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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金国只是兵戎相交的仇敌,跟咱们朝廷的官儿可是势不两立的强仇。谁站得稳脚步,另一方就必定得倒下去……试想,咱们秦相爷怎会又怎能容得下岳将军!”
女真人想了想,笑道:“宋国那么大,土地那么富庶,却容不下一个岳飞,难怪好汉都死绝了。没想到你还有些小聪明,局势捏拿得倒挺有准儿的。”
杭八搔头笑道:“别的我不成,跟随朱大天王那么久,顺水转舵,看清局势,这点把握不是我杭八夸口,是有几分真本领的。”
女真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岳飞已接令,专程寅夜赶返临安,待到了朝廷,秦桧要将他是杀是剐,都没问题,只要我父王一声令下,秦桧还不是唯命是从!却又何苦派你的人来截杀,又再三恳求我父王遣我来援手?”
杭八以为女真人真的请示于他,他只图表现优良,可望升官发财,当下知无不告:“二公子说的是……不过,京师之中,不少岳飞党羽,他们或劫狱,或请缨,总之会设法营救岳飞,尤其是韩世忠、刘琦这等不识抬举的家伙,说不定会联合起来,要是有什么异动,那就糟了,秦相爷不得不未雨绸缪,来个斩草除根,外加上先下手为强……”
女真人道:“岳飞万里兼程,算是白回了。”
杭八得意地道:“若他被咱们刺杀于此,明日未到临安,相爷正好定他个‘违命’之罪,包叫他满门抄斩!”
萧秋水只听得心脉责张,眶眦欲裂,手中都捏了一把汗。燕狂徒却伸手连他“哑穴”也封了,只见他根根银发竖起,却未有所动。
那女真人又道:“好计划,你们南朝人,作战怕死,却诡计多端,岳飞这次可谓死得不明不白。”
杭八笑道:“其实死得不明不白的人才多呢。这几天来,一路上有人图救岳飞,都是让咱们或朝廷的禁军、相爷心腹手下,尽皆杀死,封官发财的人,也多得紧哪!若是岳飞知道,准叫他心疼死了……有次梅镇的民众集体在官道上等候岳飞,结果给我们杀光杀尽了,一村的人哩,尸首都布了五六里路……”
女真人道:“你们宋人,手段真忒也狠!却以为我们不知么?你们奸淫烧杀,又抢虏掠劫,事后赖到我们身上,便是你们的拿手好戏。”
杭八一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嗫嚅道:“二太……二公子神通广大,我……我们……”
女真人一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朱老先生为我们开路清道,立的是大功;今番若成事,自也有重赏。”
杭八忙咚噗一声跪倒,拜谢道:“属下万谢二太子……不不不……二公子大恩。”说个不停,女真人微笑道:“起来,却未知这一战是否功德圆满?唉,你们宋人,好不容易得一勇将,却连多等几天,到京师再定罪诛杀,也待不及,唉。”
杭八起身道:“这次部署,是天王精兵,岳飞惯于沙场征战,这种武林狙杀,他断断应付不来的。这点二公子万万可放一千个心……至于让岳飞回朝,相爷是怕‘夜长梦多’呀……何况……何况相爷早一一细查了岳飞的底细,却是不贪财,不徇私,不枉杀一人,不鄙行一事,根本无法治之以罪……”
女真人听到此处,向天呵呵大笑一阵,中气充沛,只震得马匹一阵嘘呜,道:“向来奸臣杀忠臣,何须有罪?只要我大金国的父王点一点头,你们宰相要杀忠臣良将,不过是喝酒吃饭的事儿一般而已,只要朝廷要做,把比干皋奠打成大好大恶之人,绑在城门任民割剐凌迟,也在所不难。”
原来这女真人,便是金术兀的二太子,因慕宋朝文化,以国为姓,汉名为慕夏。其时金国兵强势大,连骁勇善战的蒙古人,每年都要进贡女真族人,这马上沉默寡言的蒙古人,便是勇士浩特雷。这两人是金尤兀特派监视宋人捕杀岳飞的使者。
金慕夏望望夭色,道:“看来岳飞就快到了。”
杭八道:“岳飞接了十二金牌,不寝不眠,父子兼程赶来,定必又疲又饥,在此地伏击他,正是最好不过。我们先埋伏起来……”
忽听叱喝一声,那蒙古人比手划脚,说了一会儿的话,一个黑色水靠中隙露朝廷官服的人,踏前一步,道:“蒙古勇士说,他不肯埋伏暗狙人。”
杭八跺足道:“唉呀,这岳飞虽是强弩之末,忒也不得了啊,怎能明打明攻?这岂不吃亏……律三叔,你还是去说说吧。”
这翻译的人,原是宋朝带刀侍卫律靖旋,今番一起在这儿,要伏杀岳飞,当下又照杭八的意思,对蒙古人说了,那蒙古人仍是摇头不肯,杭八无奈,只得望向金太子,金慕夏沉吟了一阵,终于还是向蒙古人叽哩咕噜说了几句,瞧那蒙古人的神气,还是不服,但已不敢多说了。蒙古其时尚受金国威胁,随时可以出兵攻打,蒙古人哪敢再得罪以致祸国?金慕夏道:“好,我们藏起来再说。”
这时一阵风吹来,草动沙飞,庙里传来一阵乍听如呻吟般的声响,杭八骂道:“哪来一阵怪风!”便要指挥大伙儿在庙边匿藏起来,金慕夏忽然道:“慢着。”
杭八一怔,金慕夏道:“草堆里的朋友,你们要自己出来,还是要我们揪出来?”
只听“霍霍”两声,两名大汉跃了出来,青记大汉大驾道:“好奸贼,竟敢诬害岳元帅,我练虹升跟你拼了!”
另一个胡须满脸的大汉也骂道:“兀那狗贼,无耻下流,待我练俊贤替岳爷爷清道!”
说着一个挥动铁锥,一个拎起银钩,挥舞呼喊攻来,那二三十个黑衣人,身形闪动,迅速摆起阵势,围着两人,杭八却怪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杨再兴的旧部‘练氏双雄’,哈哈哈,既是如此,正好替我们先祭祭兵刃,快利一下!”
这两人正是岳飞收服的盗匪,后为宋朝屡立大功、作战骁勇的杨再兴杨将军的部属。秦桧等奸人因恐岳飞等聚众生权,所以在遣调兵将希防时,故意分散这些作战英勇的悍将勇举,拨作其他庸将麾下置不用或借故剪除。练氏双雄等发配南海,眼见将领昏庸无能,而同袍兄弟,十之八九都不明不白地丧生,悲愤莫名,按捺不住,便违军纪逃逸,闻岳飞在朱仙镇大捷,喜不自胜,连程赶去报效,要直捣黄龙,雪靖康之恨。不料在途中听得岳飞已被敕令调迁,练氏兄弟哀愤莫名,便要在这路上守候岳将军,恳其为国珍重,愿效死同往。
谁知二人在客店投宿,无意中听得杭八这一干人要伏击岳飞的消息,便先躲在庙旁,待岳将军来时,出言示警,好叫歹人好计不逞,却未料金慕夏也是个厉害角色,竟然洞察出他们匿伏的行踪。
二人此时早已豁了出去,只求决一死战,拼得一个是一个,拼得两个是一双。
燕狂徒身形一动,正想出手,忽然身体中奇经八脉,如万锥攒刺般刺痛,一齐发作,跟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原来燕狂徒数十年前,傲啸江湖之际,曾被十六大派高手,连同当时才算初崛起的“权力帮”以及朱大天王的部属围攻,燕狂徒虽负重伤突围而出,十数年来,消声匿迹于江湖,当他在擂台会再度复出时,武功已因疗伤护体,失去了三成,擂台之会,燕狂徒再度受巨创,他年岁已大,要痊愈已难有望,只是消耗惊人的功力,勉强暂时将之克制而已,旧创可能随时复发,而且旧伤加新创,正可谓一发不可收拾。
燕狂徒因见知年事已高,近日来眉跳气喘,难望久活,内心急于要完成几件心愿,所以不顾一切,在未能完全羁制内伤之前,便又复出,功力再减退二成;此刻他的武功,实不及他自己全盛时的一半。
此刻燕狂徒只觉一阵阴森之气,带着刺痛,奇经八脉,上下交流,无不空滞错乱,而带脉环身一团,络腰而过,状如束带,更血脉倒流,冲逆难受。他双服翻白,全身忽寒忽热,所中的阴毒暗器和掌力,一齐暴发,可谓内外交征。
燕狂徒竭力平定心念,以止观法门,由“制心止”,而至“体真止”,来逼住体内真气游走、血脉逆流。此刻性命悬一线,唯以个人几十年来性命交菊的修为来压制。此刻他忽如炎日临空,盛暑锻铁、手执巨炭、身入洪炉,全身汗浸,忽如天降飞霜,冰封万里,脚陷雪窖,怀抱寒棒,全身又结了一层薄冰。
萧秋水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无奈穴道被封,明知燕狂徒正在要紧关头,却无法相助。
再回首注视场中,那儿的情况,却更是紧急了。
这时练虹升,练俊贤二人,已跟场中的黑衣人交起手来,练氏兄弟可说是杨再兴麾下悍将,杨再兴的铁枪,在战场中十荡十决,当者披靡,练氏兄弟的铁锥银钩难免受其影响,都有点使枪的气态。
朱大天王的弟子、秦桧的部下、金太子的下属,这些黑衣人之中,不乏高手,但一时也未能夺之得下。
练氏兄弟求挨得一阵是一阵,只要岳元帅到来,自然洞透奸党计划,以致狙击不成。
但金慕夏等人焉看不出练氏兄弟的心思,金太子稍点了点头,“铁龟”杭八大声叱道:
“吠!兀那小狗,快快就擒!”他这时手上兵器已改作了哭丧棒,策马直驱,一棒分打二人。
练虹升将铁锥一架,哨地一声,星花四溅,练虹升只觉对方哭丧棒有一种奇异的阴劲,接下了这一棍,却使体力反激,极不舒服;杭八也觉得对方膂力奇大,硬接这一锥,震得虎口发麻,险些儿握不住兵刃。
两人又各自大喝一声,杭八策马调首,又向他冲来,练虹升人在低处,却双目暴睁,横锥当胸,丝毫不让;两人如此棒来锥往,已来回冲刺了一十四次,交手十九招,都觉得势均力敌。
练虹升吃亏在并无坐骑,所以难作主动冲击,而且又心有挂碍,一方面担心弟弟练俊贤的战况,另一方面又挂念岳元帅的踪迹,所以一个疏神,吃了一棒,打在背上,打得他口吐鲜血,宽厚的背肌上,多了两行如鲨噬般的血洞。
练虹升受伤,而战气不衰,环锥稳守,那边的练俊贤,越战越勇,杀却对方一人,又伤一敌,但双拳不敌四千,何况对方如此多人,终于被伤了三四处:他披发覆脸,咬发苦战,毫不退让。
那边的练虹升,见情势紧急,心生一计,待杭八冲锋过来时,突地一滚,一锥横扫,居然及时打断了两只马腿,要知道以练虹升的功力与年岁,要使这一招,端的是十分危险,若一锥不及时击碎马腿,马蹄一旦踏下来,练虹升不死也得重伤,至于杭八若能及时勒缰,棒往下击,练虹升则更无悻理。
但这一刹那间,练虹升及时做到了,他打断了马腿!
马悲鸣,蹶地翻落,杭八便被摔了下来。
练虹升哪肯放过?一锥便刺了过去!
杭八倒也机警,尤其是事关他自己的性命,反应自是快极,人未落地,便已翻滚开去!
哧地一声,铁锥刺中杭八的背心!
当的一声,原来杭八的背上有一块铁板,铁锥便刺在铁板之上,稍为挫了一挫,杭八仗赖了这一挡,翻滚而去,险险躲过了这一锥。
只是铁锥上涌来的大力,撞凹了铁板,也撞中了背肌,他只觉喉头一甜,也呕出了一口血来。
原来他背上,真的着有铁甲,这锁子甲一类的铁背心,是因他这人常常暗算狙杀别人,所以也惴惴不安,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暗算。他自恃武功高,敌人正面出手,尚可守架,而且他一生中,向不落单,恃着人多势众难有人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