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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靖摇头一笑,闭上眼睛。“燕野啊,这两天你要我休息都用同一个理由,不觉得累吗?不过抱着这样的希望入眠,该会有个好梦的。”他沉沉睡去。
燕野紧握着手中的玉雕,决然出门而去。他走到弹剑楼前,这次他不再请人通报,施展轻功攀上这栋楼房。奇怪的是,傲神宫的主楼里面竟然没有什么人守卫,只有几名宫女来去。
他去过侯雪城寝居一次,这次算是驾轻就熟,一路隐蔽着行踪摸上了顶楼。
侯雪城在房里睁开双目,即使失去武功,他的耳目依旧聪敏。他缓缓从床上坐起身,由侍女服侍着披上长衣,“下去。”他冷冷挥退侍女,走到窗前。“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燕野走进时,看到的是侯雪城凝立窗前的背影。“侯宫主。”
“两天以来,你是第五次来要求觐见了。”侯雪城没有回头。他的眼睛凝望着远方雪白的山峰。“再过几天便要融雪了。你没看过这里的春天吧?我看了二十年了。不过只这一次有期待的感觉。”
“侯宫主,为何不见王爷?”燕野只关心这个。
侯雪城朝窗外伸出手,蓦然一声清越的鸣叫,一只雪白的雕从窗外穿进,煽动翅膀停在他护腕手套上。侯雪城轻轻拨弄着它的翎毛,语气清淡。“我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
“但是宫主,王爷这两日天天等着你啊,你也想一下等候之人的心情。”燕野忍气着说。“您已经回宫两日了吧?”
“朱靖在等我?”侯雪城漫不经心的逗弄着那只海东青。“为什么等我?”
燕野深深呼吸,这口气真是憋的紧。“王爷的伤势,已经撑不过半日,您难道不想把握最后几天的相处吗?”
侯雪城仍然古井不波。他的视线从爱禽身上收回,终于转过头来。
“我说过了,我不让朱靖死,他就绝不会死。治他伤势的药物已经拿回来了,现在下面的人正在准备。等一切就绪,朱靖服过药便不会有大碍。”他冷冷的道:“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真的吗?”燕野大喜过望,王爷有救了,真是太好啦。“侯宫主,真是太谢谢您,您为何不早和我们说呢?我也不必担心那么许久了。”他高兴的连声音都颤抖着。
侯雪城轻轻拨弄着袖上的暗绣花纹。“早知道和晚知道有差别吗?”他垂下手腕,让海东青落在窗棂上,觉得身上的伤势隐隐作痛。“你还有事吗?没事就退下。”
燕野终于忍不住愤怒了。“侯宫主,你当真那么不在乎王爷?这样王爷对你所作的一切,简直太不值得了。你知道他为你做过什么,牺牲过什么吗?他为了你曾经……”
侯雪城打断他,“不必告诉我这些,我不打算知道他做过什么,至于我做过什么,自然他也不必知道。付出就是一种收获,我从未打算去了解你们所谓的深情挚爱,知道对方为你做过什么有那么重要吗?可以肯定自己的地位?明白自己的付出是否也值得,是这样吗?”
他眼中露出讥诮之色。“朱靖的感情不是廉价的,我的也不是。他对我好,那是他的事情。就如我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我们都只是为了自己而已。我和朱靖之间,不需要任何人来介入帮忙或当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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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野从来没有听过有人把感情说得那么现实,但是他又无法辩驳。“侯宫主,你是真的喜欢王爷吗?”
侯雪城哼了一声。“朱靖对我而言很特别。我一向对任何人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包括我自己的。但是我救他,却是因为不想他死,我要看到他活着。他痛苦,我也不舒服。都是为了我自己。所以,别把感情看得如此高贵。”
燕野低低叹息。“这就是爱情啊,侯宫主。你为了他,宁可牺牲自己性命不顾,他的存在超过所有一切之上,不是吗?”他缓缓由怀里找出由朱靖那里拿到的玉像。“这个您还记得吗?”
侯雪城眼神微闪。“这个东西……”
“这是王爷随身的物品,您小时候让他买给你的,后来让你师兄摔碎了。您还记得吗?”
侯雪城默然半晌。“身外的东西,我从不去记。”他慢慢伸出手,将玉像接了过来。“朱靖一片一片补起来吗?补的……真丑……”但他终究没有递回,像是要将它捏碎般紧紧握住。
燕野的声音极为诚挚。“侯宫主,这不仅只是玉像而已,这代表王爷的心,即使被你摔碎了,也要紧跟着你,也要在你身边。”
侯雪城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要说这是爱情,师父那么说,燕野也这么说。是不是爱情有那么重要吗?朱靖对他而言是唯一的,特殊的存在,是他想伸手触摸的人,想守候的人。想起他时内心会有种沸腾的感觉,像是欢悦,又像是苦楚。丹田会隐隐作痛。
是不是爱情一点都不重要,因为朱靖是唯一中的唯一。那是一种牵挂,一种充实。他终于开口。“朱靖在休息吗?我去看看他。时间的确也快到了。”
他没有再看燕野一眼,当先走出房。
冰雪孤城第二部…10 游龙(后篇)
朱靖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所惊醒,有人在他脸上抚摩。他睁开眼睛,看到一把光亮的匕首在他眼前闪烁,在他颈子边反覆摩擦。
说没有吓一跳是假的,但是随即他看到侯雪城专注在他脸上的视线。“你……”他一开口,匕首免不了在他下颚画出一道口子。“痛!”
“别动。”侯雪城制止他,在他眼前挥舞着玉色匕首。然后继续替他刮掉最后的胡渣。“你还真的三天都没刮掉这一边,很听话啊,给你一点奖励。”他执起朱靖的下巴,先用帕子在他脸上摩擦一下,然后印上一吻。
这是侯雪城第一次主动,朱靖吃惊的睁大了眼。侯雪城看到他的神色,以为他嫌脏。
“我刚才虽然吃了点心,不过都有擦过嘴的,很干净,你不必担心。”他有点得意的解释。“上次你这样对我,我以为你要咬我,还赏了你一掌。后来我看过燕野亲你妹妹,原来喜欢的人互相之间就是这样。那时还真对不住。”
“喜欢?”朱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使一直知道侯雪城对他是特别的,但是亲口听到一个几乎没有感情的人,又是自己爱慕十多年的对象这样号称喜欢自己,简直让他受宠若惊,欣喜欲狂。“我是在做梦吧?”
侯雪城听了反手赏他一耳光。“会痛吗?那就不是做梦。”他想一想。“你们会做梦很奇妙,我以前也从不做梦的。最近不练冰心诀了,就开始作些奇怪的梦。例如上次和你玩游戏的梦啦,或是小时候的梦境。在梦里反而情绪会比较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朱靖握住他的手,紧紧握住不出声,侯雪城也让他握着。即使隔着手套,也能感觉朱靖的体温,这样的感受让侯雪城心情很好。“朱靖,我没来看你,你生气吗?”
朱靖微微一笑。“生气当然不至于,不过总有点失望,我很想一直看着你的。”
“以后会有很多时间的。”侯雪城将手后缩,从怀中拿出玉像。“这个……是你从我那里拿的,我就收回了。”
朱靖愕然,“这是……”他忽然脸红了。虽然并不忌讳让侯雪城知道他的感情,但是将这儿时的物事随身携带,被当事人知道了总是尴尬。
侯雪城凝望着他,声音仍是冷冷淡淡,语气却出奇的温和。“燕野说,这玉像就代表你的心。我虽对身外之物从不介怀,不过既然是你的心,我就收下了。”
朱靖眼睁睁看着他收入怀中。“但是这是我的……”
侯雪城不理他,继续说道:“你送我东西不计其数,我却随手丢了,现下只有这个留存。我也该送你个事物……听说情人之间,都会有个信物的。”
他从颈子上取下一个锦囊。“我的东西都是傲神宫的,给你也没有用,只有这个……师父强迫我挂着的,是我的生辰八字,听说所有人都挂着的,本来有一包,都是珍珠宝物,叫做‘锁麟囊’。我只拿着这个,就送给你吧。”
“情人……”朱靖忽然眼眶红了。第一次听到侯雪城自承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握住那个锦囊,竟说不出话来。
男人与男人之间,要如何说“爱”这个字眼呢?朱靖一向只能用行动表示,而侯雪城却从不管世俗之事,从心而为。也许他根本不了解自己说的话只有情人之间才会说的,也许他永远不会明白自己的感情,但是朱靖的确感受到了。
侯雪城不去理他的感动,回首击掌两声。一个宫女应声而入。伏地道:“宫主吩咐。”
侯雪城站起身,踱到窗前,看着远处的阁楼,那是他师父静居之处。“都准备好了吗?”
那宫女恭声道:“一切已经就绪,就等宫主来主持。”
侯雪城沉吟着。“你一边候着。”他对朱靖说:“你这伤不能拖,我已经找来了药物,这两天都在配药,所以没办法来看你……这药虽然已经配置成功,不过需要有人用功力来替你炼化,我功力已失,所以请师父帮忙。稍后就带你过去。”
朱靖十分吃惊,竟然连老宫主都要惊动治他伤势,他十分不安。“老祖宗不是重病吗?怎能为了我一个晚辈……”
侯雪城截口。“傲神宫每个人,都不是能被强迫的角色,师父当然更不是。既然他是自愿,那就是他的意愿要治疗你,所以不必和他客气。难道要他来求着你吗?”
朱靖苦笑。“雪城,但是如若老宫主因此有了万一,我一辈子也不会心安。怎可让老一辈的人冒死出力,我们晚辈的安逸接受呢?”他轻叹一声。“我这次回山,连老祖宗都尚未拜望,马上就要请他替我疗伤,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那是万万不可。”
侯雪城点点头,不再说话。
朱靖有些不安。“你生气了吗?你为我那么辛苦,我却……”
侯雪城摇头。“我怎么可能生气,当然明白你的牛脾气。我只是想,既然如此的话……”他伸指点了朱靖的“黑酣穴”,冷冷的说道:“那你就睡着治伤吧。”
朱靖应声而倒,侯雪城立即扶住,让他慢慢躺下。“宫女乙,你上来补一指。”他知道自己失去功力之后力道不够,朱靖最多只是昏一下,马上就会醒来,非要补上一指才行。
“是。”宫女立即上前施为。侯雪城等她退下后,便弯下腰来打算将朱靖抱起,忽然胸口一阵剧痛,那种痛楚简直像是要将他全身撕裂般,经脉都似将爆裂。他身躯摇晃,一把按住桌面,全身冷汗淋漓,一身白衣瞬间已湿透。
“宫主!”那宫女大惊,正待出门唤人,侯雪城已一把拉住她。“噤声,……送他去太上那里……”他停了下来,过了半晌才挣扎出声。“……不准你告诉任何人,……如果朱靖因此出事,我便杀了你。”
他厉声道:“立刻去!”
待宫女带着朱靖离开内室,侯雪城终于不支的跪倒。
他知道古籍记载中,练过冰心诀却爱上人的惩罚要开始了。的确,这只是开始而已,之后会有怎么样的折磨,只有一次比一次更加厉烈。师父对他说过的话又萦绕在他耳边。
“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可遗忘脑后?你不怕内力反噬?不怕经脉寸断之苦?不怕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