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四篇 愤怒的烈风 第八十九章 突入高加索
仿佛是为了回应成吉思汗的心灵呼唤般,速不台忽然在马背上连续打了几个大而响亮的喷嚏。他揉了揉有些湿润的鼻翼,又擦了擦已经沁出泪水的眼角,将视线从多棱镜式的模糊状态中解脱出来,逡巡着周遭的状况。
他所驻马之处,是这片名为穆甘(Mugan)的广大平原上为数不多的小丘之一。离此不远处,铺陈着一条银白色的带子。它呈现出巨大的“几”字,在春日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亮光。那就是库拉(Rūd…K_r)河,发源于西面的小高加索山中,一路向东偏南注入阿必思衮海(里海)。它在下游处融汇了多条河流后,其幅面骤然阔张起来,在草原的中部浩荡而过,滋润着大地上一望无尽的坦荡如砥的绿色,使之郁郁葱葱,令人心醉。
“这里的草原和我们的蒙古故乡真是太相似啦。”
去年秋末赶走原来盘踞于此的阿兰人而进驻此地过冬之时,速不台就曾发出了这样的感叹。随后,这句话于转瞬间在三万大军之中流传开来,最终成为了众人的口头禅。在赶走了本地原来的主人阿兰人后,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在这里安下了过冬的营地。
“再相似也不是。就像蓝嘴鸥和告天雀儿,即使走得再近,到了冬天也会飞向南方。”背后传来者别的声音,“再说,这里的苜蓿草过于柔软,会让我们的马儿变得嘴馋,不肯远离啦。还是我们草原的狗根草才能养出断金咬铁的骏马!”
“是啊,我们不会在这里久留呢。不过——”速不台的语气突然一转,“我却希望你能留在此地养病。”
对于是否可以完成大汗所赋予的“寻找最后海洋”的任务,速不台并不认为是遥不可及的幻想。当年起兵于草原之际,又有多少人能预料到今日的赫赫声威呢?然而,他如今最为担心的却是者别那日趋衰弱的身体。直到与大汗分兵之后,他才得知,者别是抱病参加此次西征的。他向包括成吉思汗在内的众人隐瞒了自己的吐血症,即使是近在身旁的自己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才得知了真情。因此,他多次力劝者别留在穆甘草原疗养,但是每次都遭到了严辞拒绝:
“大汗命名我为者别,希望成为蒙古人的箭簇。既然是箭簇,怎能半途停留呢?”
当然,今天的结果也不例外,二人在草丘之顶争执了半晌,速不台还是没能拗过者别,最终只能无奈地任由他自行其是。
“我的战马,你快快飞奔。
你那飘飘欲舞的轻美长鬃,
好像闪闪发光的金伞随风旋转;
你那炯炯发光的两只眼睛,
好像一对金鱼在水中游玩;
你那宽阔无比的胸膛,
好像滴满了甘露的宝壶;
你那精神抖擞的两只耳朵,
好像山顶上盛开的莲花瓣;
你那震动大地的响亮回音,
好像动听的海螺发出的吼声;
你那宽敞而舒适的鼻孔,
好像巧人编织的盘肠;
你那潇洒而秀气的尾巴,
好像色调醒目的彩绸;
你那坚硬的四只圆蹄,
好像风驰电掣的风火轮;
你全力汇聚了八宝的形状,
这神奇的骏马啊,真是举世无双。”
者别的部队唱起雄浑的骏马赞歌,率先溯着库拉河谷向西进发了。速不台倾听着这歌声,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言喻地苦笑。
“跟上去吧,不要落后,唱起我们的战歌,前进啊!”
他忽然纵声高呼着,并催马飞驰起来。当他冲下小丘,汇入自军的队列之中时,雄壮的歌声已经次第响起:
“欢乐啊,多么光荣和欢乐啊,
去征服和杀戮我们的仇敌!
去使他们的奴仆丧魂落魄!
去夺取他们的财富和妻妾!
使他们的妻妾躺在——
我等胜利的卧榻之上!”
这两支攻无不取,战无不克,粉碎坚石,截断深水的无敌军团一路高歌猛进,向着远方巍然屹立的高加索群山挺进。
他们的进军队形相当奇特,与当时的欧亚各国军队相比,可谓与众不同。粗看上去,他们的行动相当随意,几乎没有队列,只是散漫地分成若干规模不等的集团,彼此之间若即若离,犹如一群贴地游动的灵蛇,倏忽伸长以至细若游丝,倏忽又紧缩盘绕成稠密的一团。然而,只有那些败在他们手中的敌人才会真正感受到其中所潜藏的无限杀机。绵延百里的队伍,其最外围就担当起斥侯的任务,索敌范围之远是任何一只队伍所无法比拟的。有时甚至于脱离本队上百里来进行侦察,一旦遇敌,绝不恋战,而是迅速返回,向主力示警。即使遭遇伏击,全军也基本上不可能落入被彻底合围的绝境之中,反而会象大海般陡生波涛,席卷侵入之敌,将其吞噬。此即成吉思汗所立之行阵要诀之中的“摆如海子样阵”!
在这浩荡的队伍之中,不闻一丝人语,唯有隆隆马蹄与铿锵刀剑之声在山野间回旋不止,随风飞扬,凭借着二月的剪刀之风,轰传于四面八方。
在全军的最中央,是庞大的辎重部队。由于是无后方支援的长途奔袭,他们必须依靠沿途诸城市来获得补充。因而,宽囿那些输款纳降的城市,无情毁灭那些敢于顽抗的堡垒,成为了此次远征的主基调,对富庶的伊剌克—阿只迷地区的反复战争贯穿了去年的春天与夏天。这其间,他们还接受了剌夷城内穆斯林逊尼派人士的委托,毁灭了其敌对派别什叶派的大本营——忽木城(1)。事实证明,两位蒙古大将的全部行事只是遵循着战争的规则,即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去消灭敌人,随机应变地保存自身,尽可能的积蓄更多的给养,为翌年的北方远征做准备。
正是基于此种考量,他们在入秋时节突入阿哲儿拜占地区(2),向其首府桃里寺(3)挺进。这座城市因靠近巨大的乌鲁米耶湖区而拥有丰富的水源,湖畔的冲击平原利于灌溉。勤劳的当地人利用这些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在城市的周围营造出大量赏心悦目的园林,使之成为一处风景优雅的世外桃园。当地的突厥人领主唯恐本地毁于兵燹,立刻派出求和使者,献上大量的黄金。两位将军当即同意缔结合约,并秋毫无犯地穿越了此地,然后在穆甘草原过冬,直至此时——纪元1221年春2月。
挡住他们北上之路的最强之敌莫过于一个从风俗到宗教都与伊兰地域大相径庭的陌生国度——谷儿只(3)。
纪元十三世纪初叶的谷儿只王国,正处于其历史上的全盛时代。做为一个信奉东正教的国家,它却可以南抗强大的阿拉伯势力,北拒游牧于南俄罗斯草原上的钦察突厥人的袭击,始终坚持着自己的信仰而屹立不倒,足见其所拥有的军事力量不可小觑。因此,国王吉奥尔吉三世拉沙(5)对于这些来犯者采取了坚决抵抗的态度。他命大将伊万涅(6)的率领三万人马列阵于首都梯佛利斯(7)之南的别尔杜季河与库拉河的交汇处,准备决战。
“看样子,这些铁罐子要和咱们硬拼呢。”
得到斥候的详尽军报后,速不台笑嘻嘻地对者别说道。别看他一脸轻松,其实心中还是相当重视这场战斗的,因为这毕竟是他们自从进入高加索地区后所遭遇的首次大战。然则,久经大敌的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地方,再配合以阳气乐天的性情,才会有如此自在写意的表情。他的部下们,就算是对明天的战斗感到不安的人,只要看到速不台的笑容,想到他辉煌的战绩,就能够放下心说道:每天能看到速不台大人的微笑,我们就不会死在战场上。
“就算真是铁罐子,我们也要将它砸成碎片!”
这样充满勇气的言辞,此时除了者别之外,还有谁能说出口呢?与永远是笑容可掬的速不台相比,仿佛是一个世界的两个镜像。他那光秃秃的头顶在阳光下闪烁着铁青色的寒芒,瘦削如刀锋的脸上几乎从未被笑意沾染过,全无一丝赘肉的躯干时刻保持蓄势待发的姿态。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如在弦之利箭,永远瞄准着敌人的致命之处。凡是被他带过的士兵,都会被这种勇往直前的绝大信念所感染,临阵之际全身贯注以无比的勇士气概,发出震憾人心的战呼:生命属于速不台,胜利归功于者别!
看着面色青白,唇角血丝犹残的者别,速不台欲言又止。情知要劝他不上战场,只怕比攻陷十座城市还要困难。者别却全不在意自己的病体,依旧老神在在地讲述着自己对战斗的全部构想:
“这些铁罐子看上去很结实,不过头脑就未必灵光啦。我看按照老办法来打这一仗,应该是有把握的。”
所谓“铁罐子”,是针对谷儿只人的重甲骑兵队而言的。对于只着皮甲的蒙古人来说,对方那坚固而又笨重的防御措施显得过于匪夷所思。做为骑兵,以牺牲机动力为代价换取防御确实有些不值得了。
“是啊,他们如果坚守谷口,还真是不易战胜呢。”
速不台颔首附和着,同时伸出手去,从身旁一只打开的口袋里捞起一大把豆子,洒在脚下的地面上,然后蹲下身子,认真地将其分成较为平均两堆,然后用手指比划者向聚在身旁的诸位千户们解说道:
“古儿只人在两旁的山顶上安置了重兵,封锁了整个河谷。”
说着,他又将指缝间残留的几粒豆子放置于两堆豆子的对面。
“这是我们的部队,要想继续前进,必须从河谷中通过。但是,目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假如强攻,即使成功也要耗费太多的时间和重大的伤亡,这显然也是得不偿失的。何况,阿兰人随时有可能从背后突袭我们,一旦腹背受敌,三万人的命运就不言而喻了。”
“一定要把对面的敌人诱出来打,我们就可以完全发挥自身所擅长的野战能力啦!”
者别说着的时候,将手握成拳头,奋力击落在豆子堆上,当即将整座“山丘”砸得粉碎,脸上则露出了坚决的表情。
几乎在同一时刻,位于库拉河谷两侧山地间的古儿只军营内不断传出欢呼之声,因为他们的国王吉奥尔吉三世已经亲临前线来督战了。驻马于白发苍苍的老将伊万涅之侧的他,却全然没有南俄草原游牧人的一丝特征,瘦长、苍白、洁净,褐色而略带卷曲的头发梳得油光闪亮,浑身用名贵的香料熏得遍体芬芳,脸上薄薄地涂着一层细粉而且经过认真得化妆打扮。如无那身象征着至尊地位大红王袍、头上的黄金王冠以及脖颈上佩戴着代表宗教保护者的金色大十字架来昭示其身份的话,也只不过是一个毫无特质的花花公子罢了。同时,他在神情举止之间所表露出的一点神经质现象,则说明此人目前正处于危险的临界状态之下。较之身旁的伊万涅,他显得过于年轻纤弱,就像一株依附与巨木荫蔽之下的小草,柔弱得不象样子。
在所有了解当前古儿只国政的人们的眼里,这种状况绝非仅仅是停留于表象之上而已,而是两人之间关系的真正写照。脸色红润,身材高大结实的大将军伊万涅是早在国王出生之前就已经展开军旅生涯的强者型人物,在对周边的阿兰人、钦察人以及伊兰诸侯的作战之中所建立的实绩与武勋之多,完全可以压制得年轻国王喘不过气来,再联系到站立在他的背后的母后家族的势力,使之堪称古儿只的王中之王,王上之王而当之无愧。此次,抵抗入侵的蒙古军的全部战略,就是由这位久控军队大权的强力人物一手操持下来的。包括让国王出现在军队的面前,也是他为了提升士气而采取的一种策略罢了。其实,国王本人倒是宁愿躲在梯佛利斯的宫殿内,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