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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移交洛阳府衙审理。”
屈突寿点了点头,觉得周宪的处理方式倒也没有不妥之处。
周宪看着屈突寿的反应,这才暗暗松了一口。
屈突寿的指节轻扣案牍,思忖了片刻后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审的了,陆绩所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他一没有动机,二没有能力,而且这个案子疏漏百出,的确不像是他的所作所为,不过反过来一想,周宪好像也没有做错,他只是人赃并获,合理抓人罢了,想了半天,屈突寿的头都快炸了。
唉,到底怎么判啊,看来审案这种事,还是得让那群文人来做。
屈突寿一拍桌案道:“既然如此,那便把陆绩先押下去吧,同时告令洛阳府衙巡防司,让他们全城搜捕那名姓潘的药商,待抓到这名药商,我再问案,周宪你且留下,我有事要问你。”
妈呀,还关呀!
陆绩懵了,心里把这不会办案的将军不知道骂了多少遍,“疑罪从无”懂不懂!
就在两个粗壮的士兵走进厅门要架起陆绩的时候,陆绩突然大喝了一声!
“且慢,我有话说!”
众人皆被吓了一跳,屈突寿也是愣了愣,这才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陆绩正了正衣襟拱手道:“我可以证明我无需贩军盐。”
“什么意思?”屈突寿皱眉问道。
“草民可以从盐土中直接制出好盐,若真要贩盐谋利,又何需从军中取盐,我只用去挖盐土即可!”
陆绩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阵愕然,屈突寿更是呼的一下猛地站了起来,手臂颤颤巍巍的指着陆绩惊问道:“你说什么?你能从盐土里制出好盐来?!”
这就是陆绩最后的底牌。
第三十二章 兔死狗烹()
盐啊盐。
这个在现代随处可见的生活必需品,在古代却是异常珍贵的稀罕物品。
各朝各代的统治者为了人民健康和增加赋税,几乎都采取食盐官营的措施,在唐代,海盐、湖盐、井盐、岩盐是食盐主要的来源,但是对于中原和北方地区而言,开采的主要来源就只有岩盐(盐矿)了,再加上唐代主要采用蒸煮发制盐,生产周期长且效率低,盐的开采与监管就更加备受重视。
而陆绩所提及的盐土地,在北方却极其常见,这类地碱性极强,植物很难生长,是农民的一块儿心病,同时它土地里也含有一定的盐分,但却含有剧毒。
现在陆绩却说他可以从盐土里提出好盐,这如何不让众人疯狂!
周宪的脸上阴晴不定,他不愿意相信陆绩说得是事实,但是陆绩如此言之凿凿,又不似作伪。
屈突寿却是激动地满面潮红,兴奋起身道:“北方缺盐,军中缺盐,很多人为了吃盐直接食用盐土,许多人因此中毒而亡,你若真能从盐土中制出好盐,我大唐如添无数盐田,你可莫要胡言乱语!”
陆绩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草民知道,不敢胡言。”
屈突寿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撩着袍子又坐了下来,顿了一顿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现在这里候着,一会儿把制盐之法告诉我。”
陆绩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在牢房待了两天,他是实在待不下去了,那里可不像后世的牢房那样干净利亮,设备齐全,这里吃饭、睡觉、拉屎撒尿都在那么七八平方米内,臭气熏天蝇虫乱飞,哪怕多待一天陆绩感觉自己都会疯掉。
几家欢喜几家愁,周宪还来不及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呢,屈突寿就抽出了桌案上的几册卷宗,厉声问道:“周宪,我军务繁忙,之前还未注意到这军盐之事,今天早上为了这案子我特意翻看了一下近几年的军盐产量,为何反倒比之前几年还要低?”
“这……”周宪背后已经冷汗涔涔了。
屈突寿冷眼瞧着周宪,又问道:“前几年军中有人私通商人贩卖军盐,你可知那任校尉的下场如何?”
“卑职……卑职知道,彭校尉现在还在……在牢中关着呢。”周宪已经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屈突寿合上了卷宗,冷冷哼了一声道:“既然知道,那就快把你营中的蛀虫给我揪出来,否则的话,我保证你的下场不会比彭海好到哪儿去。”
陆绩心中一阵叹息,哪有去叫蛀虫揪蛀虫的,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告诉屈突寿实情,一来他手中没有证据,二来他也根本无法确定私贩军盐的是不是周宪,仅凭猜测实在难以服人。
就在这时,门外的一名旗牌官突然跑进了门来,单膝跪地道:“禀报将军,洛州府衙司法参军,张勘玉求见。”
司法参军?
唐朝初各州的长官为刺史,刺史下属僚佐主要有上佐、判司和录事参军,判司指司功、司仓、司户、司兵、司法、司士六参军,与朝廷尚书省六部相对应,而这司法参军则是专管刑狱的长官。
屈突寿纳闷了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周宪心里涌出了一阵狂喜,这是王公子的人啊!
片刻过后,那名旗牌官便引着一位身着绿色官服,腰配银色鱼袋的官员走了进来,那官员朝屈突寿长长一行礼,便冷冷扫视了周围一眼,发现陆绩已经卸下了镣铐退至一旁,反倒是周宪正哆哆嗦嗦站在堂中央时,眼神里猛然闪过了一道寒光。
“张参军,这么急着见我,所为何事啊?”
张堪玉冲屈突寿一抱拳,沉声道:“将军,今早巡防衙役在城南一处民宅查获了十来车军盐,逮捕了一名叫潘通私盐贩子,此事事关重大牵涉军盐,下官奉王大人之命前来禀报将军此事。”
“哦?”屈突寿挑了挑眉毛,似乎也品味出了这件事的不寻常,戏谑道:“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我也正在找这个盐贩子,你们既然抓住了,就直接给我送过来吧。”
“这……”张堪玉脸上浮现出了为难之色,缓缓摇头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在审问完这个犯人后,犯人自知死罪难逃,已经在狱中吞石自尽了。”
死了?屈突寿眉毛跳了跳,一个巧合或许是意外,接连的巧合那就必然隐藏着阴谋。
“不过犯人在审讯过程中,已经交代了许多有用的消息,据潘通所说,他私贩军盐已有五年,贩卖军盐多达万斤不止,而为他提供军盐的,正是将军麾下振威校尉周宪!”张堪玉本来就在站在堂中,此时又向周宪身边挪了几步。
周宪大惊,瞬间像是明白过来了什么一般,发疯似的揪住了张堪玉的衣领吼道:“你放屁!你们卸磨杀驴!我要找长……”
还不待周宪吼出声,张堪玉攥起拳头一拳就砸在了周宪的脸上,这一拳将周宪砸的鲜血满面,牙齿都碎了几颗,周宪身体一软,如同没有了骨头一般昏倒在了地上。
“大胆!敢在将军面前逞凶!”旗牌官们纷纷拔刀出鞘,挡在了屈突寿面前。
张堪玉脸上现出惊慌之色,连忙跪倒在地解释道:“将军恕罪,将军恕罪,这……这厮一揪下官的领子,下官就慌了,下官祖籍辽东,自小深受贫盐之苦,本就愤恨这种贩盐赚取暴利之人,慌忙间下手失了分寸,还望将军恕罪。”
“挡着本将军干什么,他还敢打我不成?走开!”屈突寿驱散了挡在脸前的几个旗牌官,这才冷冷看了一眼张堪玉,冷笑道:“张参军不愧是辽东好汉,出拳刁钻狠辣,若是跟我从军定然前途不菲,只可惜去做了个文官。”
“将军莫要调笑下官了。”张堪玉显得十分“紧张”,复又道:“还请将军将此人交与下官,将军放心,下官身为司法参军,定然将贩盐一事查个水落石出,给将军一个交代。”
“爹,万万不可啊,他们这是不……”屈突仲翔刚刚跳了出来,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绩一把拉了回去。
这小兄弟一路对自己还算不错,能帮他少挨点儿抽,就帮他少挨点儿抽吧,有些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能点穿,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隔着一层窗户纸不捅破,也算是成人世界一种境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当面说穿了,不仅于事无益,反倒凭添诸多尴尬。
屈突寿狠狠瞪了屈突仲翔一眼,看陆绩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
懂事儿的人很招人喜欢。
屈突寿沉默了良久,这才缓缓张口道:“人你就带回去吧,替我跟王刺史传句话,盐之一事,关乎国计民生,有些事望他慎之又慎,此案过后,希望王刺史帮我揪出所有败类,若让我再查出来有人私贩军盐,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再留情面。”
张堪玉脸色变了变,然后作揖称是,命官差架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周宪,转身告辞离去了。
陆绩看着满脸是血、昏迷不醒的周宪,心里却生不起丝毫的愉悦感,尤其是张堪玉反手给他一拳的时候,他甚至对周宪有那么一丝丝怜悯,这只是权贵子弟养的一条走狗罢了,折了一条狗,谁知道还会不会放第二条狗来咬他呢。
在巨大的阶级落差面前,活了两世的陆绩,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第三十三章 堂上认亲()
陆绩后悔了。
早知道王献海和张堪玉会送来这么一记助攻,他哪里还用得着提什么制盐之法,他是个文史类的教授不假,可真要说起化学知识,恐怕也就是个高中生的水平。
他从盐土中提炼精盐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反复不断的蒸馏、提纯,然后使用晒盐法取代传统的煮盐法,可这个时代的工具粗糙,要想使用这种方法,恐怕也有不少困难。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讲出口的话,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屈突寿越看陆绩越发喜欢,这个年轻人心细大胆,又懂得事理,关键是还有一手从盐土中提炼精盐的技术,不由得越想越高兴,冲陆绩招手道:“陆绩,你的冤屈已经洗清,待你写出制盐之法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陆绩苦笑着冲屈突寿拱了拱手道:“多谢将军为草民伸冤。”
屈突寿这才猛然想起来,这个陆绩似乎是夫人的侄子,刚才审着审着都忘记这茬儿了,如此说来,自己家可不就算他半个家了嘛,连忙问道:“陆绩,我且问你,你身居何处啊?”
“呃……草民在城南天策馆居住。”陆绩被屈突寿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天策馆?”屈突寿也懵了,不是说是自家侄儿吗,不住客栈怎么住到天策馆去了。
完了完了,屈突仲翔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串通二娘欺瞒老爹的这个谎怕是瞒不住了,老爹肯定不会冲二娘发火,那这火指定全撒在自己身上啊,不行,得偷偷溜回去多往衣服里塞点儿棉花!
屈突寿疑惑地接着问:“那你是哪里人士啊?”
“阳城县桃花村人士。”
屈突寿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说到这里,陆绩越来越搞不清楚屈突寿要干嘛了。
“你父母都叫什么名字啊?都是桃花村本地人吗?”
陆绩挠了挠头,使劲回忆了一下这才道:“我娘叫吴芬,我爹叫……呃……陆伯汉。”
屈突仲翔已经傻在了原地,使劲儿回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交代过陆绩这些,屈突寿却是笑出了声来,乐道:“原来还真是三郎啊。”
陆绩懵了,多么熟悉的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