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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帮小姑娘将碎头发掸去，此时阿姊依旧端坐着，就像是课堂上的学生，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初次相见时的胆怯与无助，至少多了些少女的天真，程野忍不住在她的头上抓了抓。
满足了恶趣味的程野终于离开了，留下一盆清水以及换洗的衣服。
阿姊蹲在水盆前，看着倒影中的自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侧过头去，用手揽了揽耳后的头发，不及肩膀的发丝掠过指间，轻轻洒落，连个发髻也挽不上，若是以前，她定会哭出声，自从一头乌丝被那个男人扯的七零八落，她就觉得无所谓了，如今这样，看起来也挺好。
竹榻上放着一叠衣物，阿姊瞧了，是新置的襦裙，淡青色，没有补丁，还有淡淡的清香，这样的衣物怕是自己一辈子也没有穿过。她忙把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生怕弄脏了面料，就这样蹲在那里，愣了神。
午后的日头刚刚倾斜，张角在山头上找到程野，此时他正和马钧攀谈着什么。
“仙师，你找我？”
程野听到张角的询问，转过头，忍不住笑起来，这让后者一时摸不清头脑，随即程野又点点头，“是有些事要相商。”
话就到此为止了，程野却依旧笑嘻嘻的，张角更加茫然，他忍不住看了眼马钧，似乎在询问对方的意思，马钧也只是摇摇头，不知道仙师这是怎么了。
张角刚要回复，程野却摆摆手，“不急，此事待会儿再说。”他让张角靠近一些，然后语重心长的道：“阿角兄弟，你可知道为何德衡和水痘患者待在一起无碍，你们却不行？”
张角愣了下，他不明白仙师为何忽然问出这些话，前段时间仙师在学术交流时特别强调过，无盐女并非什么诅咒，而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疫，那时他听得云里雾里，大概记得仙师说是一种叫做水痘的小东西钻到身子内导致了这种病疫，与有疫症的人接触很可能传染，至于马钧为何无事，他倒是不明白。
张角支支吾吾半天，忽然想起一个词，“抗体？”他依稀记得仙师反复提起过这个奇奇怪怪的生僻词。
“没错”程野赞赏的点点头，“马钧年幼时生过水痘，体内生成了抗体，所以即使接触水痘患者也无大碍。”
张角知道这时自己和马钧通常都接不上话，在学术讨论时这种场景很常见，按仙师的说法，此为“科普”，简单说就是听不懂也没关系，听多了就习惯了。
程野几乎隔三差五的就和他们讲一些基础科学知识，后来甚至不厌其烦的反复唠叨，有时会做简单的讲解，有时什么也不解释，单单是说些生涩难懂的词，不为别的，就是加深印象而已，唤起民众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就像半个时辰前脑子里得到的信息就有必要普及一下。
张角觉得仙师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对方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正笑嘻嘻的打量着自己。
“把胳膊露出来。”还没反应过来，程野已经抓起张角的左臂，在上臂拍了拍，然后像是讲解什么，又像是自言自语道：“疫苗是将病原微生物及其代谢产物经过某种方法制成的用于预防传染病的自动免疫制剂”
这些话大抵是听不懂的，张角觉得手臂上有些凉，看着仙师手上的东西也不免有些紧张，他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仙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别嚷，第一次难免会疼，一下就好了。”
第42章 合伙人（）
程野今天的话有些多，他不是又闲得无聊了，而是纯粹想将这些话讲出来，算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印象，这是创业路上必须展现的东西。
如今阿姊姑娘基本已经痊愈，虎子除了脸上留下一些疤痕也没什么大碍了，谁都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必要再待在山上，或许几天后就是分别的日子。
秉着“不以种田为目的的穿越都是耍流氓”的硬道理，程野有心拉拢眼前二人加入自己的领导班子，张角不用说，执行力强，业务能力过硬，人也机灵，是个业务经理的好苗子，至于马钧也是难得的人才，首先文化水平高，又善于专研，有好奇心更有探索欲，这些都是技术骨干的重要指标。
虽然这些日子的相处对方一直对自己敬重有佳，自从几次学术交流后，马钧引以为自己为老师，以师长相称，张角更是以自己尊为仙师，礼数相待，只是这样并不能称为一个团队，抛开目标不谈，至少先了解对方的心声。
程野盘腿坐在大石头上，将嘴里的草叶吐掉，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两日阿姊姑娘与虎子就能痊愈了，不知两位兄弟日后有何打算？”
张角和马钧大抵也听出了程野话里的意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相逢总有离别日，是该做打算的时候了。
张角也学程野的样子大咧咧坐着，他抬头看了眼天，又低下头去，“如今天下大乱，各方诸侯招兵买马，阿宝、阿梁打算到幽州投兵，过些日子出发。”
程野点点头，张宝人高马大，自幼习武，一身本事若是投入军中，日后定能混个好前程，不过他没想到年纪稍小的张梁也会选择这条路，瞧张角的语气，大抵在为家弟担心吧。只是他并没有劝阻，这是一个开明的兄长，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当年因看不惯士子间的趋炎附势，拒绝举荐，一甩袖子离开了庙堂，如今两兄弟弃文从戎，或许也是受了大哥当年的影响。
青州挨着中原腹地，战事不多，不过即便如此，也时常征兵，这便是所谓的乱世无宁日。不过此处的兵多为后勤，负责押运粮草，倒是不用担心在战场上掉了脑袋。往南的豫州、荆州，往西的雍州、益州都是兵家互争之地，连年战乱，若是投军倒是个争取军功的好地方，所谓乱世出英雄，便是如此。
只是张家两兄弟却选择了一条注定孤寂的路，幽州在青州以北，那里常年积雪，天寒地冻，传说泗水河的源头就埋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积雪之下。尽管如此，那里依然居住着数以万计的人口，其中除五成中原人氏，还有大量胡人、鲜人等等，甚至还有来此贸易的蛮人。
各种不同语言，不同信仰、不同习俗的人口聚集在幽州境内，反倒形成了一种特有的民俗文化，不过也正因为此，那里民风彪悍，无论是当地的住户，还是路过的走商都有随身带刀的习惯，一言不合当场见血的械斗时有发生。尽管法令禁止此端行为，事实上一纸文书往往无济于事，甚至当地官府还默认了这般行为，只要事情处理的干净，不要惹出太多事端，基本不会太过苛刻。
此地没有中原各州的南征北战，甚至可以说是太平许多，不过每年依旧保持一定数额的征兵，不同于其他兵役，幽州向来以凶悍著称，先帝曾有令，但凡作奸犯科之人，除死罪者，可流放此处从军，免十年劳役。
幽州之险，在外而不在内，尽管此时坐拥太平，各方诸侯争斗管不到此处，但数百年间的大暴乱皆发生于此，严重时甚至直逼中原腹地。蛮人好斗，幽州极北之地寒冷贫瘠，却聚集了数百个蛮人部落，百年间一直觊觎中原繁华，小争斗时有发生，故而先人早有预见，沿着长白山脉建立了绵延百里的长城，将数十万蛮人大军拦在长城以北。
张家兄弟投兵幽州不得不说是个大胆的抉择，历数在朝骁勇善战的悍将，大都是幽州军出身，这倒是一条凶险的镀金之路。
程野有些感叹这两兄弟的果敢，只是此番谈话中张角却并没有提及自己，似乎他并不打算跟随两位家弟去投兵。
“不过在下打算留在仙师身边。”张角的话让程野心中一喜，但听张角接着道：“仙师对家弟有救命之恩，那时在下便起誓一生追随仙师，以仙师为马首，以报仙师的大恩大德。”
张角说这话时很是平静，全然没有之前为家弟求药时的祈求之色，也没有行叩首礼，就这样坐着，平视着程野，不过神情十分认真，端的是真心话无疑。
程野有些受宠若惊，哑然失笑道：“阿角兄弟严重了，你我亲如手足，实在不必如此。”
张角摇摇头，继续说道：“仙师曾说过，普天之下，万事有理，为医者，治病救人，为将者，保家卫国，为民者，安居乐业，为商者，沟通有无，为学者，追本溯源，是以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人人有书读，人人有劳作，无以欺压，天下大同。我不知道仙师口中是怎样一个世界，却晓得仙师说过，医馆的理念是探求病疫的根源，减少病患的痛苦，让天下庶民不再为病痛折磨，这样的医馆我不曾见过，不过在下相信，跟在仙师身边，终有一日得偿所愿。”
程野没想到张角会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曾经闲来无事将自己穿越前的世界讲成故事与他们听，被误以为是仙境，不料张角今日一席话，却是道出了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愿景，大概是壮志未酬吧。
程野顿时有种亚历山大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笑了。
马钧一直没有说话，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多听少说至少不会让人耻笑，不过在这里却可以畅所欲言，没人会在意他是否结巴，如今他的口吃也好了许多。
“老师，在下也希望能，能跟在您身边学习，希望，希望老师成全。”马钧的话向来不多，不过却抑制不住对程野的崇拜，平日里但凡有空，他都会找程野请教，这是位极度好学的后生，程野毫不怀疑倘若生在后世，此人定会在科学界有一番作为。
这样的人才程野自然要留在自己身边，马钧在自然科学方面的潜力确实十分耀眼，就拿自己曾经讲过的阿基米德定律来说，马钧在没有系统学习过的条件下，很快就理解了，并能进行简单的浮力计算。
没想到收纳人才的过程如此简单，程野有些喜出望外，他情不自禁的站起来，走到石头边缘，脚下是茫茫草木，远处隐隐可见山阳县的城楼，再远处便是这天下大好河山。
张角与马钧并立在两侧，他隐约听到两人以自己马首是瞻的诺言，不由得向着空谷喊了起来，另两人相视而笑，也跟着高声嘶喊。
至于程野后面的话，已经不重要了，“你们将来是要吃股份的，是堂堂正正的合伙人。”
第43章 瓦窑村（）
离官道两里外的一条小路上，一队人缓缓而行，与一般的贩夫走卒大不相同，他们没有推车，也没有牵马，瞧打扮与逃灾的难民也有区别，而且他们的方向与邻近的山阳县城也是背道而驰。
走在前面的三个男子年岁不大，打扮各异，一路上有说有笑，一个穿着青色襦裙的小姑娘紧紧的跟在后面，她的左手拉着一个半大的小男孩儿，蹦蹦跳跳的围着小姑娘打转。
“前面就是瓦窑村了。”
两天前，张宝与张梁在山脚下与众人分别，两人绕道冀州，去往幽州从军。程野将兜售白石剩下的大部分钱给了二人，让他们路上买匹劣马，也好省些脚力，余下的权做盘缠，二人推脱不掉，只好收了。
张角比平日里沉默许多，看着整装待发的两位兄弟，他什么也没说，直到两人恭恭敬敬的给他这个做兄长的磕了个头，他也站着受了，临行时，他才叹了口气，像是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