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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人瞧好了食粟村的病症,自己的功劳岂不是要拱手让人,好在他已经打听过,这种病莫说是山阳县的太医监,便是去了青州,太医令亲临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他只需躲在这个临时木屋里不出来,等着食粟村自生自灭,一样可以换来一个坚守阵地的功劳。
他在回复的公函中丝毫不需掩饰疫情的严重,反正太医监的许多名医都来瞧过了,不需自己多说,食粟村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保不住了。
“邱大人,食粟村有在下看着便好了,何须大人亲自跑一趟,大人尽可放心,有在下守在这里,绝不会让食粟村的疫情蔓延到山阳县。”
鲁岩瞧见来人是山阳县鼎鼎大名的邱铁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在山阳县二世祖口中最麻烦的瘟神竟然让自己碰上了。
在山阳县为官的许多同僚,都对邱铁嘴有些忌惮,很多时候,就因为邱铁嘴的一句话而惹上大麻烦,不过鲁岩自有分寸,他常年混迹于官场之间,自然知道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如何在权威面前存活,更重要的是,他是县尉派系的人,完全可以不买这个县丞的面子。
邱子仲瞪了眼鲁岩,胡子吹得老高,他是一介文官,却生了一副武官的长相,虎背熊腰,往那里一站,不用说话,就给人一股杀伐果断的气势。
“某问你,某这一路瞧来,食粟村空空荡荡,遍地哀鸿,你身为主管赈灾的员吏,不知出去安抚村民,却躲在这里贪睡,如此偷奸耍滑,如何对得住食粟村的百姓,如何对得住太医监对你的信任?”
邱子仲直言快语,上来就是一通责问,鲁岩听了心里极是不快,自己一副笑脸相迎,却是热脸贴了别人的冷屁股,当然他自然不敢与邱子仲争锋相对,不过心中却早已有了对策。
“邱大人,您一路辛苦,在下有失远迎,特此备了份薄礼,希望大人能笑纳。”说着他拍拍手,几个下人端了几碗茶盏进来,顿时茶香四溢。
“这是南地的秋茶,刚落叶的,几位大人一路风尘,先坐下尝尝,有什么事在下自会细细道来。”
邱子仲冷着脸,一声不吭的看着鲁岩,他不接茶,其他人自是不敢妄动,鲁岩干笑几声,挥手让那些下人下去,便拱手道:“大人既然问了,在下也就直说了,想来大人也知道锁喉风的厉害,一人染病,全村遭殃,此疫症绝不是人力所能抗衡,食粟村灾民众多,此为天灾,在下也是无能为力,大人若是不信,大可问问身边这几位同僚。”
邱子仲看了眼身边三人,心里也是明白,眼前这人虽然油滑,不过所言倒是非虚,锁喉风的厉害他自然知道,再加上身边几人佐证,在出发前他就料到食粟村的状况,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一场病疫竟让半个村子的人流离失所。
他点点头,听那员吏继续道:“事已至此,在下只能按疫疾令所言,将食粟村的感染者集中隔离,正如大人所见,半个食粟村人去楼空,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倘若在下放任自流,任由这些村民肆意妄为,到时候遭殃的便不仅仅是食粟村,附近的其他村落,甚至是山阳县都要受牵连。”
鲁岩说得痛心疾首,“故而在下便做了这个罪人,日夜坚守,生怕有所纰漏,凡与病患接触者,入隔离营,死者焚烧,几日不曾合眼,适才有些累了,一时不察,便在后屋睡着了,实在惭愧。”
邱子仲为官数年,怎么听不出鲁岩的私心,不过这小员吏虽然所做令人不齿,所为却是有理有据,他哼了声,说道:“隔离营在何处,某去瞧瞧。”
“大人不可!”此时反对的不光是鲁岩,随行的三个同僚也出言制止,“大人,那锁喉风极是厉害,稍有不慎便会感染,还望大人以身体为重,万不可冒这个险。”
“放心,某知道轻重。”邱子仲沉声道,“前面带路便可。”
鲁岩暗呼倒霉,他可是亲眼瞧过锁喉风的死状,苦不堪言,所以此尽量躲在屋内,绝不出门,没成想到头来还是让这个邱铁嘴叫了出去。
他还想再劝劝,却见邱子仲已经转身迈步,向外走去,他犹豫片刻,只得缓缓跟在后面。
第115章 送神容易请神难(上)()
“快点啊,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嗯三带二。”
“飞机,哈哈,我就剩一张牌了。”
隔离营的空地上,三个男子正围坐在一起打牌,竹片制成的木牌扔在土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个守卫的士兵弯着腰正从上方俯瞰,见一人输了,赶紧顶替上去,“该我了,该我了。”
几人玩得不亦乐乎,再往后瞧,两个男子相对而立,中间有一条长长的麻绳,两人各拉住麻绳一头,用力向一个方向挥舞,在麻绳一侧,站了一排人,见到麻绳上下翻飞,皆是乐呵呵的吆喝一声,接二连三的从翻动的麻绳间跳过去。
他们中有大人,也有孩子,不时的发出阵阵欢声笑语。
程医师说了,这叫跳大绳,不光如此,旁边还有单人跳绳的,用鸡毛与竹片踢毽子的,有孩子在地上画着格子跳来跳去,有坐在当中聊天嗮太阳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
便是数月之前,绝不会有人想到,隔离营里还能看到这番场景。
他们发自内心的嬉笑,快乐充斥着整个营地,便是守卫们也深受感染,加入到他们的行列。
邱子仲与随行几人走进营地,一时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这哪里是隔离营该有的样子,远远地,他们已经听到源源不断的欢声笑语。
邱子仲瞪大了眼睛,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这些或坐或站的村民,怎么看也不像锁喉风患者,难道是鲁岩这小子知道自己要来,故意使人演的?
他看向鲁岩,却见对方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显然也不明白隔离营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怎么回事?”邱子仲转身向鲁岩问了句。
鲁岩似乎还没有回过神,他张着嘴,支支吾吾半天,却不知该作何解释,显然隔离营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为何这些村民没有一丝生病的样子?
记得月前他来瞧时,还是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邱子仲不再理会这个一无所知的管事,而是直接走进隔离营,向一处几人蹲在那里的空地走去。
几人似乎在玩一种筹戏,邱子仲靠近了,瞧见扔在地上的竹片上刻着花纹与字迹,一时也有些好奇。
少顷,牌局结束,一个士兵起身准备让位给候在旁边的村民,抬头时猛然间愣住了,眼前站了一位人高马大的长者,瞧着颇为眼熟,余光所在,其身后还站着太医监的数位员吏,其中还包括这次赈灾防疫的管事。
那士兵立马站起来,与旁边另一个士兵齐声道:“大人!”
两个士兵低着头,大抵是知道自己犯了错,在守职期间玩忽职守,而那几个正在洗牌的村民也愣住了,见势赶紧站起来行礼。
邱子仲笑笑,没有苛责那两个士兵的意思,能和百姓们玩到一起,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拍拍两个士兵,示意他们不用多虑,然后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一个竹片,来回翻着看了看,竹片的制作很粗糙,就是简单的磨平,然后刻了字迹。
筹戏的玩法他也知道一些,不过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适才看了一圈,也没有瞧得明白,想来规则应该与他所知的有些不同。
“你们耍的这是筹戏么,瞧着很有意思啊。”邱子仲问道。
虽然这几个村民并不认识邱子仲,不过从他的官服以及身后一干太医监员吏恭恭敬敬的样子,便知道这是个大人物。
他们有些心里发怵,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还是这两个士兵有些见识,知道眼前站着的是邱子仲,不敢胡言乱语,直言道:“大人,这是一个叫程野的后生制作的筹戏。”
邱子仲点点头,看来这个小后生倒是有些想法,筹戏这东西虽然瞧着简单,但暗含数理,一个村里的后生能想出这样的游戏,倒是有些本事。
不过邱子仲此时的来意并非是个小小的筹戏,所以也就只是随口问问,算是找一个话头。
他仔细瞧了眼前的几个村民,心里对照着锁喉风的症状,却越发奇怪,于是问道:“几位老乡,某是从山阳县来的,知道诸位乡亲受锁喉风所害,便带了几位太医监的医师过来,想帮帮忙。”他顿了顿,“可是某瞧着乡亲们似乎并没有患病的样子,这是为何?”
几个村民见这位官老爷说话客客气气,没有什么官威,倒也不再那么紧张,听人问起,便张口答了:“是程小神医帮咱们治好了锁喉风。”
这一句,不光是邱子仲,就是身后跟着的几个员吏也瞪大了眼睛,锁喉风这种病向来麻烦,传染性强,又无法根治,太医监一直束手无策,如今却听闻有人能治好这病,作为太医监的同僚,不惊讶才怪。
邱子仲虽不是太医监官员,却也知道锁喉风的厉害,对太医监的本事也大抵知晓,放眼天下,各大州府郡县,就治病医人来说,太医监的功劳居功甚伟。
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身旁的士兵,有着询问的意味,那士兵心领神会,立时道:“大人,这些村民所言非虚,就是那个叫程野的后生治好了他们的病。”
程野?
适才刚刚听过这个名字,邱子仲记得那个给村民们制作筹戏的也是这个人,这么说来,此人还真是个人才。
他倒是有心想见见这个村民口中的小神医,到底是用何种法子,治好了太医监都无能为力的病疫,他已经在心底打好主意,一定要将此人力荐给太医令。
鲁岩瞧见这里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大相信,他可不记得与他同来的几个太医监医师中有个叫程野的。
于是也上前一步,有些责怪的看了那个士兵一眼,却听邱子仲问道:“鲁岩大人可认得此人?”
鲁岩一时无语,只得摇摇头,“大人,此人并非太医监员吏,想来是云游到此的岐黄。”
邱子仲点点头,民间高人向来脾气古怪,有本事而不为人所知者,比比皆是,昔日姜太公辅佐武王之前,也是一个饥不果腹的钓鱼翁。
他拉了拉村民,很是诚恳的道:“老乡,那程小神医可是还在这里,某想与他认识一下,这样的人才,实在是百姓之福,百姓之福啊。”
村民们见如此大官也想见见小神医,自然替他开心,于是立时答道:“在的,在的,就在屋里给村民们瞧病呢,咱这就去喊程小神医。”
没多久,那村民去而复返,领着一个少年出现在邱子仲面前,几个与邱子仲同来的员吏皆是大吃一惊,这少年如此年纪,怎的有这般本事。
却见鲁岩张着嘴,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敢相信,好半天喉间才挤出两个字,“是你?”
第116章 送神容易请神难(中)()
如今的隔离营,除了几个重症患者,其他人的病症已经大抵无碍了,那些没有患病的病菌携带者也已经过了隔离期,按程野的想法,这里的隔离工作可以结束了。
他托人给瓦窑村捎了个口信,几日后便会有人来接自己。
当然,治疗的收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