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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郑芝龙当时既不助明,也不降清,继续盘距台湾,纵横大洋,那缺乏水师的清军也根本奈何不了他,终不失为逍遥自在的海上霸主。
若再进取一点,南下东南亚,也许后世的世界史,将会变得大不一样。
可惜啊,终究眼界格局不够宽广,误国误己,徒然让建奴捡便宜。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福州府再度迎来热闹的夜晚。
于山酒楼五楼,手臂粗的几十根灯烛熊熊燃烧,把整个大堂照得纤毫毕现。
外侧包房中,郑芝虎兄弟作陪,和秦浩明几个亲卫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十几个美丽的侍女犹如万花丛中的蝴蝶,不停的穿插在众人之间,为他们斟酒夹菜,极尽奢靡。
相较于他们的狂放粗野,五十步开外的另一个包房,秦浩明和郑芝龙二人,穿着文人装束,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举杯低声细谈。
“是及,是及,末将一定鼎力支持秦督打造商船计划,石井船坊马不停蹄开工,两年内必完成两千料商船十艘的任务。”
接过俏丽侍女剥好的蟹脚,郑芝龙轻轻地舔噬着壳上的蟹黄,左手则持着一方锦帕,不时地擦拭着嘴上的膏黄。
郑家在南安石井建立造船坊,营造军、商两用船只,年造三五艘,修数十艘,在福建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痛快,今日和郑将军可谓一见如故,本督敬一杯,感谢将军为大明所做一切。”
秦浩明举杯遥敬。
郑家需要他帮忙稳定局势,避免和朝廷起龌龊。而自己需要郑家的财力物力,快速发展自身力量,尤其是海军所需的船只和水手。
现在,就是他们的蜜月期。
喝完杯中酒,二人哈哈一笑,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徐徐的山风沿着窗户吹来,让人无比惬意。喝到后面,二人十指不沾,全部是身边侍女帮忙喂食。
腐败,真他妈的腐败。
秦浩明惬意的打了一下酒嗝,摇晃着脑袋,试图驱散微微上涌的酒意,让神志清醒一些。
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按他的思路进行,高兴之余,未免喝得有些尽兴。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末将再敬秦督一杯。”
郑芝龙面如冠玉,五官精致,丹凤眼,剑眉长髯,黑须及胸,山风轻轻地吹拂着。
与那些在习惯性地施粉涂面的小白脸们相比,尽管这位中年人不施粉黛,却仍然可称风华绝代,所谓的名士风流,大抵如此。
“好!请!”
秦浩明哈哈大笑,率先举杯一饮而尽。
“郑将军,本督想知道,你一生所求为何?”
放下酒杯,秦浩明借着酒意笑嘻嘻的问道。
“唉,实不相瞒秦督,一官自小落魄,从小习海事,性情逸荡,不喜读书,有膂力,好拳棒,跅弛放纵,渐流荡逸,渐失父爱。
后流浪于海上,一番打拼,机缘巧合下竟然有所作为。
虽如此,但吾心中始终向往大明,之后幸有熊大人赏识,招安一官。
如今,脚踏陆地,一官对现在的生活别无所求,只希望安安稳稳的传承下去。
为了不让子孙因郑某曾经流浪海上而蒙羞,郑某已经让嫡子森儿拜大儒钱侍郎为师,他日科举高中,光宗耀祖。”
见秦浩明发问,郑芝龙先是蓦然长叹一声,方才把心中想法相告。
没错,秦浩明听完点点头,了然于胸,这应该是他心中真实想法。至于说以后的变化,毕竟谁也想不到。
现在大明上下所有人,怎么想得到大明江山会沦于建奴之手?
所以,郑芝龙现在对大明朝廷还是臣服状态,没有异心。
“郑将军,本督有一个想法,希望你能一起努力,让它变成现实。”
盘算一番后,秦浩明朝对面的郑芝龙说道。
“请秦督直言,末将一定配合。”
二人聊到现在,郑芝龙对秦浩明基本没有戒备。
“本督思来虑去,以将军平粤寇,征生黎,击退侵厦荷夷,消灭海上巨盗刘香之功劳,原本一个总兵官的位置是跑不掉的。
可惜过往经历,许是朝廷有所顾忌,故而将军一直未有寸进。
现福建有陈一山在,恐怕不好操作。然广东自从白都司致仕后,职位一直空缺,不知将军是否有心?”
说到这里,秦浩明平静的举起酒杯目视郑芝龙。
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请秦督指教!”
郑芝龙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浩明,想不到此等好事突然降临头上。
喘着粗气沉默数息时间,他站起身,扑在地上朝秦浩明顿首。
委实怪不得他如此反应,大明文贵武轻已经渗透到骨子里。虽然他手握重兵,可有什么用?
因为海防游击将军官职太小,他虽用重金大力贿赂福建官场,可文官们骨子对他的蔑视还是时有发生。
至于说手里兵力只是自保而已,没有逼迫或者走投无路时,他是真的不愿与大明朝廷翻脸。
入彀矣!
见此状况,秦浩明心中巨石轰然落地,接着狂喜。
最怕郑芝龙对他有防备,或者如他讲的,无欲无求,对现在生活很满意,舍不得离开福建,那就让事情棘手。
现如今,不仅试探到郑芝龙的心意,也让事情更加顺利。
“万勿如此,将军请起,请听本督之言,看将军是否能够做到。”
秦浩明站起身走过去,扶起低着头的郑芝龙,微笑着说到。
第三百四十三节 阳谋()
第三卷扬帆于大明朝野
郑芝龙飘飘然站起身,强行让自己镇定,听听眼前这位年轻的秦督如何为自己谋划总兵官一职。
“此事可分为两个步骤,其一,虑天子所忧,郑将军不妨从南洋地区筹措五百万斤粮食,解救大明目前粮食危机,天子必然大喜。
如此,本督也有理由向天子举荐将军。
想来此事对将军而言,易如反掌,不过数十万两纹银之事。实在不行,大军开过去劫掠一番,不仅不费一文,甚至还可收获一笔。
其二,获得军功。
本督如何坐上这个位置,将军知之甚祥。既然如此,郑将军何不照葫芦画瓢,大军北上沿着建奴的海岸,狠狠的干他们一下。
以有心算无心,建奴又没有水师,本督话不说满,在蓦然突袭的情况,斩首几千上万级应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不一定非要建奴将士首级,只要是建奴就可,难道不是吗?
如此搞他们几次,建奴必然要抽调兵力防守海岸线。
这样一来,前线边关将领压力肯定大减,天子龙颜大悦下,将军这广州总兵官之位岂不顺理成章手到擒来?
而且,若是将军手下儿郎争气,斩首几万级,那么朝野上下,天下士子也必然对将军赞誉有加,安平郑家岂不是如戚少保般,威名赫赫?
等过经年,陈都司致仕后,若本督尚在这个位置,或者郑将军再运作一番,想来调任福建总兵官当非难事。”
望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的郑芝龙,秦浩明嘴边略过一丝苦笑,颇为感慨。
大明长期的崇文抑武,加上文恬武嬉,整个朝廷上下没有一人忠于国事,也没有一人能站在全局高度,利用各项资源对付建奴。
否则,区区几十万建奴算得了什么?
大明有多少好牌可打,可惜时人再无大明建国之初的良臣猛将,遂被建奴夺了汉人江山,委实让人痛心。
“感谢秦督提携指点,郑家没齿不忘。”
随着秦浩明最后一句话说完,郑芝龙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再次叩首。
不是他自贱,腿骨发软,而是不服不行啊!
长期困扰自己的身份问题,三言两语人家就剖析得透透彻彻,为何自己就想不到这些?
这两件事情对他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可收获却如此巨大。
可叹自己为了巴结福建这些文官,每年投入的金钱何止百万,却从来不知道堂堂正正,只知道剑走偏锋,以至于常年未有寸进,被文官呼来唤去。
要是早知道如此,把每年贿赂的钱用于这上面,相信崇祯皇帝肯定把他倚为长城干将,而自己也早就是总兵官或者更上一层楼。
至于说劫掠建奴,那不过他的看家本领,海盗可不就是干这些的吗?
即使有防备也没用,漫长的海岸线,如何可能防卫周全,不过收获多寡而已。
成功无侥幸,眼前的年轻人能做到这个位置,绝不是凭着一两仗的胜利,凭着军功,而用眼光和谋略打动天家啊!
一言兴邦,大抵如此。
若自己从正四品的海防游击升为正二品的总兵官,则直属于督抚管辖,郑家则从此跨入武将世家的行列,子孙后代受益无穷。
这叫他如何不感谢秦督?
“郑将军万勿如此,一切还需努力!”
秦浩明扶起他,心头盘算着,从郑芝龙的反应来看,郑家对大明说不上忠心耿耿,但没有异心是肯定的。
既然如此,不妨再试探一二。
挥挥手让负责伺候他们的四个艳丽女子离开,秦浩明索性坐到郑芝龙对面,诚恳的说道:
“有所得必有所失!
郑将军一定要知道,若将军没有其他企图,朝廷对郑家拥有如此庞大的水师始终是有顾忌之心的。
毕竟,他们不领朝廷俸禄粮饷,属郑家私军。
现在朝廷因为建奴和西北叛军腾不出手,可等国内安定下来,郑将军应如何自处?”
“请秦督赐教?”
这个问题正是困扰郑芝龙整个家族的事情,拥兵自重,短期时间尚可,长久怎么办?
可真要把军权交给朝廷,他们同样做不到,那岂不是任人宰割?
毕竟他们曾经是海盗,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花费大量金钱物力,开发台湾的原因。
可台湾毕竟是一个小岛,四面临海,人口匮乏,没有到那一步,他们是真的不愿意离开大明土地。
如今,听秦督的意思,竟然可以找到两全的办法,他如何不激动?
“平衡!
大明陆军几百万人,为何没有如此烦恼?
那是因为军队掌握在不同将领手中,可大明海军一支独大,这就是朝廷忌惮的地方。
本督明白大明朝廷的顾忌,同时也明白将军的苦楚。解决此事的办法,就是朝廷再造一支或者几支水师,相互制衡。
如此,双方才能放开心结,无需彼此提防对方。”
秦浩明敲着桌面,抛开遮遮掩掩的东西,直接把事情本质说清楚。
“理是这个理,只是……”
郑芝龙蹙着眉头,神情有些困惑,蓦然间不知如何决定。
“将军糊涂!
大明幅员万里,人口千万兆,如何是二十万人能够抵挡?
他日风调雨顺,西北叛贼、北方建奴皆是土崩瓦狗尔!
到时,难道将军真要把郑家几百口人拖入到无底深渊不成?
反观朝廷,即使有将军的帮助,可在财力匮乏之下,没有三五年难以成军。
即使成军,退一万步来讲,也绝没有将军如此规模。何去何从,望将军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