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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迎头就遭遇了蔑儿乞惕人的败兵以及紧追其后的蒙古军。还没等父女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纷乱的人潮所冲散。所幸者,忽阑出门时为了安全,换上的男装,那身蔑儿乞惕的打扮使得前面的败兵们没有对她做什么,甚至还有人冲她嚷:
“小兄弟,快跑吧!蒙古人追上来了,被他们抓住就没命了!”
忽阑虚应着点了点头,却不知是该随他们逃开还是迎上前去。按道理,作为和平使者此刻迎上前去原是正理,不过当此兵荒马乱之际,也很难说不会被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正想之间,逃在前面的蔑儿乞惕人发出了惊恐得叫声:
“前面也有蒙古军,左右都有,我们被包围了!”
顺着这声音,忽阑四下张望,果然见那三个方面尘头大起,蒙古军旗的影子业已遥遥在望中。她内心轻叹着,这下想跑也跑不掉了。这时,她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簇长长的青草丛,心下一动,当即翻身下马,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钻了进去。草丛的面积不大,确因她身形瘦小,却也正好能够掩住。透过草丛的缝隙,她睁大了双眼向外窥伺着动静,希望能发现父亲的身影。但是她只看到四合而来的蒙古骑兵的坐骑趟起的黄尘将天幕都遮蔽住了,眼前一片雾朦朦得,耳中只是不断得传来喊杀与惊叫,惨呼与哀号,悲鸣与呻吟。倏然间,一名看年纪不过十几岁的蔑儿乞惕少年浑身是血,跌跌撞撞,连滚事爬得从晕黄尘雾中向自己藏身的方向跑过来。立时,在背后的黄雾中又出现了一名同样全身浴血,面目被屠杀染上狰狞血色的蒙古军官,但见他催动战马,只几步便赶至少年背后,口中发出语焉不详的尖利呼啸,手中的马刀划起一道炫目的青蓝色闪电,直击少年的后颈。
忽阑的眼前倏然绽开了一朵血花,这一刻,时间仿佛凝滞的河流般停顿了下来,连同她的心跳血流都同时凝固了起来。这是她十九年的生命历程中,首次见到人类之间的彼此残杀,这一幕将使她终身难忘。条件反射般的,她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声音虽不大,却被那蒙古军官听得真切。
“什么人,给我出来!”
蒙古军官扬刀厉声喝问道。
眼见行藏泄漏,忽阑的心沉了下来。不过,她并不慌张。事到如今,她已没有慌张的余地了。
“在这里!”
忽阑挺身站起,面对滴血的屠刀,面色凛然。
“过来!”
军官喝道。
忽阑没有犹豫,迈着沉着的脚步,不徐不缓得行至军官马前。军官上下打量她片刻,忽然手中刀光闪动,一股寒风疾扑忽阑。忽阑轻轻阖上了双目,静静得等候死亡的降临。这一刻,她的头脑中一片清明,那远处犹自未息的厮杀之声、人间萦绕心怀的万事都与她不再有任何关系。
寒风自头顶掠过,却没有伤她一根汗毛,被斩落于地的只是她头顶的毡帽。刀风带起了她的一头秀发,飘飘扬扬一阵后,便柔顺得落回她的肩头。
“果然是个蔑儿乞惕的雌儿,老子今天运气不错。”
蒙古军官为自己的发现满意得笑了。他探出有力的臂膀,就要将忽阑掠上马背。眼见他的手便要碰到那娇柔的腰肢时,忽阑的一双秀目倏然睁开,两道蕴含嗔怒的森严目光直逼那军官,令他心中微凛,一双手就此滞在半空,竟是不敢再向前一寸。
“我是兀洼思蔑儿乞惕族长答亦儿兀孙之女忽阑,要见你们的铁木真汗。你带我去!”
忽阑清清朗朗得说道,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
“大汗不见女人,除非是给他做床上肉垫的女人。”
蒙古军官神情略有些恍忽,但语气中依旧带着征服者的狂气。
“你叫什么名字?”
忽阑逼问道。那表情仿佛她才是一切事物的主导者。
“纳牙阿。”
军官不由自主得回答着,心中纳闷自己明明掌控绝对的力量,却要接受对方的逼问,居然还回答得很顺当。
“带我去见你们的大汗,他会因此而奖励你的。”
“真的?你那么肯定?”
“当然。你将他最爱的可贺敦带给他,他怎能不赏赐于你?”
“小丫头,你挺会说笑话啊。”
“是不是笑话,见过大汗自有分晓。”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不过要是大汗不要你,你可就是我的床上肉垫啦。”
“一言为定!这赌我打了!”
“哈哈,这大概是我这一辈子最轻松的赌博呢!”
纳牙阿仰天大笑起来。
※※※※※※※※※
寒风吹过,纳牙阿浑身打了个冷战。眼前是草原,背后是灯火通明的大营。紧紧困缚双臂的绳子告诉他,他真的不该和那个叫忽阑的蔑儿乞惕女子打什么赌。
“真是输得莫名其妙啊。”
他苦笑着想。真不知道自己当时中了什么邪,居然听信了她,如今却落得一个被判处死刑的下场。铁木真那一双凌厉的眼神和饱含怒气的话语不时闪过他的脑海与耳畔。
“兵荒马乱,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三天之久,居然还敢说什么毫无私情。况我早有军令,凡得女子财帛一律上缴,再依军功分配,你居然隐匿此女达三日之久。欺瞒第一,违令第二,还敢巧言令色,该当何罪?箭筒士,给我将他推出去斩首。”
铁木真对纳牙阿的辩解全然无视,凛然宣布对他执行死刑。
“那个女人真是个害人精啊。”
正苦笑间,背后传来断喝声:
“到地方了,跪下领死吧。”
纳牙阿沉默得跪倒在地,闭上了双眼。
※※※※※※※※※
宫帐内,铁木真严厉得逼视着忽阑,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娇滴滴得女子居然敢对着自己发出愤怒道指责:
“你们这些男人,除了杀男人、奸女人外,还有什么本事?几乎每个蒙古人都想奸淫我,你们都是不要脸的禽兽!”
自从称汗以来,铁木真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当面痛斥过。即使是当年那个极端敌视自己的桑昆,也不曾如此,何况是一个女人呢?然则,她的话却也并非没有道理,每一次战争过后,到处都会充斥着奸淫掳掠,杀人放火。这样一个无拳无勇的女子置身于如此环境之中,等待她的将是何种命运,是不言而喻的。唯其如此,铁木真就愈发坚信忽阑是在撒谎,为遮掩自己失身而撒谎。她的身子本来是作为一件求和的礼物,一件理当献给自己的礼物,却被别人抢先偷偷享用了,而最可疑者莫过于那个被自己判决了死刑的纳牙阿。遭到一个被征服民族的女子的冷遇,这对铁木真而言是破天荒头一遭,单从这一点而言就足以令他怒不可遏。更有甚者,她居然在遭到别人的强暴后却将一腔怒气发泄到自己的头上,堂堂的蒙古汗,草原的主人,却要代人受过,遭到一顿没头没脑的辱骂。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等我处死那个纳牙阿之后,就轮到你了!接下来,所有碰过你的家伙都要被揪出,然后统统处死!”
铁木真的声音里有着惊人的狂暴之意。众将惊讶的发现,一向深沉稳重的可汗居然一反常态,性情大变。这种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令他们的面色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此时,整个帐幕内唯一没有任何动摇的惟有忽阑一人。她依旧维持着冷利的神情,眼只射出面对纳牙阿之时同样的泠泠青光。
“我的身子是青白的!还有纳牙阿,他是无罪的,如果没有他的三天保护,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可以随意毁灭一条生命,但不能随意毁谤一个无缺的人格!”
“你胡说什么?蔑儿乞惕的贱人!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一样,为了活命,那怕让她们去跟公狗交配,她们也不会迟疑的!”
铁木真哪里肯相信忽兰的话。在他的思想中,所谓的坚贞不屈,以死自守只能出现在男人的品格中,女人永远只是在一时间属于某个男人,而当这个男人再也无力保护她的时候,那个女人便会立刻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用自己的肉体与姿色来免除一死。这些话他从来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碍于母亲和妻子的那些往事,始终不曾说出口来。今日不知怎地,居然在这个小女人的言词讥讽下脱口而出。是她扰乱了自己的心,更是她将自己一贯保持的冷静驱赶一空。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如此大言不惭得向自己撒谎呢?
忽阑镇定自若地看着狂躁暴烈的铁木真。她的脸上分明有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她的目光又是那么莹澈平静。这种生于乱世,身为女人的宿命,忽阑自从经历了战场的一幕以及沿途的种种惊险后,已经有了相当的觉悟。
“我不要你相信我。你的信任对我毫无价值。我的话是面对万能的长生天所言,只有神明才能对我作出公正的评判!”
她在笑,从话音落地后就在笑,笑容中饱含着自信与嘲弄,语气之中更是冷傲毕现。
铁木真第一次看到忽阑的笑,这笑令他的心轻轻颤动起来,一种莫名的感觉涌动在心头,那是他此生久违的感情,似乎只有在那个遥远的年代,在一间红烛摇曳的帐幕中,首次看到一个美丽女子的时候才第一次产生的那种情愫。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如今这种对待女人的态度。眼前这女子的面目被尘土泥沙所遮蔽,看不出她的容颜是否俏丽,但那笑容却真正得拨动了铁木真的心弦。愣怔许久,他才说出一句话来:
“者勒蔑!这个女人交给你看管!”
说完这话,他又低声吩咐道:
“把那个纳牙阿也暂时放回来吧,我要好好审问他们两个!”
※※※※※※※※※
凄清的月色透过仄仄的小窗,照入幽暗的帐幕。窗影落在地面,切割出一片惨淡诡异的白影。白影的一角里,依稀映出一只雪白的赤足。同月光一起钻入小窗的,还有九月草原的夜风,如矛刺般森寒锐利,贪婪得寻找着无衣裳遮蔽的每一个人体毛孔,狠命得刺入,饮血般吞噬着人体的热量,哪怕是一点一滴都不放过。尤其当它发现眼前这个仅着一袭单衣的娇怯女子,更是如饕餮与盛宴般忙不迭得将自己插入那血肉之躯,忘情得吮吸着,嘶咬着,绞杀着。但是,很快它就发现了一个此前从未见过的情景,这女子无论从面部表情还是身体反应上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混不在意,行若无事。
这是什么人?她有血肉之躯,应该属于人类,但她的反应却更象一尊花岗岩石雕就,历千年风霜而不动如山的神佛塑像。风好奇得接近她,突然掀起那覆面长发,露出的是一张清水芙蓉般美绝人寰的粉面,其上血色淡泊,苍白如纸,但依旧无法遮掩那肌肤下涌动着的青春活力所绽放出来的足以颠倒众生的风姿。这张面容上,无喜也无悲,更无一丝绝望与悲愤,有得只是一种腾汲思海之水般的冷峻与傲岸。惟有一双眸子中偶尔升腾起的烈火光影,透露出她心底的无边恨意。
自从被铁木真下令关押到现在,忽阑已经在这个小帐幕中待了十几天,铁木真似乎忙于对蔑儿乞惕人的围剿,已经将她淡忘得一干二净。最初几日,忽阑对这样的境遇并无不适,除了时常惦念失散于战场的父亲和留在家中的母亲以及本族族众的安危之外,日子过得倒也安静。然而在最近几日里,她不断从帐幕的小窗中目睹到陆续有操着蔑儿乞口音的男女俘虏被押解到大营之中。初时,忽阑没看到什么本族中人,是以心情尚可。但是过了一天后,她发现俘虏队伍中渐渐出现了兀洼思族人的面孔。她着急得隔着窗户向他们叫喊,却没有什么人敢于停下来回应她。负责看押她的箭筒士则立刻封闭了小窗,只有到晚上才能打开透一透气,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