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梏,是绝望和痛苦发生的源泉,然而,“执拗地对抗这些绝望和痛苦也要活着”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莫大的绝望——它绝对不会带给人半点安宁,也没有任何意义,固执于人自身的形态,固执于自身身而为人的思想,将主观的意义强加于客观的事物,这本身就是人自身局限性的体现,而人自称的在这一局限性中所具备的闪光点,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人的思考,人的灵魂,人对物性和非物性的区分,人对自身灵性的独立感,那相对于物质而言的精神层面的东西,都不过是一种错觉。所有构成“人”的因素,是统一而和谐的,并没有人类主观认知中的分类和分界,全只是那宏大而客观的运动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罢了。
人,不是生物,也不是什么哲学,而纯粹只是一种“客观运动”,是一个整体性的宏大客观运动中的其中一个细节。所有对自我的认知,都不过是这种运动的体现——认知到这一点,并完全回到那本质性的客观中,就会知道“末日”是什么,“病毒”是什么。
从来都没有“末日”,只有某种运动转化为另一种运动的过程。
从来都没有“病毒”,只有运动转化过程中所必然出现的机理。
从来都没有敌人,只有一个运动对另一个运动的干涉,而这种干涉本身也同样只是万千运动中的一种运动变化而已。
一切都是运动,在一个宏大而整体性的运动中,每一种运动都有其必然的意义,既然如此,那么,表现为“末日”的运动是有意义的,表现为“病毒”的运动也是有意义的,而在这些运动中被人观测和意识到的其他运动,无论被认知为“拯救”还是“挣扎”,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意义,这些意义都不过是局限性的错觉,其真正的意义在于,其本身就是推动“末日”,展现“病毒”等等运动的一个环节。
“不,停下来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义体高川只觉得一个苍白而脆弱的“自我”正在发出哀鸣,在那宏大得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倘若强行用语言来描述,得到的也不过是“扭曲之理”的思考中,自己认知自我所产生的“高川”认知,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堕落,如此的充满了局限性——就如同放着一个宇宙不要,反而将自己具现在一个小小的纸盒里,而且,并不存在任何外力强迫自己缩在这个小纸盒里,限制自己的只是自己那狭隘又愚昧的想法罢了。
自己过去所见证的那些悲惨的景象,无论是关于自己还是关于他人,都不过是在这个狭隘又愚昧的视野中,所产生的虚假幻觉——实际上,没有死亡,没有末日,没有病毒,那一切的本质,都不过纯粹是一种运动变化,只是从一种形式转变为另一种形式。而无法接受这种纯粹客观的运动变化,反而局限于个体主观的自己,正是让自己感到绝望和痛苦的元凶。
——没有人伤害高川,只是高川在伤害自己。
——没有什么在摧残他人,所见到的悲惨不过是主观赋予客观运动的意义,但作为客观运动的主体的他人,并不在实质上是被摧残的。
——或许,也实际上没有高川,没有江,没有病毒,没有那些神秘专家,没有这一切所谓的“人”和“非人”。
——所谓的“自我”并不存在,认知自我的行为是错误的。
——“我”并不存在,你,我,他,全都不存在,分割界限的认知是错误的。
“一个宏大的宏大的宏大的运动,不停地运动”义体高川发出惨叫声。他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一种可怕的认知正在抹杀自己,作为生命去认知的世界正在变形,变成一个哪怕用“冷酷客观”也不足以形容的东西。他不愿意去那么想,他不断挣扎,想要从那抹杀自我的认知中脱离出来,他用尽自己所知的所有哲学性和辩证性的思维,去嘲笑那客观性,去强调主观意识对客观事物的意义,但是,根本没有用。
那可怕的冷酷的客观的思考,就如同最本质的东西,在自我认知中,不疾不徐,却无可阻挡地旋转。然后,他陡然间就明白了:
只有“愚蠢”才能脱离其中。
只有不去思考,才能逃离那样的恐惧、绝望和疯狂。
“不,不,不!我不是这么想的,我不是这么想的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义体高川痛苦地抱着脑袋,当他的手碰到了脑袋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意识已经重新回到了义体中——不,应该说,被禁锢在了义体中,这种禁锢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哪怕他主观上不愿意去那么想。
当他重新去认知到,自身义体是怎样一种状态时,所有的感觉都是错乱的,让人感到痛苦和憋闷的,就如同从可以舒展的旷阔世界,被强行塞进了一个拇指大的小盒子中。然而,却又有一种想法,试图让自己去接受这个小小的盒子。
他只觉得,是自己在虐待自己,是自己在考验自己,是自己在局限自己,让他不由得去想: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呢?
义体高川当然记得,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自己是怎么想的,究竟是哪些因素促使自己做出决定。直到三仙岛彻底接管义体之前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记得,自己当时就已经做好了沉睡不醒的觉悟。然而,现在的清醒,让他倍感自己当时觉悟的无知。他不觉得自己对这一切感到后悔,但是,也绝对不是什么“这样就好”的感觉。
如今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毋宁说,完全就是一种痛苦,比过去的任何遭遇所带来的痛苦还要痛苦无数倍。那不是肉体的痛苦,不是精神的痛苦,而是一种源于自我认知深处的痛苦,是思想的痛苦。只要还在思考,就无法断绝的痛苦。
有那么一些疯狂的无理的东西,正在剥夺他身为“高川”的希望。他仿佛能够聆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声声质问,眼前可见的事物,无论是可以理解的,还不无法理解的,都似乎在褪去其表面的形态,展露出一种必然的机理,仿佛在对他述说这种运动的本质。他还看到了许多幻觉,每一种,都是他自身融化在一种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复杂又冷酷的运动中。
“我,我在融化”义体高川喃喃说着,他看着自检中的义体影像,义体那如蜡烛融化的外表,就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哪怕这种融化变形的状态,并没有让他死去。
义体高川感觉不到自己的死,但是,疯狂、恐惧和绝望,却似乎因为这种感觉不到自己的“死”而增强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仿佛自己就要永远都要承受这可怕的疯狂的一切而活着。自己将会一直痛苦地活下去,直到自己放弃那“禁锢自我”的行为,直到他放弃“高川”这一狭隘的自我认知。
义体高川可以清晰感觉到,用以维系自我认知为“高川”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崩溃,有时快,有时慢,但不会停下来。当彻底崩溃的时候,他就不再是“高川”了,但并非死亡,而只是转变了,变成另一种形态继续去完成那个形态下的运动——当他去想象那个场景时,哪怕无法想象出来,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仿佛自己最希望走到的终点,不是变成超级高川,不是去解救任何人,而是从那自己赋予自己的责任中解脱出来,从“高川”这一狭隘的局限性的认知中超脱出去。
义体高川看到自我检测中,自己的形态还在发生变化,“融化”绝对不是最后的变化,在“融化”之后,新的造型正在生成,那绝非是人形的模样,但也无法描述,那到底是怎样一种形体。已经融化的部分,轮廓是不清晰的,就仿佛那已经不是坚硬的某种固态物质,而是如同打雷闪电般的奇妙现象,但也绝非是自然界中能够寻常看到的自然现象。
他可以从这个依稀的变形的轮廓中感受到,自己变成那样之后,可以变成任何一种形象,乃至于也可以重新变回“高川”的形象,但是,也同样有一个来自于内心深处的声音告诉他,到了那个时候,无论形象和高川多么一直,其内在也绝对不是“高川”,乃至于,绝对不是“人类”。
“我是不会死的,我既没有诞生,也没有消失,只会从一种方式变成另一种方式,从一个样子变成另一个样子,从一种运动传递到另一种运动,不断地变化变化”义体高川呢喃着。
在这个可怕的过程中,义体高川想过了无数种办法,试图让自我维持原样。他最终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高川人格机制的基础——那自己强加于自己的责任。
无论作为“高川”这一主体的本质是否拥有这种责任,但是,当“高川”身而为人时,维系着一个个的“高川”人格的中心,正是高川自己做出的承诺。
“——我想要成为英雄。”义体高川喃喃自语,那迷离失神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让他有些涣散的瞳孔亮了一下,那已经开始融化的五官,也渐渐重新于脸部浮现。义体作为人形的大部分已经融化了,变形了,但是,最后剩下的那颗脑袋,在彻底消融变形前,又重新凝固回来,继续以“高川的头颅”这般模样存在着。
此时此刻,他的形象,就宛如一尊顶着人类脑袋,但身体却没能塑造出来的灰黑色雕像,没有手没有脚,分不清躯干,充满了扭曲,诡异又令人作呕。
2171 蠕动的巨物()
对主观意识和个体存在进行否定的认知在义体高川的思维中横冲直撞,超乎寻常的视角所观测到的景象就如同噩梦一样根深蒂固,维系自我认知的稻草只剩下丝丝缕缕,即便如此,义体高川仍旧从那无比混乱的思维中挤出点滴的理智。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随时都会陷入昏迷的高烧病人,明明内部淤积了巨大的热量,但却仍旧感觉虚弱,虽然感觉虚弱,可当他观测到自己的念头一转,对周遭所带来的影像之剧烈,又绝对超越了人力的极限。
时间、空间、现象所有正在发生,以及似乎恒长存在的事物现象,都变得支离破碎,尽管无法详尽描述出是何等的支离破碎,但也绝非是人类认知中的那般模样。起初还觉得自己被禁锢在“义体”这个小小的轮廓里,但意识越是模糊,就越是能够感受自身存在的放大,超越了本来存在的禁锢和限制,变形而扭曲的义体就像是遍布裂缝的瓷器,自己就从缝隙中溢出,速度越来越快,数量越来越大。曾经做为人类所能感受到的自我的固态物质,获得了一种可怕的流动性。
自我存在就如同液体一样在流淌,偶然间,猛然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回想起病院现实的事情,就不由得去想:这个存在于末日幻境中的自己,是不是也变成了lcl呢?继而,在没有确认答案的时候,就已经再度陷入一种朦胧的意识中。
义体高川对自己,以及对外界一切的体验,就在这短暂的清醒和极大的浑噩中交替。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处于怎样的一个位置,短暂的清醒时所认知到的东西,在一阵浑噩后又丢失了大部分。哪怕在偶尔清醒的时候,也同样无法完全主宰自己的思维,他只是宛如要榨干自己般,从那不断发散膨胀的思维中,拼命地去对自己说:我是高川。
我就是高川,如果我不是高川,那么,我也将不再是别的任何东西——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