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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当了皇帝，赵恒对程风的态度还是礼遇有加，比对待自己老师还要恭敬，他心里很明白，自己能顺利坐上这皇位，完全离不开程风的庙算和果决，尤其是后者，更让他惊中有敬。
别的不说，当日若不是程风箭射胡翼威、刀斩梁师成，快刀斩乱麻般处理掉这两个大麻烦，他恐怕还要和赵楷斗上一斗，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程风起身，双手接过赵恒递过来的一盏茶，复又坐了下来，道：“不可再战！打不赢的！”
“好！朕明白了，明日就命童贯把兵撤回来。”赵恒蹙了蹙眉，接着道：“真人料事如神，朕深信不疑。只是大宋军力如此虚弱，未来该如何办？朕心深忧之啊。。。。。。”
赵恒如此信赖自己，程风都有些意外，想了想，还是不坑这位少年天子了，反正以女真军力之强，迟早会打进大宋腹地来的。
他略一沉吟，道：“女真人粗鄙强悍，兵锋甚健。退一万步说，大宋侥幸灭了辽国，不过是是灭一弱邻而与强敌为邻，实非大宋之福，而是女真之利。如今之计，只能扶持弱辽对抗强金，为大宋争取更多的喘息练兵之机。”
“扶持大辽？与女真人撕毁盟约？！”程风此计反转太大，赵恒眼睛睁得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程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难道不撕毁盟约，女真人就不会打咱们了？”
赵恒呆了半晌，最终苦笑道：“兹事体大，容我再考虑考虑。联金灭辽是父皇遗策，我甫一上位，又怎好彻底推翻？真若那样，如何堵住群臣百官的悠悠之口？”
程风明白，皇帝并不是想怎样就怎样，更何况赵恒是个刚刚上位的少年皇帝，经验薄弱、根基尚浅，要驾驭风烛残年的大宋局面确实不易，但该说到的话他还是说到了。
“陛下，若采纳臣此策得趁早，此时辽国尚有燕京一都，平州滦州数州，控弦甲胄精锐数万，还有值得咱们借助的实力。
要是坐等女真夺了燕京，辽国大势已去，此策也就休矣。到时候，便是咱们大宋直面凶残贪婪的女真人了。。。。。。”
赵恒点点头，眉头深深紧蹙起来，叹了一口气，道：“都道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贵不可言，谁要真坐了这位置，还不得烦死。。。。。。”
他顿了顿，看了眼程风，微笑道：“多谢真人指点！我再斟酌斟酌。。。。。。今日御厨做了不少高丽栗糕，入口即化，沃肺融心，实上方之佳味。我让左右给先生备了一盒。。。。。。””
程风知道自己该告辞了，也不客气，从一旁的小太监手里接过食盒，略一行礼，便大摇大摆地出了宫。
在路上，他就在心里嘀咕，因为自己的到来，阿骨打提前死了，赵佶也提前死了，历史似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未来还会如自己所计划的吗？
不管怎么说，有兵有马才是王道，即便是乱世，自己也才有保命立身之本，梁山、少华山的兵应该练得差不多了吧。。。。。。
地平线上出现了上百面黑色的大旗，黑底赤纹镶边，中间赫然是个红色的太阳，太阳外围一圈深黄色的镶边。
大旗猎猎卷动，然后是一片跳跃着的皮帽，身材粗壮的骑士穿着褪光的盔甲，脑后垂着十数条金钱鼠尾，一人双马，挂着巨大的弓袋，只是低头策马向着南面疾行。
这奔腾翻涌的黑色，乌沉沉的似乎直接进人心底。
驻守雄州的宋军们看着这些衣着、旗帜奇特的骑军满是惊讶，老天爷，这些人究竟是些什么来头？
辽军肯定不是，已经交手多次，对辽军的旗号衣甲早已熟悉了。
雄州城墙上已经是人头涌动，有军官开始号令，“还愣着干什么？预备辽人扑城！”
士卒们方醒悟过来，各自开始忙活，堆土架石，打开箭札，往铁锅里注水、注油，燃烧劈柴的烟气顿时弥漫腾空。
大队大队的披皮甲、戴软帽、挎着弓矢撒袋的弓手、弩手鱼贯上墙，不知道排了多远出去。
来骑人数并不多，约有七、八百人，离城墙一箭之地后站稳了队形，但人强马悍的逼人锐气，扑面而来，夺人眼目！
须发苍白的种师道哼了一声：“不像扑城！无攻具、无器械，连架云梯都没扛，这究竟怎么个意思？”
这时骑队中出列一人，大声喊话：“大金国完颜宗翰将军来助大宋国攻打燕京，欲入城拜见童宣抚，共商大计。”
此言一出，宋军中顿时哗然一片，“女真人？！他们不是还在关外吗？怎么杀到雄州来了？！”
种师道听了也是一震，兹事体大，他拿定不了主意，他吩咐一旁的杨可世道：“快去禀告童宣帅，请他做决断。”
完颜宗翰看着宋军如临大敌之状，淡淡一笑，这就是背信弃义、以众击寡、贻笑天下的宋军？真是太弱了！
辽人不过是女真人的手下败将，且能将宋军压在雄州掘长濠据守，不敢出营门一步，轮到女真铁军出手，对付这些软弱的南人不费吹灰之力。
吴乞买皇帝比阿骨打皇帝要英明的多，知道大辽已是瓮中之鳖、待死之人，而大宋比大辽要富庶百倍、虚弱百倍。再加上宋国皇帝暴亡，新君听说是个毛头小子，吴乞买皇帝没放过这个攻宋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拿下榆关后没有去围燕京，而是直扑雄州，打算出其不意地摧毁大宋所谓最精锐的军队，同时也试一试宋军的份量。
此战的最终结果并未计划，临出发时，吴乞买只是挥挥手，说能打多远打多远，就看女真儿郎们的本事了！
那就让俺完颜宗翰将大宋国搅个天翻地覆、肚破肠断！
第513章 翻脸（）
童贯双手交叉，指节已经泛白，只是一句话也不说，后面陪同他站立在城墙上的种师道、赵良嗣、王禀等文武将佐同样屏住了呼吸，只是看着眼前景象。
他们率领的西军常年在西部边陲与夏人厮斗，算是大宋最能打的一支军马，但是对着这崛起于白山黑水间的粗鄙女真人，还是天上地下！
差别不在于盔甲器械，不在于战阵队列，而是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毕竟，军人是要杀人的，一支军队强悍与否，就看杀气是否旺盛。
每一刻时间的流逝，童贯都想抬手下令，两手间几乎都拧出了水来！将佐们拱卫在他身边，只是屏住呼吸等他的号令。
赵良嗣不住地看着童贯，只是低声道：“童宣抚，这人正是完颜宗翰，卑职出使女真时见过，没错！赶紧放他进来罢，莫让大王等久了伤了和气。”
童贯点点头，喃喃道：“也许是某多虑了，这些骑士没有带长兵刃，冲阵都嫌不足，何况攻城？”
种师道的声音响若洪钟，“童宣抚，末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此时正是战时，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种将军，宋金两国早有盟约，以完颜郎君身份之金贵，怎会抛身犯险？请勿多虑了。”赵良嗣赶紧把话跟上。
他多次出使金国，与女真上层贵族多交好，正是在他的推动下，提出并促成了宋金之间的海上之盟，以他对女真人的了解，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女真这时会对宋人不利。
只是他忘了，大金国的皇帝换了人，不是那个重信守诺，对大宋友好的完颜阿骨打了。
时间似乎极短，又似乎极长，最终，童贯挥了挥手，重重地道：“开门纳客、备宴洗尘！”
很快，女真人的军马呼啸着，从放下来的吊桥上鱼贯而入雄州城。
在离童贯还有几十步的地方，完颜宗翰利落地翻身下马朝着童贯哈哈大笑：“这位是童宣抚吧，使辽的风采威名远扬四方，某听那些辽国降臣时常说起。”
童贯听他说起自己自以为得意的往事，不由对这个不速之客多了两分好感，心中放松了几分，忙笑道：“不知宗翰都统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哈哈！军情紧急，吴乞买皇帝派我与你来接洽，商议帮助你们攻打燕京的事宜，某等不得使节来回磨磨唧唧，干脆某自己来，当面说，当面定！”
完颜宗翰一身虎皮袄，带着二十余名护卫站在顶盔贯甲的宋军将佐面前，有如出门行猎一般的闲散，一席话也是说得随意直接，似乎打仗夺城不过是乡间械斗一般简单，弄得童贯有些出乎意料，一时接不上话来。
“怎么看到某家来了，却是般神色？某家带着几百兄弟能吃了大宋数万雄兵不成？宋金是兄弟之邦，还戒备着某不成？”
童贯干笑一声，道：“哪里，哪里，走走走，都统咱们先进去喝酒吃肉，边吃边聊。”说完，热情地走上前，携着宗翰的手往雄州衙署出行去。
种师道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往自己的住所走去，他实在不愿在女真人面前装孙子。
雄州的衙署当中，已经是席开十余桌，宋军将佐都在庭院里头，陪着完颜宗翰带来的那些骑士头目们举杯欢饮。
完颜宗翰看上去是贪杯之人，手里握上了酒杯就不住地口里倒，还比手划脚地说些和辽军攻防的战事，满口都是辽军软弱，而金军勇悍。
赵良嗣与完颜宗翰算是故人，又熟悉女真上层人事、军制战事，坐在他身旁曲意逢迎，恰到好处地向宋军夸耀几句宗翰破辽中的功绩，总能说到宗翰心痒处，逗得他不住地开怀大笑。
衙署当中，欢饮的声浪一阵阵地传来，入耳之处，都是大呼小叫，推杯换盏的声音。宋军、金军将佐之间大多语言不通，可喝酒这东西，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沟通，都是厮杀汉子，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道怎么个意思。
不过闹得最凶的，还是宋军、金军彼此内部之间的闹酒，不知道是谁输了酒官司，还想躲酒，被人捏着鼻子一阵强灌，笑闹之声，一层高过一层，简直要将屋瓦掀翻！
完颜宗翰扬起醉眼，笑道：“这帮小子，这生没心没肺！童宣抚，有这等儿郎在，拿下鸟燕京城岂不是手到擒来？茅厕在哪？喝了这么多，某得放点水出来了。”
说完，哈哈一笑，跌跌撞撞地扶桌起身，童贯忙不迭地起身，一把搀住完颜宗翰，赵良嗣他们也都站了起来。
“大王，良嗣为您在前带路！”
完颜宗翰只是大笑，喷着酒气，摆手道：“赵良嗣你算什么东西？有资格陪某屙尿？怎么也得童宣帅陪同某。对了，某忘了，童宣帅你。。。你是个没卵子的家伙，哈哈。。。。。。”
见完颜宗翰如此口无遮拦，赵良嗣不由呆了呆，阉人最忌讳别人说自己没卵子，这完颜宗翰究竟什么意思？是酒话还是故意挑事？
童贯顿时脸色一变，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却见完颜宗翰从袖中擎出一柄短柄尖刀猛地插在自己胸口上。
他忍住胸口传来的剧痛，怒喝道：“贼子，安敢害俺？！”
完颜宗翰一脚将其踹倒在地，顺势将拔出来的尖刀捅向了赵良嗣。
突见此巨变，赵良嗣在一旁已经惊呆了，手脚瘫软，挪不开步子，眼睁睁地看着尖刀捅透了自己的颈项。
杀掉身边的两名宋人高官，完颜宗翰朝着呆住的众人暴喝：“动手！将宋人杀光！”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刚才还其乐融融的酒宴，顿时就变成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