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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痴-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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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隆,见过府君,见过诸公。”

    因一里民死于盗杀惊动太守的事,程隆闻所未闻,别说太守了,县令都很少亲临现场。来的多是县贼曹,乡有秩一级的官员。

    太小题大做了吧。

    一面腹诽着,一面忙不迭说着已经获知的情况。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里民甲家中缺粮,老母三日未进粒米,于是向里民乙求助;里民乙漠视之,里民甲怀恨在心,上午与里民乙争论,双方互不让步,直至扭打,最后乙被甲失手杀死。

    听到这里,郭嘉徐庶等又纳闷了,“主公这是何意?如此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要管?”

    但见许褚问向亭长程隆,“案犯现在何处?”

    程隆答道:“已让求盗去其家中拿捕。”

    许褚便让陈义开路,直接赶往案犯家中。半柱香后,正好于案犯家中见到亭中求盗将其捆绑而出,许褚将人拦下,当众审案。

    案犯是一年轻人,名叫程五,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手指甲缝隙里都是黑色的泥土,手掌上亦是龟裂的老茧。

    除了面貌仍有几分年轻人的样子外,全身上下便如一个在田垄间劳作几十年的老农般沧桑憔悴。

    众人见了,无不叹惜悲凉。

    许褚走进其家中,房屋残破,家徒四壁,唯一值钱的家当,只有一个大缸和一张木床。程五的老母正躺在床上,许褚进来后,混若未觉,瘦骨嶙峋间唯一双眼睛茫然看着透风的屋顶。

    问过才知,老人家耳目失聪,十几年来一直躺在床上度日。她儿子程五是独子,不到十岁就下地干活,独立撑起这个残破的家。

    许褚旋即出了门,怜悯看向程五,道:“你可知罪?”

    程五低着头,嘴唇动了动,声不可闻。

    许褚又问程隆,死者家里情况如何,程隆回答:“比案犯家中稍好。”

    许褚叹气,这时贼曹掾钟进骑马赶到。太守亲至程阳里,他没多久就得到消息,自然只能快马加鞭追来。

    钟进到后,许褚等他了解情况后,问道:“钟君当如何处之?”

    钟进便说府君在此,当由府君处置。

    许褚冷哼道:“此事虽小,却亦可见郡中百姓已在水深火热之中。钟君,你身为贼曹掾,经手案件不在少数,为何不将此民情汇报于郡中?”

    钟进汗流浃背,面对许褚的责问唯唯诺诺,不停告罪。许褚知其能为有限,所以才把这‘欲加之罪’安在钟进头上。当然也不能过于上纲上线,马上又令钟进把程五带回去,择日与门下郡曹共同议定。

    钟进回太守府后,久久不能平静。荀谌路过他办公的地方,见他脸色不愉,就问了问。

    钟进如实说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荀谌问道:“案犯家中可有田地耕种?”

    钟进道:“若有田亩,何至于一贫如洗,为了点吃的失手将人杀死。”

    “这便是了。”荀谌笑道,“看来府君是想以本案为由头,顺势提出他的政令。打得一手好算盘呐”

    钟进仍听不懂荀谌在说什么,茫然以对。荀谌对钟演钟进两兄弟失望透顶,钟元常若在,他岂会与此等庸才为伍。

第56章 暗度陈仓(二)() 
许褚把召郡中诸官吏奏对的时间定在五日后,为了以示郑重,破例将各县主官,以及在洧水大营的甘宁也都召回。

    除个别如阳城令李旻借口不来外,都已奉召。

    于是这五天里,不断有车队人马赶到鄢陵县,那些急于获知太守新政的在野士人或豪商,也都带着随从闻风而到。

    一些好事的人,甚至在酒肆中立了盘口,颍川士族与新太守之间的首次博弈,竟被当成赌客们的消遣。

    也怪不得这些人,除开战乱纷争,颍川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过去的太守阴修跟士族穿同一条裤子,哪会有今日这般好戏看。

    鄢陵县东处,有个老人带着家人路过颍川,准备返回家乡陈留郡。这个老人历经宦海沉浮,名躁海内,最近一次被人诬陷,还是在十二年前,那一次他得罪了五原太守、中常侍王甫的弟弟王原,被迫逃亡吴地。

    一躲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的时间,他的女儿早已过了适婚的年纪,对,比那年轻的颍川太守还要大上两岁。

    老人百感交集,亦师亦友的陈太丘不在了,他的孙子陈群知书达理,是罕见的人才颍川郡治改成了鄢陵县,听说那洧水边上新建了一座军营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老人穿过热闹的街道,他的女儿把他从马车上扶下来。

    太守府前站满了人,一队士兵披坚执锐,将人流与太守府隔开。

    “胡闹。”老人摇头。

    “父亲,不进去么?”女子戴着面纱,看不清真容。一身素袍,却遮掩不住曼妙的身姿。

    “不了,我们就在门口站一会儿。琰儿,替为父拿个草席过来,人老了,站不久。”

    老人便在府外铺上草席坐定,女子随侍身边,亭亭玉立。

    人群侧目,正此时前来奏对的官吏陆续来到,又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人人俄冠博带,尽显汉官威仪。官吏鱼贯而入,有人朝老人的方向看了几眼。

    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是谁。或许是家中长辈的故交好友,此刻也没时间理会了。

    为什么这次奏对会弄得满城风雨?

    荀谌坐在诸曹首位,回想刚才府外所见人潮,不由皱起眉头。不用想,肯定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荀谌自己没做过,右姓世家里应该也没人做过,否则他多少会听到点风声。

    荀谌抬眼向主位看去,许褚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映入眼帘大概就是许褚自己想要扩大事态影响力。

    先要议的,自是程阳里的案子。

    因为许褚介入的关系,这件案子的细节已经在郡中传开,钟进不敢怠慢,几天来走访查证,已有了定案。

    许褚的目光一定在钟进身上,后者便离席而出,向许褚汇报结果。

    程阳里里民程五,犯杀人罪,当弃市。念其至孝,又是失手错杀,改为绞刑。

    堂中众人均点头,钟进的量刑在法理之内又情有可原,可以说很到位。

    许褚不以为然,横竖都是死,弃市与绞刑有区别么?归根结底,他是用后世的眼光看待这个案子,和一贯高高在上的士族们有本质上的区别。

    程五为什么错杀死者,直接原因是两人起了争执,深层次的原因则是世道让程五没了活路。

    所以许褚说了一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话,“程五杀人,本府之过也。”

    众人窃窃私语,里民杀人犯法,怎么成了太守的罪过?府君唱得是哪一出。

    但见许褚面容悲怆,似极为自责,“本府腆为一郡之长,让郡中百姓家无余粮,老母不得奉养,是故才有惨事发生。”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表态此不是府君一人之过,大家都有罪。

    “诸公爱民如子,实乃百姓之福金曹掾张奉。”许褚点名自家丈人,张奉便离席与钟进并站在堂中。

    “府君有何吩咐。”

    “贬案犯程五为铁奴,交由你处置户曹掾徐庶。”

    “属下在。”

    “程母老迈残疾,你下文到亭中,每月拨些粮食过去,由亭长程隆负责照顾程母起居。”

    “属下领命。”

    “至于死者家属,亦由郡中拿出十亩良田,稍作宽慰。”许褚说完后,问众人道:“诸公以为可行否?”见无人反对,许褚又道,“经此一案后,本府才知郡中百姓困苦如斯,触目惊心。友若,你有什么高见,能改变这一现状?”

    荀谌早知许褚绕来绕去,终将话题引到这边来,他便起身回道:“轻徭役,缓征兵,察举不法,兴修水利;施德政于民,清净无为,则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荀谌话音刚落,张奉支持道:“昔日阴公在时,便是以此法治理郡县,荀功曹所言甚为有理。不过”

    众人刚诧异张奉怎么帮荀谌说话,见他话锋一转,又道:“可经历何仪黄劭之乱后,郡中情况比阴公在时糟糕数倍,流民多不胜数,土地荒废过半,亭里中大半里民为避赋税而逃难者不再少数。欲改善窘境,奉切以为当还田与民。”

    士族中人面面相觑,饶是早有心里准备,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好个许仲康,还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太守府外的人群翘首以盼,终于等来了些消息。不时将议事的过程公之于众,是许褚的意思,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得了确切信息后,又奔走相告,没多久,整个鄢陵县就都知道了。

    对于程阳里里民程五的判罚,大家各执一词,有说许褚仁义的,有说判轻了的,不一而足。然对于程母及死者家属的处理,则得到了大家一致称颂,那位在府门前铺席而坐的老人,亦摸着胡子不住点头。

    可是张奉提出的‘还田于民’,就太不可思议了。天底下竟然有为老百姓得罪世家的太守?也太愣头青了吧。

    一些年长的士子当即就给许褚下了定语——权重而智轻。

    老人闭着眼睛,问向身边女儿,“琰儿怎么看?”

    女子淡淡说道:“此乃败子,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老人噢了一声,他的女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是为人太过清高,语气中对做上颍川太守的许褚没有丝毫敬意。

    的确很像败子,许褚过早表现自己的意图,面对强大的对手,无疑是往死胡同走。

    但老人浮沉半生,直觉告诉他,堂堂一郡太守,即便年轻,即便出身微末,能坐上这个位置,怎会视大都数人都明白的道理而不见。

    “若许太守这一手是弃子呢?”老人嘴角含笑。

    “弃子?”女子琢磨片刻,胸口起伏,“莫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第57章 弃子争先() 
还田于民四个字带着很浓的火药味,字面上看,是把原本属于百姓的田还给他们。但是张奉没有说让谁还田,吞占百姓田地财产的人太多了:豪强大户,右姓世家,各级官吏,所有人都在干这件事。

    严格来说,许褚自己也在干。他老丈人张奉,就没少拿百姓的地。

    荀谌听到这四个字后,先是一惊,再是一愣,最后就只剩轻慢了。别说是许褚,便是大将军何进来了,他也办不了这件事。

    自汉灵帝卖官鬻爵明码标价,千里求官哪个不为财?没错,是还有一些清廉的士人不愿同流合污,但不管你到任后怎么做,到任之前的买官钱,是一定要交足的。

    许褚当官的时候正巧天子病重,宦官忙着跟外戚士人掐架,不然别说太守,县令他都当不起。

    郡中士族子弟读书要花钱,当官又要花钱,你还能指望他们两袖清风?所谓清廉,不过是贪得比较有节制罢了。

    许褚将荀谌表情收在眼底,笑道:“友若似有异议?”

    荀谌轻轻笑了几声,回道:“金曹掾说还田于民,在下不才,敢请教让谁还,怎么个还法?”

    张奉听得荀谌语气中的挑衅意味,也不生气,他本来就是替女婿打前哨的。

    没等张奉说话,杜佑又站出来。“百姓之所以流离失所,是天灾人祸导致,不可妄加于他人。”

    杜佑说的委婉,府君您就别折腾了,百姓困苦的状况持续那么多年,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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