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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快起来,跑!”崔蒂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惊惶的情绪,对站在一旁呆呆注视这一切的学生们大喊起来。
“可,可是”健壮的男生咽着口水想说些什么。大概是某种侥幸想法在作祟,或许也是某种英雄情绪使然吧,他将袖子推到胳膊肘,将充当武器的金属棍挡在胸前,小心翼翼地朝那只代码球走去,看样子是想将它破坏掉。
“这个蠢货!”崔蒂一边换装子弹,一边大声骂道,“你以为自己比子弹更厉害吗?”
无论我、近江还是席森神父都没有主动去攻击这个代码球。虽然不知道另外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有一次面对恶魔的经验,知道恶魔在变成真正的实体前,根本就不会被常规武器伤害。这个代码球的状态,看上去并不是这只恶魔的实体,更像是构成恶魔的过程。
“它就快要出来了。”席森神父沉声道。
“嘿!为什么不攻击它?”崔蒂朝我们喊道,又让其他学生拦住那个健壮的男生,让他们赶紧离得远远的躲起来。
“普通的武器无法对这种形态的恶魔产生伤害。”席森神父回答到。
我却在想,手中的这把折叠刀到底算不算普通呢?在我的脑海里,依靠这把折叠刀杀死巫师法术的情景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就在这时,学生们已经相互搀扶着跑出了十多米,可是从街道两侧传来的,不断穿越建筑向这边冲来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晰。眨眼间,从两侧的建筑顶上各跃出两个白色球状的玩意,一下子就砸在学生们的前方,阻断了他们撤离的线路。学生们已经从最初的惊惶失措中恢复过来,虽然不明白这又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们下意识将之划归到怪物一类,所以他们立刻就往回跑,希望能从来时的方向离开。
我们也同样注意到那边的变化,崔蒂的脸色发白,显得十分焦躁。我虽然想用折叠刀攻击代码球,试试能不能对这个形态的恶魔产生影响,不过,在我付之行动之前,却看到席森神父的注意力开始放在新到的四个白色圆球身上。他的脸色相当凝重,就好像在说,那些白色圆球是比恶魔更可怕的家伙。
那些白色圆球的直径也同样有一人高,白色外壳在昏黄街灯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非金属的质感。有点像是骨头,可是却比骨头更光滑,让人有一种质地细密的感觉。尽管没有直接接触,但即便只用肉眼观察,也能感受到那些坚硬沉重的特质。
在这种情况下,不是恶魔却又让席森神父感到棘手的来者,自然是属于统治局安全网络系统的安全警卫了。
我有些意外,没想过这些安全警卫竟然是这副模样。
“安全警卫?”近江冷静地观察着这四个白色圆球,又转头看了代码球一眼,说:“那么这个就是一直追踪我们的恶魔了?”
“它们都是敌人?”崔蒂吞了吞口水说。
“我们被当成夹心饼干了。”席森神父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之前不断在终端上进行操作,不过得到的没有一个是好消息,“无法解除锁定,安全系统将我们也当成入侵者了。”
“我们本来就是入侵者。”我不由得插口道。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警惕左右两方的不善来者,缓缓将我们的位置从两者的夹击中撤离出来。这个时候,学生们已经快要接近来时的街口了,不过如果我们不能在这里拖住恶魔和安全警卫,同样列在锁定名单之内的学生们无论跑出多远也无法摆脱死亡的阴影。
安全警卫和恶魔的降临需要一点时间,安全警卫的第一目标也许并不是我们,我、近江和席森神父用尽全力可以这段时间里逃出很长的一段距离,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安全警卫和恶魔杀死了在场的学生和女保安之后,仍旧会继续追赶我们。安全网络系统和灰雾遍布整个统治局遗址,因此前方也有更多的安全警卫和恶魔围堵我们。
我不觉得在这里抛弃这些学生和女保安是英明的举措,也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轻言放弃和逃跑。我同样也不觉得自己会被区区四只安全警卫和一只恶魔杀死,何况它们之间存在更深刻的矛盾。如果我们的战斗能够让更多的人活下来,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这是适应统治局环境的最佳机会。我这么告诉自己,用力将烟只用几口就吸完。当我将烟头扔掉的时候,学生们已经深入街口外的深沉迷雾中不见了踪影。女保安崔蒂明显松了一口气,明明自己也是普通人,见识到子弹无法奏效的恐怖敌人,却选择留下来抵抗对方。
“崔蒂小姐是个好人。”我说。
崔蒂愣了一下,苦笑地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安全警卫似乎也对没有变化为实体的恶魔没辙,所以并没有摆出攻击的姿态。它们那种圆球形的身体上,此时根本看不到像是武器的地方。但是当代码球突然破碎的时候,它们也开始发生变化。
白色的球形身躯通过某种体内结构开始旋转,张开,拉伸,变成蛹的形状,四肢从蛹内伸出来,像野兽那样四肢匍匐。四肢的前臂和人类手臂十分相似,就像是将双手接在双腿的位置,同样拥有五根异常修长而灵活的手指。这些手指并不是想像中富有攻击性的锋利爪子,而是呈现一种扁圆的形状,和人类的手指一样,善于用来抓东西。五根手指张开的时候,就如同吸盘一样,将身体稳定在地面上。
它们的四肢几乎比身体还长,像是蟋蟀和蚂蚱一样将腿关节高高耸起来。
几个呼吸间,它们的头也如乌龟一样从厚厚的蛹装甲胄式身躯里伸出来了,脖子也几乎和身体的长度相仿,就像是用无数环状的环状物堆积起来,显得十分灵活。而头颅则和脖子最末端一样大小,当它们转过头来和我们打了个照面时,我注意到崔蒂打了个冷颤。大部分普通人在看到安全警卫的脸时,想必都会有同样的反应,因为在光滑的头颅上的,与其称之为人类的五官,不如说是一张人脸形状的白色面具。
冷冰冰的白色无机材质,眼形的轮廓又像是带着嘲笑,像是有情绪的人,又像是没有情绪的机械,令人不禁有心底发寒的感觉。
“真是一点都不美观。”近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只是这么淡淡评述了一句。
的确如此。不过,安全警卫是战斗兵器,如果单凭相貌就能让敌人感到畏惧和恶心,同样也是设计上的杰作吧。
而另一边,灰色代码球所形成的恶魔也露出真实的模样。简单的形容,那就是一个被烧融的人。
我只见过骨灰,并没有见过人类融化时是什么样子,但是看到这只恶魔时,这个概念顿时变得清晰起来。肌肤被烧毁了,呈现出灰黑色,一只手和身体融成一块,只能从轮廓上分辨出来,脸的五官也变得模糊不清,面颊的肌肉在不断抽搐和扭动,给人一种痛苦的感觉。不断又黄色的液体从看似嘴巴的缝隙处溢出,沿着脖子身体流下来,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地面被腐蚀了,依稀能看到白色的烟气。
它的腿脚也不灵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似乎因为缺少一只手臂和来自身体融化的痛苦而无法掌握平衡,一副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
它和我想像中的所有恶魔形态都完全不同,可我同样无法否认这是恶魔的形象,它没有常规意义上的恶魔的狡黠、嚣张和残酷,但它本身就是痛苦和残忍的代名词。如果有人觉得它更像是“罪人”、“被惩罚”之类的形象,那一定是因为他并没有亲眼看到这只恶魔。所有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它并不是“受罪”,这种融化的形象,残忍和痛苦的意象,并不是一种负担,而是它与生俱来的东西。它的存在,就是要让这些充满污染性的东西破洒到他人身上,收割他们的痛苦。它不需要快乐和解脱,那种东西对它们来说是毒药。
从它身上传达来的感觉是如此强烈,让我的胃都开始发酸,崔蒂更是被刺激得似乎想要呕吐,不自觉紧紧捂住嘴巴,因为真的吐出来的话,就会在一段时间内失去战斗的勇气和力量了。
恶魔无视统治局的安全警卫,笔直朝我们慢慢走来,它每走一步都会停一下,身体好似触电一样颤抖,于是更多的黄色液体从脸上甩出来。我们连连后退,不敢让这些比王水还要恐怖的液体溅在身上。
崔蒂想要开枪,可是近江按住她的手。她打算试探一下安全警卫的第一目标。正如我和她,以及席森神父三人想的那样,安全警卫没有理会我们,直接对恶魔发起进攻。它们张开嘴巴,一根和身体同样材质的枪管从喉咙里深出来,口径足有十厘米,为了容纳这么大的枪管,张开的下颚仿佛已经脱臼了似的,头颅也不得不微微扬起来。
下一刻,暴风雨一般的子弹从枪管里喷出,蓝色的火苗不断闪烁,它们的头部、颈部和身躯也因为恐怖的后座力不断颤抖,但是这种颤抖似乎同样维持了射击的稳定性。这些子弹的速度很快,眼睛只能看到一片片萤火虫式的蓝光眨眼间就覆盖到恶魔身上,将它打得一阵踉跄,身上的肉块也随着黄色液体飞溅出去。
尽管如此,恶魔却完全没有跌倒,虽然就像是在河流里游泳一样,会被子弹的激流冲离既定轨迹,但它仍旧不断调整方向,执着地朝我们走来。从它身上掉落的肉块和黄色液体接触后,就仿佛种子埋在了土里,又浇上水,立刻活了过来,扎根在被腐蚀的地里,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下蔓延。这下子,我终于明白之前那些建筑里所呈现出的血肉殖生的景象是怎么来的了。
那都是恶魔们留下的“某某来此地一游”的标记。
安全警卫的攻击力度十分猛烈,随着恶魔越来越靠近,我们也开始有计划地和它拉开距离。因为它就算被攻击得这么凄惨,也没打算去找安全警卫的麻烦,所以我们打算就这么牵扯恶魔的注意力,让安全警卫在一旁顺利把它干掉。当然,我们得随时注意安全警卫的状态,免得它突然掉转枪口,将我们都覆盖进火力范围。
这么猛烈的枪火可不是轻易能躲开的,至少我觉得崔蒂这样的普通人就躲不开,我可不想看到她当面被射成筛子的样子。
恶魔从街道侧面向我们行来,可是街道并不算宽阔,笔直后退的话,很快就会被街旁的建筑挡去退路。我们不得不冒险沿着街口退去,因为一旦三方的位置变成直线之后,统治局安全警卫将我们也列为攻击目标的几率就会增加,就算不是刻意攻击我们,也有可能会被乱弹击中。
当然,如果我们一心要逃走,穿过建筑抵达另一边也是个好选择。问题是,我们并不清楚哪些建筑开有通向对面街道的后门。
就在我们准备拐向街口的时候,恶魔突然停下脚步,这让我们也不得不随之停下来。这就像是在游戏里拉怪物的仇恨度,生怕一旦离开某个范围,怪物就对玩家不再感兴趣了。这是个很形象,也十分容易考虑到的可能性。这个时候的恶魔已经有三分之一的肉块被暴雨一般的子弹给削掉了,可它仍旧没有死亡,反而后仰身体,给人一种用力吸气的感觉。
这个动作在它身上很可笑,因为它可是连五官都被烧融了,和脸部肌肉融成一块,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