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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廖黑牛一愣,匆匆地出了碉堡,外面枪炮声隆隆,小鬼子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好在这里碉堡林立,小鬼子的火炮作用不大,只能用步兵冲锋,被国军死死地阻击在阵地外。
高旅长见廖黑牛冲了出来,急忙喊道:“你出来干什么?快,带着受伤的兄弟们撤”
“撤?”廖黑牛一愣,挥着一柄长枪就要往阵前冲,“鬼子都上来了,还撤个锤子?”
高旅长一怔,大吼道:“廖副官”
一个满脸血污的中年军官匆匆地应了一声,“旅长!”
“带着受伤的兄弟撤,去城里,”高旅长面沉似水,大声地命令着,“保护好二十六师的兄弟。”
那廖副旅长一愣,“旅长一起撤吧阵地是守不住了。”
“我不能走,”高旅长面色严峻,沉声道,“我奉命守卫雨花台,自当与阵地共存亡”
“可是”廖副官还要劝。
高旅长大声吼了起来,“我已决心以死报国,你带着兄弟们撤回去告诉师长,致嵩有负所托!”
廖副旅长涨红了脖子,双眼通红,“我不去,你叫其他人去,老子也要以死报国”
“这是命令!”高旅长满面怒容,“二十六师的兄弟不该死在这里”
廖黑牛听不下去了,大吼道:“都是国军,为啥我们就要当逃兵?不要小看川娃子,老子们也不是孬种?”
高旅长一愣,叹了口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鬼子已经包围了这里,阵地是守不住了我们奉命坚守雨花台自当与阵地共存亡,可是你们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为抗战多保留一份力量吧。”
廖黑牛一怔,讷讷地说道:“高旅长,是老子欠你们的我可以死,但是李大炮那龟儿子不能死我要把他带出去。”
高旅长松了口气,对廖副旅长吩咐道:“奇龄,执行命令!”
廖副旅长一咬牙,眼眶已经红了,“是!”他大喝一声,转身钻进了碉堡。
“我们不走了,”一众伤兵听了廖副旅长的命令都吼了起来,“我们不当逃兵”
廖副旅长暗叹一声,黑着脸吼道:“你们不走又能怎样?鬼子已经上来了,谁也挡不住”
陈大山吼道:“给我们手榴弹,拼一个算一个”
众人默然,他们自然知道拿手榴弹意味着什么。
“大山”廖黑牛还想再劝。
陈大山摇了摇头,深深地望着他,“黑牛,带着营长冲出去为二十六师留个种”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了那个破旧的小本子,“交给营长就说这是老子的遗物”
廖黑牛抖抖索索地接过了小本子,一双虎目中已经热泪盈眶了。
宁柔在一旁拔除了最后一枚弹片,却大声地哭了起来,“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众人望过去,却见宁柔被喷了一脸的血,正望着李四维的后背手足无措。
廖黑牛一惊,“咋了?”
“止不住血,止不住血了”宁柔嚎啕大哭,“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我就说我不行的我不行的”说着,她就拼命地去捂李四维的伤口,一双白嫩的小手被染得通红。
“让开,”廖黑牛一把推开她,抓起一旁的药粉就往李四维的伤口上倒,雪白的药粉一倒下去就被浸红了
宁柔被推得一个趔趄,这才爬了起来,对廖黑牛哭喊道:“没用的没用的”
廖黑牛没有理她,兀自在忙活着。
“没用的”廖副旅长也在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龟儿不会死的,不会就这么死了,”廖黑牛充耳不闻,扯过一卷纱布就往李四维身上裹,“都不能死,都不能死都跟老子走,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打鬼子。”
廖黑牛就像魔怔了一般将李四维裹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一圈纱布都用完了,这才一把抱起李四维就往外面跑,“都走,都跟老子走”
没有人说话,外面的枪炮声更响了
高旅长冲了进来,“滚,都给老子滚老子给你们杀开一条血路”
宁柔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地拿起一个医药箱,往里面塞着药品,将一个箱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挎上,就往外面跑了,她只是一个护士。
陈大山和一众伤员始终没有动,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高旅长。
高旅长暗叹一声,大吼道:“老子也没有手榴弹了”说着,他已经转身冲出去了
廖副旅长深深地望了一眼一众伤兵,一咬牙钻出了碉堡
廖黑牛抱着李四维,撒开脚丫子就往山下跑去,下了山就是中山门,那里是八十八师师部的所在宁柔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边,再后面是廖副旅长带着百十号将士边打边退
雨花台上枪炮声如闷雷,一直持续到午后,高旅长力竭战死,留守的将士全部以死殉国。
南京城外飘起了细雨,雨点淅沥沥地打在雨花台上,雨花台上的鲜血汇成了一股股细流大地母亲也在为这些英雄儿女流泪,血泪。
小鬼子终于占领了雨花台,但是当他们看清阵地上的情形,却都忍不住哭了
雨花台上尸横遍野,所有的碉堡门都反锁着,从瞭望孔里能看得清楚,里面都是伤兵,他们手无寸铁,但都聚到了门后,死死地顶住了碉堡的门
这一刻,即使身为对手的小鬼子也禁不住悲从中来,泪流满面他们也是战士,除去立场,其实他们有着同样的宿命!
李四维已然失去了意识,恍惚中陷入了梦境。
周围是一片黑暗,他静静地躺着,身体轻飘飘的,身下的地面在不住地晃动很多声音在他耳边响着,杂乱、缥缈还有些熟悉。
“有鸟止于阜,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老大,我相信你!”那是老三杨伟的声音,那熟悉的陕腔让李四维心神一震。
他想张口去喊,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维,我知道你只想做个闲云野鹤,我不会要求你改变,可是我不能找一个不求上进的男人过一辈子啊”那是秦梦瑶的声音,温柔而决绝,仿佛一把刀轻轻地割在了李四维的心上,疼得他全身都在痉挛。
他拼命地想去抓,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大炮,不要怕,好好带着兄弟们”那是老班长刘金水的声音。
李四维的灵魂在颤抖,兄弟们我对不起兄弟们!
“营长快醒醒,我们还要做大买卖呢,”黄猫儿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那是一个年轻乐观开朗的声音。
李四维浑身一震,努力睁开了双眼,“啊猫儿猫儿”
“醒了,他醒了,”一个女声在李四维的耳边响了起来,他努力地去看,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护士,她此时有些憔悴,俏脸上满是泥污她叫宁柔吧,李四维艰难地冲她笑了笑。
“大炮,李大炮,”一个粗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廖黑牛的大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老老子死不了,”李四维冲他笑了,“老子还有事没做呢,阎王不敢收。”
“呵呵,”廖黑牛笑了起来,眼圈有些发红,“阎王肯定怕你龟儿下去跟他捣蛋”
“呵呵,”宁柔也在笑,笑得梨花带雨,“你流了好多血快休息吧”
“我没事,”李四维挣扎着坐了起来,伸了伸胳膊,伸了伸腰,“我真的没事了。”
廖黑牛和宁柔却似看到鬼一般愣愣地望着他,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不可能”在雨花台上的时候李四维明明血流不止,进了南京城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了
“有啥不可能的,”李四维呵呵一笑,“老子就是打不死的李大炮咦?我们这是在哪里?”
廖黑牛怔了怔,叹了口气,“雨花台失守了,胖哥死了朱旅长和高旅长也死了”
“嗯,”李四维一怔,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我知道的,他们都是英雄,大英雄,我不会忘记他们的,雨花台上有他们的血雨花台也不会忘记他们的。”
是的,千古雨花台绝不会忘了为这片土地流过血的英雄儿女。
“大山也死了,”廖黑牛继续说道,“我们逃进了南京城,可是很快姓唐的就下令撤退了他就是个混蛋”
“对,他就是个混蛋,”李四维恨恨地骂了一句,“他是千古罪人!”
“对,千古罪人,”廖黑牛恨恨地说道:“他信誓旦旦地要与南京共存亡,拉着那么多兄弟和老百姓给他陪葬,可是临到头了,他却跑了”
李四维点点头,“那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李四维已经看清楚了,自己正这是在一辆牛车上,周围都是逃难的军民
“我们出了南京城,可是下关没有船了,于是,我们就往东边跑,跑进了山里,那里的乡亲们帮我们找了船我们过了长江,在浦口遇到了第一师的刘参谋就是我们在路上救的那个”
“我记得,”李四维点点头。
“是他给我们找了一辆牛车,”廖黑牛嘿嘿笑道:“其实,他还挺讲义气的。”
“哦,”李四维大概听明白了,“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廖黑牛叹了口气,“还能去哪里?我们的队伍被打垮了,小鬼子封锁了西边和南边的道路,我们只能一路往北边逃了,小鬼子的队伍就在屁股后面追着呢”
李四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还有多少兄弟,多少枪?”
“唉,”廖黑牛叹了口气,“二十六师就只剩下你和我了,八十八师还有十多个兄弟还有十多支枪,可是没有多少子弹了”
“哦,”李四维缓缓地往牛车上仰面躺了下去,“等等,老子脑壳有点乱”
“你真没事了?”宁柔担心地望着他。
“没事了,”李四维嘿嘿一笑,“不信的话你就检查一下嘛。”
“哦,”宁柔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嘿嘿,老子没事,”李四维冲她笑了笑,缓缓说道,“老子没事,小鬼子就有事了。”
李四维躺在牛车上,暗自咬着牙,只要老子没死,二十六师的兄弟就不能白死,只要老子没死,雨花台上的六千多个兄弟就不能白死!前世窝囊了一辈子,今生怎么也得拼一拼。
人生就像游乐场,既然进来了,怎么能不坐一坐过山车呢?怎么能浪费那一腔热血和满腹的激情呢?!
第17章 杀牛太平村(上)()
一场大梦之后,李四维奇迹般地好了,不过此时他的脑壳的确有点乱。他一心想着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可是大局已定,国军兵败如山倒,小鬼子的兵锋锐不可当这仇该咋报?
李四维默默地仰在牛车上,直愣愣地望着天空,天空一片阴沉,不时还有小鬼子的飞机路过,它也不丢炸弹,也不开枪,只是那么耀武扬威地盘旋一阵,便施施然往北边飞去了。
廖黑牛赶着牛车,恨恨地啐了口唾沫,“狗日的小鬼子,太猖狂了。”
众人望着天空,义愤填膺地骂了起来,“有本事就下来啊,狗日的!”
李四维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兄弟们,老子有个买卖,你们做不做?”
“啥买卖?”众人都望向了他。
李四维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十多个兄弟都是衣衫褴褛,面容疲惫,但那一双双眼睛却渐渐明亮起来了。
李四维伤愈的速度是个奇迹,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个奇迹,这让他们相信,这个年轻的军官就是个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