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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城想也不用想,说他留下。
其他人都不言语。
我们实在狠不下心把傅城一个人留下来等死,但大家都留下来的话,生还的希望又太小,首先无法肯定常坤他们能不能打赢上面这场混战,其次还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打多久,再次,就算常坤他们打赢了,也没法保证能发现殷三郎留下的记号找过来。
所以思来想去,怎么都不合适,只能沉默。
最后殷三郎作主,走,大家都走,他打头,其他人中间,傅城垫后,用绳子拴在他腰里往前爬。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通道太窄,只够一个人爬,万一傅城死在路上,会堵死后面人,所以让他垫后,万一他不行,把绳子割断别人还有活路。
这似乎是死地里唯一的生机了。
殷三郎问傅城行不行。
傅城已经完全无所谓了,说:“行,有什么不行的,你们怎么行怎么来,不用太管我,我早好几年前就是个死人了,能挣一挣也好,不能挣也没什么不甘心的。”
于是大家休整力气做准备,灯和工具都上身,林涯嘱咐大家任何时候都不能用火,因为我和苏醒身上可能还残留着易燃物。
出发前我用力抱抱苏醒,跟他说:“你可一定一定要活着出去,见着老懒,告诉他我爱他。”
苏醒狠盯我一眼,凶极了:“你自己跟他说!”
凶完以后表情又突然柔和下来,问:“老懒是谁?”
我抿着嘴笑:“你妹夫。”
他摸摸我的头,又问:“好看吗?”
我认真点头:“好看,英俊极了。”
这时殷三郎幽幽飘过来一句:“嗯,确实好看,像条英俊的沙皮狗,还是疯的那种。”
几句话下来,气氛一下轻松了许多,然后,殷三郎布置顺序,他头一个,子瑞紧跟,然后是我和苏醒,林涯在后,用绳子牵着最后的傅城。他问我们有没有意见,我们都低头不语,有想法也不能说、不忍说、不该说,所以最后就这样定了。
殷三郎第一个钻进去。
我们依次跟进。
605、绝处缝生REenS。()
这通道可真窄,比上次北排沟地牢那条还要窄,连抬个头都困难,只能闷头往前爬,有点像猫在鼠洞里的感觉,特憋屈。我心里就一个念头,不能死,千万千万不能死,我一死,就等于把苏醒和林涯还有傅城的活路都堵死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修子瑞的心理压力肯定比我还大,我似乎听见了她隐忍的哭声,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根本说不出来。
我也挺想哭,但怕哭泄心里的劲,只能忍着。
前面岔道选右边,很努力地往前爬,可刚爬了一点点路,突然听见后面林涯大喊,叫我们等一等。我也马上跟着叫起来,于是所有人都停下来等。
后面有声音。
就在之前那个出口的地方,有石头跟钢板磨擦和撞击的声音,很响,而且激烈,不像炮击声。
林涯当即下令:“全都退回原处等!”
我没急着动,而是竖着耳朵又听了一会,听不见枪炮声,只有之前殷三郎爬过的那个出口处那块钢板和石头磨擦的声音,根据声音分析动静,应该是有人在用大型器械搬铲压在钢板上的岩石,努力想打开出口。
所以应该是救兵来了。
我们赶紧往后退。
可等大家都退回安全屋里喘着气准备高兴时,我却发现林涯和殷三郎还有苏醒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们把我们几个赶到角落里呆着,自己都把枪握在手里,死死朝着洞口的方向,做好了随时殊死相搏的准备。
我这才惊悟过来,外面的局势不明朗,出口打开之前无从知晓来人到底善还是恶,必须防范。
殷三郎回头命令我们捂上耳朵,然后他钻进洞里,朝上面射出一梭子弹,外面的动静立刻停止,但很快又响起,并且比刚才更急更乱更细碎。我使劲竖着耳朵听,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向了旁边,然后传来有人拿铁钎敲钢板的声音,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是三二一一二三的节奏。
我啊一声大叫,发了疯般喊起来:“是黎绪!黎绪!是黎绪!殷三郎你把枪收起来,是黎绪!外面是黎绪!”
殷三郎退出来问:“能确定?”
我嗯嗯嗯嗯嗯点头,把眼泪水都点出来了,这节奏太耳熟了,跟黎绪打这么久的交道,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我就是奇怪,她个脑袋上有伤还折了一条胳膊的病号,怎么也跑到战场上来了。
于是殷三郎再次钻进洞里,拿枪托往上面的钢板上顶,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同样的节奏。
上面的人听完,又敲了一下,砰!接着便是一片蛮力处理出口处的混乱嘈杂声。
我大吁口气,笑着去看傅城,因为有了新的希望,他也缓过点劲来了,疲惫地望着我笑。
黎绪那娘们闷头想事情的时候,如果想得顺利,就会用指节在桌子上循环敲一二三三二一三二一一二三的节奏,如果想得不顺力,就乱七八糟瞎敲,跟她相处的日子,我早了然在心。我们两个人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却又有无限默契,她知道我能辨认她的节奏。
修子瑞怕出口打开时上面掉下东西来砸伤殷三郎,硬是把他拖回来等着,然后他们也不掉以轻心,还是持枪而待,以防止任何万一。
上面好像用上了什么特别大型的器械,折腾得地面轰隆隆颤,像有头怪兽在上面刨地似的。
我们战战兢兢地等,连呼吸都屏着,真怕关键时刻再出点什么意外,那种巨大的失落太难接受。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们终于把门打开条缝,幽深幽深的洞里隐隐透进些光来,也掉下一片碎石土块。又过了一会,缝更大了,黎绪的声音泼辣辣地骂进来:“人呢?妈的人呢?都他妈死绝了啊?!”
那声音明明应该在有点远的地方,可因为空间逼仄,愣是被扩大得很响,虽然闷闷的,但连标点符号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赶紧亮着嗓子答应:“在!在!都在!能出来了吗?”
她说:“等着!操!累死老娘了!”
然后又是撬钢板的声音。
我们欣喜若狂又战战兢兢等着。好一会,突然一声巨响,整块钢板都被掀了上去,我们看得见前面出口处比刚才亮了许多,尘土飞扬。
太美好了。
稍微稳定些以后,黎绪的声音又泼辣辣传下来:“妈的!还不上来?等着八抬大轿来抬啊?!一个个都这么不叫人省心!让我个半残的人在这里拼命!什么毛病!”
殷三郎对外面的情况还是不完全放心,用眼神扫了一下,示意苏醒和林涯别大意,然后就想自己先出去看看。这时傅城突然扶墙站起,冲他笑笑,说:“我是个半死的人,我先上去吧,有什么万一我认了,没什么万一的话,我就是得了个头奖。”
我心里认定外面肯定安全,但拗不过殷三郎,这人真是小心惯了,信不过神信不过鬼,只信自己。
黎绪还在外面骂:“下面好玩是吧?没玩够是吧?还想再呆几个钟头是吧?真他妈服气你们!上面都是自己人!给我上来!”
林涯作主,同意傅城的建议,赶紧把他扶进洞口,嘱咐他小心。
傅城慢慢往外爬,爬到光亮处,小心挺起身,把手伸上去。
我怕黎绪毛毛糙糙弄疼他,赶紧喊,黎绪,傅城身上有伤,你小心点啊。话还没喊完傅城已经被拉上去了,黎绪说我操,你是傅城啊?傅城大概是伤口被碰到,疼得喉咙里咝咝响,牙齿缝里吐着气说我早跟你说过,女儿家,别开口闭口就出脏话,你怎么死活不肯听一句。黎绪说哈,就知道你要教训人,等回头把伤养好,爱怎么训怎么训我保证不回嘴。
然后我听见傅城问黎绪,那边怎么回事。黎绪说仗还没打完,有部分人躲进山里打游击,很麻烦。我不管打仗的事,只管你们。她说着,又朝下面骂,怎么回事啊,都他妈想死在里面是吧?!接着是傅城的声音,他趴着出口喊,都出来吧,没事。
于是殷三郎溜身进洞,到出口处直起身一手持枪一手扳住上面的豁口,纵身就上去了,根本不需要有人拉扯。
接着是修子瑞。
然后是我。
我累极了,每爬一步都要喘好几口气才行,终于爬到洞口以后,把手伸上去叫上面的人拉我一把,可黎绪那破老娘们不仅不帮忙,还斜着眼睛冷冷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就你的身手还要人扶?犯公主病也得挑个时候吧?!”
她趴在洞口冷嘲热讽不帮忙,但她旁边伸下来一只胖胖的、有力的手,一把将我拎了上去。
我一上去,还没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就被老懒用力抱进怀里,他全身发抖泣不成声,喉咙嘶哑想喊我的名字都喊不出来。我也哭,但还是笑着安慰他,说没事,没事,都没事了,我好好的,他们什么都没干成,我一点事都没。说着说着用力把他推开,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确定没有以后又抱住。他哭得像个小孩,完全不管不顾。
后面的人陆续也都出来了。
我听见修子瑞虚弱却快乐地喊小海:“嗨,小海,小海!我是子瑞。我爸爸和你爸爸是堂兄弟。”
小海怔着没有声音。
修子瑞就往前蹦几步,伸手把麻花辫往后面甩,又把脖子里的高领毛衣往下拉,露出耳朵下面的镰刀状隐纹胎记,高高兴兴地嚷:“看,看,这个,和你的一样,我们修家的人都有这个的。”
小海还是怔着没有声音。
然后我听见黎绪破口大骂骂:“你个死胖子,人家跟你攀亲戚呐,好歹给点反应啊!”
黎绪骂完以后突然自顾自怪笑起来:“哈!以后你可不能再仗着自己是孤儿欺负我了!”
我扭过脸去看,看见小海脸上泪雨滂沱,修子瑞小心地给她擦:“别哭,别哭呀。”
修子瑞擦着擦着眼泪,突然一把将小海抱住,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样小小声地哄:“别哭,别哭,等出去了买糖给你吃。”
这时殷彭亮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灰头土脸冲着我笑,说:“妈的,你这老公实在太难管了,老太爷交待我保护好他不能让他受伤,我什么法子都使尽了就是控不住,没办法,只能铐起来,差点被他咬,跟条疯狗样。你要是我妹妹,绝不让你嫁,太疯了,妈的。”
说完以后他摸摸后脑勺,又笑,说:“跟你那朋友相处两天,我也变成个满口脏话的臭流氓了。唉,你看你,好好一姑娘,交的都是什么朋友,没个神经正常的。”
我又哄了老懒几句,他才松开我,但还是不放心,死死盯着,不肯让我离开半步,生怕稍一错眼,我又会出事似的。
我往四处看,发现这地方真是硝烟迷漫,到处都枪炮轰击后的焦黑,旁边的树林被弄得一塌糊涂,倒了一大片,其中有棵几人合抱的老樟树被拦腰轰断,有几处成瘫的血迹,还有几堆看上去像是残肢和内脏的东西,但没有尸体,大概在营救行动之前全部清理了。
606、泣不成声reenS。()
再看眼前,原先用来掩饰通道出口的岩石被推翻在一边,周围散乱堆放着工具,左边停着辆起重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