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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原本正在收拾厨房和餐厅里的垃圾,猛听见“陈家坞”三个字,神经立刻绷直,马上不动声色转移到客厅里来听这场对话。
黎绪又想了想,眼睛里马上冒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唇角一扬,冰冷地笑起来:“你就是那个什么芙蓉吧?后来被请到局里去配合调查了吧?差点就蹲大牢吧?”
代芙蓉点头,自己把她漏掉的姓氏补上:“代芙蓉。”
黎绪半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笑着问他:“你知道他们那次把你请到局里去是为了什么吗?”
代芙蓉摇头:“不知道。”
黎绪突然不笑了,面色越来越冷,语气也有点硬,一字一顿说:“当天从山上带下来的几具尸体中,有一具被人破坏,他们说接近过尸体的人除了警察以外,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记者。”
代芙蓉没有说话。
他就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记者。
我们都从黎绪的语气里听出些不善的味道,空气里有了硝烟味。我和代芙蓉面面相觑,都疑惑,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心想四年前发生在陈家坞的事情我一无所知,现在糊涂很正常,你个不知死活的记者明明到现场跟当事人都碰面了,怎么还跟我一样糊涂得要死的样子。
黎绪眼珠子都不转盯着代芙蓉看,目露凶光:“你知道那具被破坏的尸体是谁吗?”
代芙蓉再次摇头,坐姿里有了戒备,黎绪身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愤恨和怒意有点吓到他了。
但黎绪突然又把神色和语气都放缓和下来,抽两口烟,浅浅地笑起来,用征询的口吻问代芙蓉:“能不能把当天的情况跟我说说,你那天都看到了些什么,又发生了些什么。”
这是我和小海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到四年前陈家坞的命案,当然不会错过。为了不打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适宜氛围,我跟小海坐下的时候都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跟做贼似的。
代芙蓉说:“你不是在场吗?你对当时的情况应该比我清楚不是吗?我人是在那里,但什么都没干成,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不让采访,问什么都只有一句‘无可奉告’,我想,好歹应该看看凶手长什么样吧,就趁往车上抬尸体的时候凑过去张望了两眼,就因为这样,后来被叫到局里配合调查,被三个人问话,做了两次笔录,还写了保证书,不准再做陈家坞案件的相关报道,无论是纸媒还是网络都不行,擦点边的都不行。本来我肯定不能那么容易就答应,但因为我当时确实冲破警戒带靠近过尸体还打开了尸袋的拉链,这算挺严重的事情了吧,真要追究起来大概可以告我个妨碍司法罪,所以我没话好说。其实你刚才如果不说,我真不知道当时把我叫到局里是因为发生了尸体被破坏的事情。我保证,那不是我干的,我最过份只是打开尸袋的拉链。”
黎绪缓缓地点头,若有所思再问:“我记得当时警戒带外面围了好多人,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情。”
代芙蓉垂下眼睛很认真地想了几分钟,抬起头来无奈地说了声抱歉,然后斟酌着用词小心看黎绪的脸色:“如果非要说可疑的话,那些人里,你最可疑。当时已经对外宣告结案了,凶手也在拒捕时当场击毙,可你的情绪很不对劲,激动得有点抓狂,还很恼怒,近乎歇斯底里,跟谁都没有好脸色。四年过去了,我现在可以问问你为什么了吗?”
黎绪掐掉烟又点上一根,咬咬嘴唇,没有回答代芙蓉的问题,反而又向他提了一个问题:“你对四年前陈家坞那起连环案了解多少?”
我听见小海的心脏在胸腔里扑嗵扑嗵狂跳,马上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那么可怕。
代芙蓉回答黎绪:“不是很多,基本上可以说没怎么了解到内幕——我这么说你别生气,我拿脑袋担保,那个案子有很深的内幕,警察没有公布全部真相,实在有太多地方解释不通。”
黎绪叫他举例子。
他说:“官方发布的报道都没有细节,只说是陈家坞村民下毒,却没说明是什么毒,从哪弄来的毒,为什么之前那么多专家都鉴定不出结果。还有,官方新闻发布会宣告结案以后,所有媒体都被管控,除官方给出的通告以外,任何相关的报道都不能有,从那以后,此案不许再提。然后是陈家坞那个村子,不知道为什么被武警接管了,到现在都有武警驻守着,没有内幕才怪。”
黎绪紧接着问:“你有什么看法?”
这回代芙蓉没刚才那么痛快了,犹豫几秒钟以后摇头,模棱两可说:“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黎绪问他什么意思。
他说:“我知道你可能跟那些警察签过保密协议之类的东西,不能透露命案细节,所以我也不想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否则对我不公平。这年头,信息就是资本,有时候能拿来行方便,有时候能用来保命,我做记者这些年,很清楚哪方面的信息有什么样的价值。”
黎绪马上收拾起脸上那点柔和的颜色,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代芙蓉看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到黎绪脸上,平静地说:“我想,我可能知道很多你们不知道但想知道的事情。”
这句话像突然之间爆开的哑炮,很是让人吃惊,连黎绪那样血里火里滚爬过来的老狐狸的眼睛里都淌出了迟疑之色,可到底她也不能泄露案件秘密,没办法要求代芙蓉单方面奉献他掌握的信息,所以神情挣扎扭曲,然后骂了句脏话:“妈的!”
代芙蓉听见,突然恍惚地笑起来,说:“四年前在支岐山下见到你时,也听你骂过脏话,那时你骂的是警察,那个警察,后来升官调来了乾州。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是苏妮的直属上司。”
他说的是付宇新。
代芙蓉看着黎绪说:“四年前结案那天,你凶极了,凶得要吃人,那个警察,到底哪里得罪到你了?”
黎绪把表情调整到很严肃的程度,然后把脸往前凑,再往前凑,直凑到能碰着代芙蓉的鼻尖,然后拉开嘴角露出个干巴巴的笑,半认真半调侃回答:“他对不起他的枪法。”
我想,她这是在埋怨付宇新当时开枪打死陈家坞命案凶手的事情,付宇新的枪法可算是百步穿杨弹无虚发,只要在子弹的射程之内,基本就是他想打哪儿就能中哪儿,不管对方是人还是物,是活的还是死的,是警察内部一个传奇,可是四年前那桩案子,他明明可以留活口的,却把凶手一枪毙命,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看得出黎绪到现在都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其实不管从人类学还是心理学方面来考量,在穷凶极恶的歹徒拒捕并袭警的警况下,任何人都可能做出和平常不一致的举动,所以一枪将对方击毙完全可以理解,但从黎绪跟之前何志秦等人的反应看,他们似乎都认定付宇新当时是故意的,似乎有杀人灭口的意思在里头。
黎绪和代芙蓉两个凑得那么近,好像在斗气,看得出两个人心里都打着小算盘,都想从对方嘴里挖点料出来。这个形势对我和小海来说是极好的,有那么点坐山观虎斗,渔翁欲得利的意思,反正我们问他们也不见得会答,不如就这么看他们玩。
僵持了一会,黎绪突然站起身,又骂出一句脏话,然后绕着沙发前面的一小片空地来来回回走,走了好几趟,猛地停住,猫头鹰样的眼睛直盯到我脸上,指着代芙蓉问我:“人是你带来的,你能保证他可靠吗?”
我摊着两只手摇头:“我跟他认识也不多久,没法保证。”
代芙蓉先是没料到黎绪会那样问,接着是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所以连着怔了两怔,显得特无奈。
黎绪看看我,看看代芙蓉,再看看坐在硬木椅子里的小海,突然感慨万千苦笑起来:“摊开来讲,我们几个都算来历不明,谁也保证不了谁可靠。”
确实是这么回事。
甚至我和小海都不能保证彼此可靠,我只是凭借她脖子里的镰刀形状胎记认定她是修叔叔的女儿,别的,就什么都不能确定了。反过来对于我,她也一直都在凭直觉做判断,并不能百分之百相信什么或者不信什么。
说到底,我们全都是来路不明的人。
169、每人一个问题()
我知道黎绪眼珠子转来转去心里在想什么,她正试图找一个能够将我们四个人捆绑成团,然后共享全部秘密和资源的办法。
很明显,我们每个人都藏着些秘密,并且这些秘密都和某件相同的或者相关的事件有关系,换句话也可以说这些秘密是从同一件事情中生发出来的,我们每个人虽然原因不同目的也未必相同,但共同的是都在拼了命地追查一些神秘不明的人和事,如果能够资源共享,也许大家都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他们查过的我就不用费力气了,我查到的,他们也能坐享其成,大家一整合,说不定还能有意外的惊喜发现。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才能让在场的四个人彼此绝对信任,同进同退同生同死,永不背叛永不翻脸。
这太难了,根本做不到。古时候倒有个说法叫“投名状”,类似于我们现在急需的,但在法制和法证法律如此先进的现代社会,我们压根不可能为了联盟就去找个无辜者来杀死以确保彼此都在同条船上,哪怕就是像“上帝之手”样找个罪有应得的来也做不到,太扯了。
几分钟过去,谁也开不了口。
黎绪一声叹息,坐回沙发里抽烟,喷着蓝色烟雾挨个看我们一遍,突然眯着眼睛扁嘴笑笑,带着点痞气说:“反正我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干脆豁开窗户纸说话吧。这样,我们随自己愿意选择一个人,问他问题,被问的那个,必须老老实实回答,类似真心话的游戏。如果谁敢说谎,日后大家就用江湖方式随便招呼,不用客气。你们看怎么样。”
还是没人说话。
黎绪又往各人脸上看了一圈,当家作主样拿定主意,说:“就这么办了。安全起见,今天每人只允许提一个问题,以后有更好的办法再探讨。”
我心里真有点不安,怕他们谁问到什么很难回答一言难尽的问题,但眼下这主意已经是最不靠谱里面找出来的还算靠谱的了,所以犹豫几秒钟,还是点头表示同意。
紧接着代芙蓉也点了头。
我们望向小海,她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好一会才如梦初醒似的扭过脸,看着黎绪点点头。
黎绪找来四根牙签,折成不一样的长短,捏在手心里抓阄,抓到最短的人先提问,然后依次。
小海抓到第一个问,在我以为她需要花点时间想想找谁问什么问题的时候她却已经将目光厉厉地钉在了代芙蓉脸上,然后问了一个让我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她问他:“代文静是你的什么人?”
代芙蓉先是一头雾水,但马上沉着下来,认真回答小海的问题:“代文静是我叔叔。”
小海点头,虽然没表情,但看得出她信他。
第二个是我。
我有太多问题要问,几乎满脑子都是问题,捣成一锅浆糊,临到关键时刻却突然找不出最关键的来了。或者说,每个问题都关键,一时之间不知道问哪个才能获得最大的信息利益。我想问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