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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去问问!”李四维一咬牙,大步流星地往寨墙下去了。
廖黑牛摇了摇头,连忙跟了上来,小声劝阻,“关师长又不是那种喝兵血的人,有钱肯定早送过来了上面莫得钱,他又能咋办?”
“是啊!”李四维一怔,叹了口气,“振华,去把刘连长叫到团部来”
刘连长就是刘黑水了,他正在准备下山采买年货。
李四维怏怏地回了团部,凑到篝火边坐下,又习惯性地去掏烟。
廖黑牛见状笑骂,“你龟儿咋还改不了这个习惯?烦了就抽烟,抽烟有球用?”
李四维怔了怔,悻悻地收回手,往篝火上凑去,“烦了就想抽支烟,习惯了!”
廖黑牛叹了口气,满脸苦笑,“其实,老子也想抽了。”
一旁的郑三羊也苦笑起来,“年关不好过啊!搞得我都想抽烟了”
正说着,刘黑水进来了,快步到了李四维面前,笑容满面,“团长,我正准备下山去买两头猪呢,顺便看看买不买得到烟给你弄几盒回来。”
“黑水,还是你懂老子啊!”李四维嘿嘿地笑了,一摆手,“先坐下,坐下说。”
“啥事啊?”刘黑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笑呵呵地望着李四维,“有事你就直接说嘛去城的路可远了,去晚了,今天怕是赶不回来呢!”
“好吧!”李四维点点头,神色一整,“黑水,团里还有好多钱?”
“这个”刘黑水一怔,摇头苦笑,“团里哪还有钱?就是从几个山寨缴了些其他几个山寨加起来都莫得三千块,已经全部交给卢团副了!”
李四维望着面前跳动的火苗,叹了口气,“一个兄弟两块大洋总发得出去吧?”
刘黑水略一沉吟,轻轻地点了点头,“不够的话,还可以把金条兑了”
“就这么办!”李四维点了点头,“你先去城里,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把金条都兑了。”
“是!”刘黑水连忙答应,匆匆而去。
李四维又望向了郑三羊,“三羊,给永年发一封电报让他把队伍带过来,兄弟们在一起过年!”
“是!”郑三羊连忙起身,犹豫了一下,“原来的山寨咋办?”
“原来的山寨?”李四维摆了摆手,“都烧了吧烧了干净!”
“明白了!”郑三羊点点头,转身往电讯室去了。
只要山寨还在,过不了多久又能聚起一伙杆子来这个时代不缺流民!
“振华,”李四维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腿脚,“走,去那山上看看。”
“那山上”自然是指望东岭了。
李四维带着苗振华爬上望东岭之时,朝阳已经钻出云层,撒下了柔和的光芒,驱散了寒意,空气中有暖意在蔓延,尸臭气味也越发地浓烈了。
李四维缓缓地走到往东领边,停下了脚步,注视着望东沟里。
望东沟里尸骸堆叠,预备营和直属连的将士两人一组把沟里的尸体往岭上抬着,一个个穿着破衣烂裳做民夫打扮,用树叶团子堵着鼻孔,脸色发白,神情沮丧。
李四维暗自摇了摇头,扭头往鹰嘴峰下去了。
鹰嘴峰下,罗平安带着工兵连的将士们干得热火朝天,挥汗如雨,见到李四维过来,连忙放下园锹,抹了一把汗,迎了上来,“团长,你咋来了?尸体有点多,坑得刨深一些,怕是要忙到傍晚去了”
李四维看着满身泥污的罗平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强笑了笑,“平安,辛苦你们了!”
罗平安连忙摇头,“这事本就该俺们工兵连干嘛!团长,要不你先回去,等坑挖好了俺派人去喊你!”
李四维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却已经扫向了坑边堆积的尸骸,声音低沉,“平安,你去忙吧!我我在看看。”
“嗯!”罗平安点点头,欲言又止,轻轻地叹息一声,快步往坑边去了。
李四维也曾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可是,这却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敌人的尸骸那尸体被堆放在坑边就像一只只破口袋垒起来的小山!
“何苦呢?”悲凉之情从心底涌起,蔓延开来,李四维神色黯然,声音颤抖,“这是何苦呢?”
“团长,”苗振华的神情也有些低落,还是轻声地劝慰着,“兵匪本来就势不两立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他们活该!”
李四维默然,一双眼睛却依然怔怔地望着那堆尸骸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吧!
这时,孟七也过来了,脸色发白,眉头紧锁,鼻孔里堵着两团树叶,瓮声瓮气地埋怨着,“团长,你咋来了?这地儿真他娘的不是人呆的!”
李四维回过神来,打量了孟七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孟七,你知道吗?去年早些时候,天还莫得这么冷,我和二十六师的兄弟们在大场前线打鬼子那战壕早就被尸骸填满了,莫人有空收拾,有些尸骸已经烂了、臭了那些都是袍泽兄弟的尸骸啊!在战壕外面就是一道用尸骸垒起来的矮墙小鬼子冲上来,我们就躲在矮墙后面拼命地打小鬼子退了,我们就瘫在战壕里拼命地喘息一打就是几天几夜呐!”
说着,李四维的声音颤抖起来,“可是就算我们已经那么那么拼命了最后还是把大场丢了把上海丢了把大半个中国都丢了”
孟七默然,那样的场景他没见过,也想象不出来!
“团长,”苗振华眼圈发红,咬牙切齿,“总有一天,俺们会打回去!”
“是啊!”李四维轻轻地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老子们一定能打回去!可是,凭啥呢?”
说着,李四维面色一沉,紧紧地盯着孟七,“就凭一群见了死人都脸色发白的怂包软蛋吗?”
孟七浑身一震,连忙拔出了鼻孔里的树叶团子,抬起头讷讷地望着李四维,神色惭愧,“团长,俺俺”
“振华,”李四维声音一沉,“让炊事排的兄弟把午饭送到这里来老子们中午就在这里吃!”
“是!”苗振华轰然允诺,匆匆而去。
李四维一把取了帽子,就去解纽扣,“干这活儿委屈你们了?好,老子陪你们一起干!”
孟七一怔,连忙摇头,“团长,不委屈,真不委屈俺马上就去干,马上就去干你快回去吧!”
“走!”李四维三下五除二就拨下了外衣,稍一叠放在了一块石头上,一挥手,大步流星地往望东沟走去,“你跟老子一组!”
“这好吧!”孟七咬了咬牙,连忙跟了上去。
“团长”
张家凤、富察摩尔根和伍天佑见到李四维下来,连忙迎了上来。
李四维冷冷地望了他们一眼,脚步不停,“把鼻子上那玩意儿给老子取了”
三人慌忙取了鼻孔里的树叶团子,跟在李四维身后面色惭愧。
张家凤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小声解释,“味道太大,兄弟们都吐了”
“吐了?现在吐也好过去前线吐!”李四维一挥手打断了他,继续往前走去,面无表情。
“唉!”张家凤一怔,满脸懊恼地望向了富察摩尔根和伍天佑。
富察摩尔根和伍天佑也只得摇头苦笑,慌忙跟上了李四维的脚步。
“团长”
“团长”
见到李四维过来,众将士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强打着精神招呼,只是鼻孔里都堵着树叶团子,鼻音浓重,听着好似“椽子椽子”,神情也有些滑稽。
李四维停下了脚步,扭动头颅,目光缓缓扫过众将士,板着脸,“都给老子把鼻孔里那玩意儿取了!龟儿的,猪鼻子插葱是要装大象,你们这是准备装啥?”
众将士一怔,连忙取了鼻孔里的树叶团子,忐忑地望着李四维。
“这就对了嘛!”李四维满意地点点头,精神一振,声音激昂,“老子的兵,要不怕天不怕地不怕鬼神不怕死人!老子的兵,要成为这世上最勇敢无畏的男人,要成为这世上骨头最硬的男人!都给老子记住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们害怕,没有任何敌人可以让你们低头弯腰!因为,你们是老子的兵!是李大炮的兵!”
“是!”一干军官连忙允诺,涨得面色通红!
“是!”众将士轰然允诺,神情激昂,声震望东沟哪个不想当这世上最勇敢无畏的男人?哪个不想当这世上骨头最硬的男人?
李四维点点头,走到一具尸体前面,一俯身,抓住了两只脚,抬头望了孟七一眼,“过来搭把手!”
“好!”孟七一怔,连忙跑了上来他以为李四维只是说说而已!
李四维和孟七抬着一具尸体走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望东岭上去了。
众将士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满脸愕然。
“都愣着干啥?”张家凤涨红了脸,大吼一声,快步走向了一具尸体,“龙开林,给老子搭把手!”
“好嘞!”一连指导员龙开林连忙跑了过来。
富察摩尔根一望伍天佑,伍天佑连忙点头,“咱俩一起”
一时间,众将士纷纷行动起来,精神振奋,斗志昂扬,一具具尸体被抬上了望东岭,在鹰嘴峰下越堆越多。
认真干活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韦一刀带着十多个兄弟挑着午饭上了望东岭,远远地就叫了起来,“开饭啰,开饭啰”
众将士忙了一上午早已腹中空空,听到韦一刀的叫声顿时如聆仙音,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望向了李四维。
“好了!”李四维也直起了腰,满脸笑容,“先停了,吃了饭继续干,干完就回飞鹰堡等着过年!”
“好嘞!”众将士精神一振,纷纷叫好,往水沟边涌去。
雪刚刚融完,望东沟里的溪流水流潺潺,正好洗手。
望东岭上,韦一刀指挥着炊事排的兄弟把担子一字摆开,卖力地吆喝着,“快来快来,热乎乎的大窝头,香喷喷的腌肉野菜汤想吃就先洗手,俺们带了热水,里头还放了盐巴,洗起来安逸得很呢!”
正要涌上去的新兵们都是脚步一顿热窝头没毛病,可是,你把腌肉野菜汤送到这里来真合适?
上过前线的老兵们却丝毫不以为意,一涌而上,洗手、打饭把个炊事排围得水泄不通,叫嚷声此起彼伏。
“快,老子都饿瘪了”
“今天的窝头咋变小了,两个不够吃啊”
“今天的肉汤真他娘的香!”
李四维最先挤出了人群,右手里抓着一个窝头,左手端着个海碗,嘴里还塞了个窝头,径直走到一边空地上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匆匆地啃下一个窝头,喝了两口汤,李四维一抬头,却看到还有不少人在犹豫,顿时便明白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眼一瞪,脸色一沉,“龟儿的,这就吃不下去饭了,到了前线还不得饿死?都给老子吃,吃完!”
一众新兵哪里还敢犹豫,硬着头皮围了上去,领了窝头和肉汤散到一边。
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味,耳边不时地想起干呕声,脑海中不住地浮现枯骨腐肉一顿饭,吃得新兵们毕生难忘!
李四维匆匆地吃完饭等在一旁,待众将士刚吃完饭,又大声地吼了起来,“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接着干!”
“是!”有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轰然允诺。
“是”有人慌忙跟着站了起来,硬着头皮嘶吼。
“是”有人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