去管。只见它歇息一会过后,弯腰便又再低头用劲。太守看见它还要生,不禁满心欢喜,低头便朝着那颗湿漉漉的脑袋亲道:「照六,你好厉害啊!」
「……朱砂痣。」狐狸趴在太守臂上,脑筋似是清明了半分,抬头便用鼻子点了点太守。
「嗯?」太守听声,自然倾耳垂听,岂料狐狸却发出一阵叽呢咕噜的响声,教人一时听不真切。太守见它辛苦,心里也是不忍,可孩子总得是要出来的,摸摸的头颅便好言安慰道:「你再忍耐一下,这可是大功一件!」
「小爷恨死你了……」这下子那个声音倒是分明起来了。太守歪嘴正要取笑,霎时陷进手臂的爪子却又教人难以笑得出来。
「嗯,让你恨,就让你恨好了。」太守咬咬牙,未几竟是柔声说道。
一个疼,两个痛,三个孩子哗哗哭叫,四个下人忙成一团。热水缺了要烧,布巾没了要撕。太守用热水沾湿衣袖,擦在狐狸脸上倒显得份外稳重。狐狸受了他一呵一哄,竟似是舒服了许多,当下眼睛也明亮起来,不像方才那样糊涂了。
只是生老四时,狐狸还是没少受折腾。那孩子大概像狐狸那般馋嘴,太守喂进去的鸡汤,想必亦是它吃得最多。白白养成了一个硕大身躯,却不懂得适时报效父亲。只见它压在狐狸肚内,却是怎样用力都挤不出来。害太守看着发急,也不管狐狸在他怀中又扒又咬,用力推着它的肚子便安抚道:「就差这一个了,照六,快好了。」
「啾!混蛋,待小爷好了就教你好看!呜呜……」狐狸只觉腹中被人塞进一块大石头,堵得它不上不下,好生痛苦。由是再也顾不得脸面,嘴巴一歪,放声便大哭出来。
「乖,很快就好了。」太守也不管自己身上又是鲜血,又是杂草,搂着狐狸便深深把它包在怀内。
别看之前三个啾的一声便滑了出来,生这老四却甚费功夫。恰似巧匠斧凿,越炼越是要花费精力才能把成品拿出来见人。狐狸这么一闹,竟是过了一夜,到了将近天明之时,老四的皮毛才稍稍露了出来。
旁边的佣人见了,连忙牵住老四尾巴,从外间轻轻施力,想要让狐狸生得容易一点。谁知出了屁股,却卡住了腰身,还是得让狐狸惨叫几声,才真个把那胖小子给推了出去。
满屋子人经这一夜煎熬,早就精疲力尽。望见狐狸平和下来,也道终于把一家子给凑齐了。谁知老四出来时候,老五竟也钻了空子乘机溜到人间。也是萧桂把老四擦身时候,才发现它怀中竟抱着另一头小狐。兄弟俩如斯纠缠,亦难怪狐狸这胎生得辛苦。可别看老四是个白胖小子,并蒂而生的老五却让人忧心,不但生出来时未曾哼声,便是被萧桂抱住了,亦久久不能化作人形。
「全弟,这小狐……」
「来,让爹抱抱。」他们家五福临门,本是喜事,如今说要折损任何一个,太守都不情愿。当下便把老五给抱了过来,细细对着它嘴边吹气,护在脥下保暖。说来奇怪,这小狐一受太守呵护,果然啾啾叫了起来,再放到热水中一洗,竟又似其兄姐般变成婴孩模样了。
狐狸躺在太守腿上干瞪着眼,听见孩子不妙,心里亦甚惶恐。这下见着老五活跃活跳,不觉疑虑全消,再看向阖家欢喜脸容,眼皮却越觉沉重,连好好教训太守的功夫也来不及做,转息竟又昏睡过去了。
二十 百子图
狐狸这般睡着轻松,可怜萧府上下人口从此却不得安宁。各种活计乱窜,自是不在话下,这意外惊喜,还真是杀了萧桂一个措手不及。别的不说,先说奶娘。虽说当初就想到狐狸是公的,自己喂不饱孩子,早就让人到乡间把奶水充足的女人请来当奶娘。然而萧桂再是精明,亦万万想不到狐狸一窝便下了五个娃娃,奶娘奶水再多,也是应接不暇。迫不得意之下,头几天只能奶水、米粥掺和着的喂,害萧桂一看到孩子就心疼,说到底他们也是萧家长孙,谁又忍心让娃娃受此委屈呢?
再来便是衣服。太守喜获麟儿,自然是不吝啬给孩子们做衣服的。只是这窝娃娃一闹,不说外衣短裤,单是尿布便应付不过来。害太守工馀之际,少不免要帮忙缝补尿布。素来倒霉的卢元当然亦不能幸免,边流着泪边把针扎到自己指头里,低头也学起女红的活计来。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件难得的高兴事儿。不待孩子满月,萧府便张灯结彩,大锣大鼓的烧响红炮仗来。顺道通告乡里亲族,他们萧家终于后继有人。狐狸这次连下五子,老大、老四、老五是男娃娃,老二、老三是女孩儿,一时间璋瓦之喜,竟是教太守占过圆满。偏生他长到三十开外,却未曾斛纳哪处人家的闺女为妻,如今莫名其妙的喜获五子,不免招惹好事之徒猜疑。一时席间谣言满天乱飞,或说别看太守长了一张清冷脸皮,骨子里却是个花花肠子,不知在外头留下了多少风流债,如今要一并还起来了。又有人含笑低语说,萧家的人是想孩子想疯了,便是把捡来的当成自己的来养也高兴。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难得是老夫人听了也不生气,微笑以对,就当成是外人妒忌他们萧府的奇缘。说起来外间人养孩子,总要费尽心机取些阿猫阿狗的贱名,好把孩子藏起来,不让阎王爷爷知道他们金贵,将来才好带大。换到萧家处,名字倒是现成的,就「狐大」、「狐二」、「狐三」的叫,这般排下来,「照六」听起来倒像是最小的一个了。
如此亦难怪狐狸一听到这个主意便皱眉,努嘴便道:「连崽的名头都比我大,你们还把小爷还在眼内吗?」
「这不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太守一听,自是好言相劝,摸着那对三角耳朵,脸上的喜色却是要掩都掩不住。
后来待孩子长了一点,太守又按天上七星的名字,依次替他们取名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如此亦有记念与狐狸相遇的机缘之意。说来奇怪,或许真是受了天上星宿加护,此后娃娃们不但长得又快又壮,未及半岁,已能独自坐起。便是生来最弱小的老五,如今哭起来亦声音宏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