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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仁山的手脚极为冰冷,他的心猛跳,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这人真是疯子,竟拿性命来当赌注。
纪曼青看向中央后视镜,语气平淡:“顾部长,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顾仁山讽刺道:“这可不是正常谈事的态度。”
先是派人换掉了他的枪,然后把自己挟持到这个地方,甚至拿生命威胁他。
这个女人真是可怕。
纪曼青没有理会他的讽刺:“你还记得董鸿昌吗?”
顾仁山的心一跳:“董鸿昌是你什么人?”
董鸿昌手里有他的一些污点,为何这女人会提到董鸿昌?
他顿时慌乱了起来。
纪曼青头也未回,把一叠纸往顾仁山砸了过去。
她冰冷的声音响起:“我手里有些东西,你或许会有兴趣。”
素白的纸张从顾仁山身上滑落,散落在车里。
他眉目一沉,心里涌上怒气。
但他现在受制于人,不得不敛下了情绪。
顾仁山弯腰,捡起那些纸。
他拿起纸,靠近车窗。
外头月光幽暗,借着微弱的光亮,他仔细看了起来。
车内极为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响。
空气紧绷了起来。
越往下看,顾仁山心里越是慌乱。
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些
竟是他多年来贪污的证据。
他的心渐渐下坠,直至沉入幽深的谷底。阴霾落了下来,四下弥漫着浓郁的黑暗。
纪曼青注视着顾仁山的反应,嘴角浮起冷笑。
董鸿昌掌握了顾仁山贪污的证据,准备找时机让顾仁山为他们做事。
这件事情她也知晓。
她先于董鸿昌一步,在顾仁山面前揭露这件事,顾仁山必然会答应帮她。
待到那件事情达成,那个身份就是她的护身符。
纪曼青开了口:“我是纪曼青。”
“我要让你向中央请示。”
她的眼底极为晦暗,一字一句道。
“让我以北平政府特派员的身份,入驻上海。”
声音清晰地响起,直直落进顾仁山的耳中。
顾仁山沉默。
他顿了几秒后,开口:“是董鸿昌让你来的吗?”
此事是否是董鸿昌的授意?
纪曼青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声线未变,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顾仁山沉思,心中已经相信了纪曼青的话。
纪曼青看上去如此镇定,看来是董鸿昌授意她,故意以此来要挟自己。
他早就晓得,董鸿昌与陆宗霆争夺上海,只不过后来败下阵来。
但他没想到,董鸿昌现在还没歇了心思。
他和董鸿昌是绑在同一条船上,他只能按照董鸿昌的意思来做。
沉默半晌,顾仁山开了口:“我会帮你安排。”
纪曼青笑了。
这是她的筹码,关键时刻,可以救她一命。
惨白月光勾勒出她静默的身影。
纪曼青的身后是幽深长夜,黑色涌动,仿佛汹涌的浪潮,暗藏锋芒。
笑容隐在阴霾之后,透着侵入骨髓的阴冷。
汉阳。
顾仁山打过来的电话,救了纪曼青一命。
董鸿昌的视线冰冷。
这个女人很快就要以北平政府特派员的身份,进驻上海。
即便她动了他的儿子,他却不能杀她。
纪曼青这一步算得极准,她知道自己的性子。
大业未成,他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
董鸿昌搁下电话,看向纪曼青。
两人目光对上,她的眼中没有侥幸逃脱的喜悦,反倒是势在必得的坚定。
他转过身,径直离开了纪曼青的房子。
督军府。
陆淮和陆宗霆坐在书房里。
陆宗霆看向陆淮,先开了口:“你马上就要大婚了,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三少和叶二小姐的婚礼即将在和平饭店举行。
此事已经登报。
陆宗霆又说道:“有什么缺漏的地方,你同我说。”
思及叶楚,陆淮的脸色柔和了下来:“一切都好。”
这是他和叶楚的婚礼,他定会用心准备,不辜负她的心意。
陆宗霆:“叶楚与你很般配。”
然后,他的神色暗了下来,声音也变得低了。
“若是你母亲还活着,看到你大婚,她定会很高兴。”
话语间暗藏悔意和遗憾。
傅从蓁最在意这对儿女,她知道陆淮找到了心爱的人,一定会很欣慰。
陆淮沉默。
傅从蓁的死,是横亘在两人心里的一道裂痕。
那里冰雪覆盖,夜风凛冽,寒意席卷而来。
他永远会记得那个白雪纷飞的冬夜,还有母亲逐渐失去生气的眼神。
时间悄然逝去,裂痕永远不会消失。
陆宗霆的声音愈加低了:“是我对不住你们。”
从那时候起,父子之间的关系便降到了冰点。
即便是如今,两人的感情也极为平淡,只比陌生人要好上一些。
陆宗霆眼神黯淡,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这辈子都要为那个错误赎罪。
气氛僵滞。
陆淮话锋一转:“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他不想记起沉痛的过往,便转移了话题。
莫苓的事情,他必须亲自问陆宗霆,才能知晓。
陆宗霆抬眼看他。
陆淮一字一句道:“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你身边除了纪曼青,还有别的女人吗?”
陆宗霆一怔。
随即陆宗霆摇头:“我不曾与其他人接触过。”
陆淮眼神微紧。
上一世,他也问了陆宗霆相同的问题。
那时候,陆宗霆的回答也是如此。
陆淮又问了一句:“这件事你确定吗?”
陆淮眉眼沉沉。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陆宗霆记忆出现偏差也是有可能的。
况且,莫清寒对陆家有着极深的恨意,此事必有缘由。
陆宗霆怔了几秒,然后肯定地回答:“我确定。”
陆宗霆的反应不似作假,陆淮皱眉:“你不曾想过纳妾吗?”
陆宗霆察觉到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陆淮不会无缘无故问他这种事情。
阿玖出事,是纪曼青所为。
莫非又有人要对陆家下手?
陆淮看了陆宗霆一眼,把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陆宗霆接过来,低头看了起来。
他的眼底浮现出震惊之色。
这竟是一份做妾文书!
陆淮瞥见了他的神色,说道:“上面是你的字迹。”
陆宗霆摇头:“我并不曾签过这份文书。”
他从没有过纳妾的心思。
陆淮沉声道:“这份文书上有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的声音响起,落在寂静书房里。
“她叫莫苓。”
陆淮看向陆宗霆,声线低沉。
“你与莫苓是什么关系?”
陆淮定定地看向陆宗霆,注意他的神情。
莫清寒的仇恨,极有可能与这份做妾文书有关。
真相近在眼前,迷雾即将揭开。
陆宗霆的眉头皱得愈加紧了。
莫苓?
他极力思索,在脑海里找寻有关这个女人的记忆。
可是有关莫苓的信息,空白一片。
他确定,他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陆宗霆的声音带着疑惑:“莫苓是谁?”
第287章()
陆淮眯了眯眼。
陆宗霆竟不认识莫苓。
他没有签过做妾文书;也未见过莫苓。
可是做妾文书上;明明白白写着陆宗霆与莫苓的名字。
落着的字迹也与陆宗霆的别无二致。
陆淮眼底掠过冷意。
这分明是有人精心设计的一场局。
陆宗霆又细细看了文书一眼;他皱着眉;这件事实在古怪。
陆淮继续开口:“莫苓已经死了。”
叶楚告诉他这件事后;他就派人去调查了。莫苓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但是她有一个亲人。”
陆淮眸间隐着寒意:“你听说过莫清寒罢。”
陆宗霆点头:“他是华人行政委员;也是董鸿昌的手下。”
莫清寒和罂粟;是迷雾计划的两颗重要棋子。
他是董鸿昌的手下,潜伏在戴士南身边。
陆淮看向陆宗霆,说出了那个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陆淮一字一句道:“莫清寒是莫苓的儿子。”
陆宗霆愣住了。
陆淮的声音继续响起;仿若一道重锤,沉沉落在陆宗霆的心上。
“若是这份文书是真的”
陆淮嘴角浮现出冷笑。
“莫清寒在名义上,就是你的儿子。”
初秋的天气微凉;秋风悠悠地吹来;房里却仿佛陷入了极致的寒意。
陆宗霆极为震惊。
今日,是他头一次听见莫苓这个人;也是他头一回看见做妾文书。
莫清寒是他敌对之人的手下;今日;他却被告知;莫清寒是自己的儿子。
陆宗霆脸上的震惊之色难以掩饰;愈加浓烈。
陆淮又开口:“莫清寒极恨陆家。”
他处处与陆家作对;恨不得置陆家所有人于死地。
陆宗霆敛下情绪:“莫清寒是为董鸿昌做事的。”
董鸿昌也与陆家有恩怨,他和莫清寒同样对陆家有着恨意。
这两人的认识,是巧合还是刻意设计?
陆淮冷笑:“莫清寒和董鸿昌的认识;必有蹊跷。”
在背后操纵莫苓这件事的人;心思极为险恶。
而董鸿昌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陆宗霆沉下脸:“他一直盯着上海,背地里定会做不少手脚。”
董鸿昌是否参与了这件事,他们尚且还不知道。
但是,董鸿昌不想陆家好过,他谋划了莫苓的事情,也是极有可能的。
陆淮:“我们要仔细调查这件事,看看董鸿昌当年是否做过什么。”
现在已经确定,莫苓的事情是旁人设计陆家。
董鸿昌居心不良,如果这件事真是他的手笔,他们可以以此为突破点,重创董鸿昌。
陆宗霆点头。
陆淮沉思,莫清寒并不清楚,陆宗霆不知晓莫苓的存在。
这一切,只是旁人设的局罢了。
那么,他对陆家的仇恨,对叶家的仇恨,是否是从董鸿昌的口中得知?
而董鸿昌栽培莫清寒,是要利用莫清寒对陆家的仇恨吗?
迷雾重重,雾气覆盖,真相还不得而知。
陆淮眼底极冷。
他不会让那些人的计谋得逞。
秋风瑟瑟,微黄的树叶悄然落地。
空气看似平静,却仿佛昭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浪。
自从罂粟表明了她的态度后,戴士南便没有再来上海。
临近叶楚的婚期,叶家那边也忙碌了起来。
况且这是少帅的大婚,整个华东地区加强了安保工作。
更不必提上海滩的治安,上海警署,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巡捕房都已经做好准备,不容许任何人作乱。
罂粟倒是清闲得很,每日仅是去公董局做些工作。
然而她所拥有的所有平静,都仿佛是向上天偷来的片刻安宁。
初秋时分,暑气早已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