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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后面看着,冷汗都下来了,正想找个法子弄出点意外把白亚丰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那边的危机却自动解除。
李琴倒退着摆手,说:“没事。”
然后一边道谢一边飞快地走掉。
白亚丰朝她急急走去的方向看了两眼,立刻没事人似的转过来往我这里奔,笑得灿若阳光,完全没有对刚才的女人产生疑惑,更别说认出了。
我提在嗓子眼里的那颗心,咚地落回原处,心里直抓狂,谢天谢地谢观音谢耶稣,幸好这会跑过来的不是老懒也不是刘毅民更不是付宇新,否则李琴十有八九是逃不脱的。
真险。
而且真是侥幸。
143、越来越紧密()
我是真的不希望这个化名叫李琴的女人落网,首先作为“上帝之手”,我希望她复完仇以后自动隐退。其次,站在自己的立场,我希望能避开警察和她私下接触,问问连环案中那些超出自然科学的部分到底是怎么实现的。
真想不通李琴为什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在医院附近,是碰巧路过吗?还是冲着成冬林?不会冲成冬林,既然是她亲自把人丢弃掉,没道理又要跑到医院里来找。
难不成是冲我?纯粹为了跟踪我才会出现在医院附近?因为很明显如果成冬林被送到医院来的话,作为刑侦特别顾问,我肯定也会来。问题是她跟踪我做什么呢?
白亚丰什么也没觉察,心情特别好的样子,跑到我面前,蹦了几下,跟个长不大的小孩样笑着:“嗨,妮儿!”
打完招呼,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条巧克力塞过来,说:“猜你肯定没功夫吃东西,给你巧克力,你一个人吃啊,别分给死胖子,我刚给过她了。”
他一边说一边咧嘴大笑,飞奔着走了,说还有一堆事情要忙。
我在大风里傻站着,左手拿着巧克力,右手还拿着没有挂断的手机,脑子里面想的是李琴到底为什么要跟踪我,同时又被白亚丰感动得有点茫茫然,倒不是因为他给我巧克力对我好感动,而是因为他这么蠢还能活得这么努力而感动。
天底下上哪去找第二个像他这么蠢的警察啊,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让凶手白白从眼皮子底下溜走的错。若是事后想不起来也就算了,想起来的话,准拿脑袋去撞墙。
手机一直没挂断,还保持着跟黎绪通话的状态,因为离耳朵远,刚才又经历一阵紧张,所以愣是把她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回过神来,听见里面有声音,像是童话里面的小矮人发出来似的,很好笑,马上把手机搁回耳边,却是听见一阵优美的歌声。
黎绪在电话那端自顾自哼唱一首听上去旋律有点熟但似乎不常听见的动人的歌,于是我不作声,默默听着,然后想起从前在教堂听过这歌,好像叫奇异恩典。
是首圣歌,每个音符里都透着悲悯、宁静和美好。
直到黎绪唱完我才喂了一声。
她怪笑起来:“哈,我刚听见有人给你送巧克力了,听者有份,分我一半。”
而后紧跟着补了一句:“上来吧,住院部六楼最北边的储藏室,就你来,别带你家的死胖子,地方小,要打起来施展不开手脚。”
我抬头往她说的方向看几眼,然后照她说的回医院新楼住院部,进电梯,到六楼,走到走廊最北边一扇门前正准备敲时,门从里面打开,闪出半片大红大绿的颜色把我扯了进去,顺手把我拿在手里的巧克力也捞去一条,嚓地撕开包装纸就往嘴里塞,使劲嚼,又斜着脑袋半抬着眼睛笑,一脸的痞气。
吃完以后,她自顾自拿出烟来点,还递过来问我要不要抽,我摇头,她就继续痞里痞气地笑。
我背靠着门看她,这么个优雅漂亮的女人,眉宇间有沧桑,用牙齿咬住香烟头拉扯嘴角笑,和这间堆着拖把、扫帚、储物箱、文件柜、油漆桶等等等等物件的屋子可真不搭调。
她问我刚才跟踪我的那女人是谁。
之前跟何志秦有了约定,现在便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就把“上帝之手”案情的大概和刚才跟踪我的那个叫李琴的女人来龙去脉都跟黎绪讲了一遍,最后也告诉她说我实在想不明白李琴突然跟踪我干什么。
黎绪坐在一只储物箱上听我说完,沉思一会,默默抬起头来看我:“你不是一直在帮乾州市警方侦办这件案子吗?会不会是她觉得,你太碍事了,想要把你除掉?”
我垂着脸想,乍一听好像是有这个可能,但仔细一想就觉得不对,“上帝之手”的原则性不是一般二般强,是绝对强,他们不会伤害计划外的人,何况我离他们选择目标的标准相差着十万八千里。我这几十年活的,虽然说对人民没有什么大的好处,但至少也没有为非做歹过。
黎绪也想不出别的可能性来,所以这个话题暂且撇过不谈,但看得出她也很在意这件事。
我把手机拿出来划拉几下,将之前楼明江用微信发过来的乔兰香的照片拿给黎绪看,她对照片没说什么,倒是问我怎么跟江城那边开始有联系的。我就把怎么认识楼明江,然后怎么认识何志秦和吴沙,再又怎么见到常坤和丁平这些事都简单说了一遍,之后又补充说跟楼明江以前的一个同事林奇亮也曾打过几次交道,算起来可能也是渊源。
黎绪听到“林奇亮”三个字的时候,眉头一紧,然后很轻蔑地笑了一声,眼里射出一星冰冷寒意,唇角倾斜着,看上去神情有点惊悚,然后用半咸不淡的语气问我:“你跟林奇亮又是怎么打上交道的?”
我便把四年多前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因为林奇亮发在网络上的论文里有些内容跟我正在调查的事情有联系,所以特地到江城去拜访请教,结果他对我使阴招,抢走我的东西,我就找了个机会躲在地下停车场等他现身想把东西夺回来顺便再给他点颜色看看,结果我没来得及出手,另外冒出个人来抄着板砖把他给拍翻了,前后就这么点交道。
她听到这里,眼睛里窜出闪亮的光,紧接着哈一声怪笑,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立刻觉出这里头有故事。
她一边歪脸笑着,一边饶有兴致地上上下下打量我,喃喃自语地说:“越来越有趣了,他被拍翻的时候,你居然就在那个停车场里?”
我点头。听她话里的意思,她对林奇亮被人一板砖拍翻的事情有所了解,心里挺讶异。
她问:“你看见抄板砖那个人的样子了吗?”
我摇头:“光线太暗,又是背对着我,就看见身型高大,动作迅猛,是个左撇子,别的什么都没看见。”
她又拿出一支烟点上,深深深深吸了一口,说:“虽然没多大意思,但还是告诉你一声吧,那天晚上一板砖把林奇亮拍翻的,就是这次死在‘上帝之手’案子里那个白慈根。”
我心里挺惊讶,觉得实在太巧,巧得越来越紧密,但脸上不动声色,只淡淡说:“哦,常坤也提起过他,说他也是寄生人。”
黎绪眯着眼睛点头:“是,所以对我来说白慈根死了是件天大的好事。还有那个林奇亮,也不是好人,当然,倒也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充其量只是个小人罢了,我在陈家坞的时候,差点被他坑死。”
渊源真的很深啊。
我问黎绪知不知道林奇亮现在在哪,一直找他,一直没消息,诡异的是连他在网上的旧消息都消失无踪了,他发的那些论文什么的,全没了。我说我经历过的莫名其妙的事情很多,但这件,还是让我有点不能释怀。
黎绪撇了下嘴,很干脆地回答:“死了。因为他身份特殊死因特殊加上他所做的研究里面有很多内容事关重大,所以有关部门把他的身份信息以及相关内容全部清空处理掉,把他归零成好像从来没到过这个世界一样。”
其实这是我心里已经有的一个答案,之前楼明江说起林奇亮的时候,眼神飘忽底气不足,傻子都能看出其中存在问题,那时我就觉得,林奇亮应该是已经死了,而且死在一种必须绝对保密的情况下,所以现在从黎绪嘴里听到确切的说法真是一点都不惊奇。
黎绪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吐着烟圈慢慢慢慢地说:“你说古不古怪,这里都有好几年过去了,而且那混蛋死得很活该,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天突然梦见他了,梦见他朝我笑,特别悲伤,表情里满是悔不该当初的表情。我在梦里面想啊想啊想不通,你跑到谁的梦里去不好非要跑到我的梦里来,反正我肯定是最不同情你的那个。”
我既无法想象他们从前到底是怎样的一段过往,也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个梦境,所以只能沉默,不说话。
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的记忆里找不出林奇亮悲伤的表情,我没见他悲伤过,我见到的那个混账王八蛋是一头贪婪的恶狼,神色阴沉,目光矍铄,还对我使阴招,纯粹就是个下三滥,想起来就牙根发痒,想揍人。
从黎绪刚才说的话里判断,林奇亮坑她坑得更严重,差点害她丢命,好在恶人终有恶报,没坑到别人,自己先死掉了。
死有余辜的吧。
可惜我的东西大概是再也拿不回来了,虽然那玩意,即便留在我手里我也不知道究竟能做什么用,好歹也是我的。
黎绪似乎也正想到差不多的地方,突然斜过脸来问我:“哎,当初林奇亮从你手里抢走的东西是什么?重要么?”
144、药谱()
我用手比划着大小回答黎绪的问题:“这么大一块皮,上面画着些线条啊符号啊什么的,看着有点像藏宝图之类的东西,但不完整,好像是从一整张里面切割下来的一部分。从边缘看切割得很完整,所以肯定不是暴力撕扯或者临时起意的行为,而是计划好的。就好比有好几个人一起将宝藏埋在一个地方,画了一张图纸,然后分成几等份,以便日后一起回来取,大概是这个意思吧,电视和里面看到过类似这样的桥段,实际上到底怎么样我真不知道。”
黎绪听着,整张脸都亮了,眼睛睁得很大,惊奇得半死的样子,烟灰落在裙子上都不觉得,只定定地看着我,好一会之后,才小心翼翼开口问我:“那东西的角落里是不是有个什么特殊的图形?”
我嗯嗯嗯点头:“有,一朵花,小拇指盖那么点大。”
黎绪又呆了一会,再次“哈”地怪笑起来,表情凝重,眼色很冷,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说:“真没想到,真是万万想不到,原来那货是从你手里抢到最后一份图的。那时常坤他们调查林奇亮所有的人际关系和社交网络,查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查出那张图的来源,原来是抢的,难怪怎么都查不到!”
我惊了一下,不知道那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大效应,引得常坤他们打破砂锅样查。
我想问她那图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但没来得及问出口,被她抢先了,她问我那图是从哪来的。
我回答:“从我家客卧书桌抽屉的夹层隔板里找到的,我爷爷失踪以后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掉,没找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那块皮算一样吧,但我不知道它有什么用。”
她若有所思点点头,把早就燃到头了的烟蒂扔在地上,然后站起身帮我搬个箱子叫我坐,摆出一副要面对面长谈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