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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彩,令他不敢看她,他只能拥抱着她,用她的身体挡住自己的双眼。她洁白、透明、纯洁,象始初绽开的鲜花,象阳光在闪烁光芒。她那么新鲜,那么洁净,没有一丝阴影。而他则是那么古老、沉浸在沉重的记忆中。她的灵魂是清新的,与未知世界一起闪烁光芒。而他的灵魂则是晦黯的,只有一丝希望,象一粒黄色的种子。但仅仅这一粒活生生的种子却点燃了她的青春。
“我爱你,”他吻着她喃言道。他因着希望而颤抖,就象一个复活的人获得了超越死亡的希望。
她不知道这对他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不知道他这几句话到底有多大分量。她象孩子一样需要证实,需要说明,甚至夸大的说明,因为一切似乎仍然不确定、不稳定。
在他濒临死亡,即将和他的民族一起沉入死谷的时刻;他接受她时所流露出的那股恋情和感激之情;当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并且能够与她结合时那种难以言表的幸福感,这一切的一切她是无法理解的。他崇拜她,就象老人崇拜青年,他为她感到自豪,是因为他深信他同她一样年轻,他是她合适的配偶。与她的结合意味着他的复活,这婚姻是他的生命。
这些她并不知道。她想对他变得重要起来,让他崇拜自己。他们中间隔着无限的沉寂距离。他怎么能告诉她,她内在的美不是形体、重量和色彩,而是一种奇怪的金光!他自己怎么能知道她对他来说是一个怎样的美人呐。他说:“你的鼻子很美,你的下巴让人崇拜。”可他的话象是谎言,让她失望、伤心。甚至当他喃言絮语“我爱你,我爱你”时,她也觉得这话不真实。它是某种超越爱的东西,超越了个人,超越了故有的存在。当他是某个新的未知人,不是他自己时,他何以能说“我”?这个“我”是一个旧的形式,因此是一个死掉的字母。
在这新的,超越感知的宁馨和欢愉中,没有我,没有你,只有第三个未被意识到的奇迹,这不是自我的存在,而是我的生命与她的生命合成的一个新的极乐结合体。当我的生命终止了,你的生命也终止了的时候,我怎么能说“我爱你”呢?我们都被对方吸住,浑然一体,世界的一切都沉默了,因为没什么需要我们回答,一切都是完美的,天衣无缝。他们在沉默中交流着语言,这完美的整体是欢乐的沉寂体。
第二天他们就结成了法律上的婚姻。她依从他的要求给父亲和母亲写了信。母亲回了信,父亲却没有。
她没有回学校。她和伯金一起或呆在他的房中,或去磨房,他俩形影相随。可她谁也不去看,只去看了戈珍和杰拉德。她变得十分陌生,让人猜不透,不过她情绪开朗了,就象破晓的天空一样。
一天下午,杰拉德和她在磨房那温暖的书房中聊着天。卢伯特还没回家。
“你幸福吗?”杰拉德笑问道。
“很幸福!”她很有精神地叫着。
“是啊,看得出。”
“是吗?”厄秀拉吃惊地问。
他笑着看着她。
“是的,很简单。”
她很高兴。思忖了片刻她问他:
“你看卢伯特是不是也很幸福?”
他垂下眼皮向一边看去。
“是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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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是的。”
他十分平静,似乎这种事不该由他来谈论。他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她对他的提示很敏感。于是她提出了他想要她问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感到幸福呢?你也应该一样。”
他不说话了。
“同戈珍一起?”他问。
“对!”她目光炯炯地叫着。可是他们都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似乎他们是在违背真实说话。
“你以为戈珍会拥有我,我们会幸福?”他问。
“对,我敢肯定!”她说。
她的眼睛兴奋地睁得圆圆的。但她心里挺紧张,她知道她这是在强求。
“哦,我太高兴了。”她补充道。
他笑了。
“什么让你这么高兴?”他说。
“为了她,”她说。“我相信,你会的,你会是她合适的郎君。”
“是吗?”他说,“你以为她会同意你的看法吗?”
“当然了!”她马上说。但又一想,她又不安起来。“当然戈珍并不那么简单,对吗?她并不那么容易让人懂,对吗?在这一点上她跟我可不一样。”她戏弄他,笑得人眼花缭乱。
“你觉得她并不太象你吗?”杰拉德问。
她皱紧了眉头。
“在好多方面象我。可我不知道有了新情况她会怎样。”
“是吗?”杰拉德问。他好半天没有说话。随后他动动身子说:“我将要求她不管怎样也要在圣诞节时跟我走。”他声音很小,话说得很谨慎。
“跟你走,你是说短期内?”
“她愿多久就多久。”他说。
他们都沉默了。
“当然,”厄秀拉说,“她很可能急于成婚。你看得出来吧。”
“对,”杰拉德说,“我看得出。可就怕她不乐意。你觉得她会跟我出国几天或两周吗?”
“会的,”她说,“我会问问她的。”
“你觉得咱们都去怎么样?”
“咱们大伙儿?”厄秀拉脸色又开朗了。“这一定会十分有意思,对吗?”
“太好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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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时你会发现,”厄秀拉说。
“发现什么?”
“发现事情的进展。我想最好在婚礼前度蜜月,你说呢?”
她对自己的妙语感到满意。他笑了。
“在某些情况下是这样,”他说,“我希望我就这样做。”
“是吗?!”厄秀拉叫道,“是啊,也许你是对的,人应该自得其乐。”
伯金回来后,厄秀拉把谈话内容告诉给他听。
“戈珍!”伯金叫道。“她天生就是个情妇,就象杰拉德是个情夫一样,绝妙的情人。有人说,女人不是妻子就是情妇,戈珍就是情妇。”
“男人们不是情夫就是丈夫,”厄秀拉叫道,“为什么不身兼二职呢?”
“它们是不相容的。”他笑道。
“那我需要情夫。”厄秀拉叫道。
“不,你不需要。”他说。
“可我需要!”她大叫。
他吻了她,笑了。
两天以后,厄秀拉回贝多弗家中去取自己的东西。家搬走了。戈珍在威利·格林有了自己的房子。
婚后厄秀拉还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她为这场磨擦哭了,唉,这有什么好处!不管怎么样,她是不能去找他们了。她东西被留在了贝多弗,她和戈珍不得不步行去取东西。
这是一个冬日的下午,来到家中时,夕阳已落山。窗户黑洞洞的,这地方有点吓人。一迈进黑乎乎空荡荡的前厅,两个姑娘就感到不寒而栗。
“我不相信我敢一个人来这儿。”厄秀拉说,“我害怕。”
“厄秀拉!”戈珍叫道,“这不是很奇怪吗?你能够想象你会毫无知觉地住在这儿吗?我可以想象我在这儿住上一天都会吓死的!”
她们看了看大饭厅。这屋子是够大的,不过小点才可爱呢。凸窗现在是光秃秃的,地板已脱了漆,浅浅的地板上涂有一圈黑漆线。褪色的墙纸上有一块块的暗迹,那儿是原先靠放家具和挂着画框的地方。干燥、薄脆的墙和薄脆易裂的地板,淡淡的地板上黑色的装饰线让人的恐惧感有所减轻。一切都无法激动人的感官,因为这屋里没有任何实在的物体,那墙象纸做的一样。她们这是站在什么地方?是站在地球上还是悬在纸箱中?壁炉中燃烧着一些纸片,有的还没烧完。
“真难以想象我们怎么会生活在这个地方!”厄秀拉说。
“就是嘛,”戈珍叫道,“这太可怕了。如果我们住在现在这个环境中我们会成为什么样子?”
“讨厌!”厄秀拉说,“这可真让人讨厌。”
这时她发现壁炉架上燃烧着的纸,那是时髦的包装纸——两个身着袍子的女人像正在燃烧。
她们走进客厅。这里又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气氛。没有重量,没有实体,只有一种被纸张包围在虚无之中的感觉。厨房看上去还实在,因为里面铺着红砖地面,还有炉子,可一切都冷冰冰的,挺可怕的。
两个姑娘六神无主地爬上空旷的楼梯。每一个声音都在她们心头回响。随后她们又走上空荡荡的走廊。厄秀拉卧室里靠墙的地方堆着她自己的东西:一只皮箱,一只针线筐,一些书本,衣物,一只帽箱。暮色中,这些东西在空屋子里显得孤孤零零的。
“一幅多么令人欣慰的景象啊,不是吗?”厄秀拉看着她这堆被遗弃的财产说。
“很好玩儿”戈珍说。
两个姑娘开始把所有东西都搬到前门来。她们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在空屋子中来来回回搬着。整座房屋似乎都回荡着空旷的、虚无的声音。那空旷的房屋在身后发生可憎的颤音。她们几乎是提着最后一件东西跑出来的。
外面很冷。她们在等伯金,他会开车来的。等了一会儿她们又进了屋,上楼来到父母的卧室中。从窗口可看到下面的大路,放眼望去可望到晦暗的夕阳,一片暗红,没有一丝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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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坐在凹进去的窗台上等着伯金。她们环视着屋里,空旷的屋子,空得让人害怕。
“真的,”厄秀拉说,“这屋子无法变得神圣,你说呢?”
戈珍缓缓地看着屋子说:
“不可能。”
“我常想起爸爸和妈妈的生活,他们的爱他们的婚姻,我们这群孩子和我们的成长,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不愿意,厄秀拉。”
“这一切似乎没什么意义——他们的生命,没一点意义。真的,如果他们没有相遇,没有结婚,没有一起生活,就无所谓,对吗?”
“当然,这没法儿说。”戈珍说。
“是的。可是,如果我以为我的生活也要成为这个样子,”
她抓住戈珍的胳膊说,“我就会逃跑。”
戈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
“其实,一个人是无法思索普通的生活的,无法。”戈珍说,“厄秀拉,对你来说这不同。你会同伯金一起脱离这一切。他是个特殊的人。可对于一个普通的人来说,他的生活是固定在一处的,婚姻是不可能的。或许有,的确有千百个女人需要这个,她们不会想别的。可一想到这个我就会发疯。一个人首要的是自由,是自由。一个人可以放弃一切,可他必须自由,他不应该变成品切克街7号,或索莫塞特街7号,或肖特兰兹7号。那样谁也好不了,谁也不会!要结婚,就得找一个自由行动的人,一个战友,一个幸福的骑士。找一个在社会上有地位的人,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一个多好的词儿呀——幸福骑士!”厄秀拉说,“比说‘有福的战士’要好得多。”
“是的,难道不是吗?”戈珍说,“我愿意和一个幸福骑士一起推翻世界。可是,家!固定的职业!厄秀拉,这都意味着什么?想想吧!”
“我知道,”厄秀拉说,“我们有一个家,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足够了?”戈珍说。
“‘西边灰色的小屋①,’”厄秀拉嘲弄地引了一句诗。
“这诗听着就有点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