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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我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感觉那个小东西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极其阴暗晦涩的东西,根本就不像平常官宦人家里的那些千金小姐。
几步远之外,她冷冷的、静静的站在我的眼前,眸色冷然,倔强而狷狂,明明就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东西,瘦瘦小小的样子似乎轻轻一折就会被弄坏掉,可是她眼底里的煞气却浓郁的、几乎消弭了周围所有的生息,满身萧瑟和凉薄。她的身形冷峭的站在那里,清冷的眸色里满是戒备,手里握着一个不知名的黑色暗器,
不经历过数场生生死死,没有在血雨腥风中挣扎过,眼底里,决计不会有这么决绝冷然的肃杀阴戾之气,仿若已经看透了人世间的生生死死,又仿若她根本不是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而是刚从地狱回归人世间的恶魔,想到恶魔,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说到底,我才是世人口中、万恶不赦的那个恶魔。
于是我想,我大概是找到了同类吧。
其实那天在荆北山悬崖边,我明明可以杀了她的,可是那天,我却动了有生以来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我留下了她的命,也留下了之后无尽的孽缘。
打从那天在荆北山悬崖边喝过那个小东西的血后,我的身体开始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尤其是到了阴历十五月圆之夜,我身上的血毒毒发之际,两股真气在我体内不停的流窜,再也难以自制,当一冷一热两股真气在体内碰撞的时候,还会尤其的,椎心蚀骨的想念着那个小东西鲜血的美味。
几日不见那个小东西,莫名的有些想念,那天晚上,我带着夜北去了百里丞相府,小东西不知道又作弄出了什么幺蛾子,正扛着一张灌满了纯金的大椅子往自己的院子走。
我暗暗好笑,原来还是一个贪财的小东西呢。
我开始刻意的去接近那个小东西,原本我以为,我接近她、保护她不过是为了让她的性命留到三个月之后的“九星连珠”,却在浑然不自觉中,对她动了情。
她终于还是知道了我的秘密,她知道我会在阴历十五月圆的时候变成一个银发红眸的妖魔,她也亲眼看见了我在毒发的时候喝活人的血,可是,她的眼底里却并没有半分害怕,她一直叫我“妖孽”,决计不是因为我毒发的时候会变成一只红眸嗜血的恶魔,而是,我的长相太过艳烈。
那个小东西说,只有修炼千年的妖孽才会长的这般好看。
我笑着问她,“你喜欢妖孽吗?”
她手里抱着一个大苹果,啃啊啃的,随口回了我一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你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吗?”
我想了想,笑着告诉她,“我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因为漂亮的外表就只是一层皮而已,要是把那层漂亮的皮扒了,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闻言,她吃苹果的动作一僵,略显嫌弃的看了我一眼,瘪了瘪嘴,“变态!”
因着她的小动作,我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忽然就有了一种,想抱住她、再也不要松开手,从此天荒地老的错觉。
可是我又无比清晰的清楚和了解,我不能!
先不说我身上的血毒未解,恐怕活不过二十九岁,更何况,血毒是一种穷凶极恶的上古之毒,不但能够在母体和孩子之间蔓延,更是会蔓延至与我有着肌肤之亲的那个小东西身上,她不会血毒毒发而亡,却会因为血毒强烈的阴郁之气而死。那个小东西似乎非常在意宗政离,曾经不止一次的强行为宗政离出头,第一次在荆北山悬崖边,或许只是不经意之间救了他。
第二次是宗政天琮大宴群臣的时候,小东西原本百无聊赖的自己喝着茶,却在宗政离出场的时候,眼睛忽然的就瞪直了,嘴里念念有词,依着那口型,分明是“哥哥”两个字,我下意识的往百里流宸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百里流宸眸色暗沉冷鸷,紧锁在那个小东西的身上,满身清冷凉薄的气息。
所以,那声“哥哥”果真是冲着宗政离叫的。
我稍稍有些玩味儿,正想着、这小东西是不是又想整出点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宗政暝率先砸了宗政离的场子,宗政离不能喝酒,宗政暝却偏偏要让他喝,文武百官眼前,宗政暝无论怎么做,无疑都会让自己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接下来的事情,包括我,也根本没有想到,当宗政麟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五皇兄,你明知道七哥不能喝酒还逼他喝、这是什么意思?”时,那小东西的怒火瞬间迸发,不经过大脑反应,拳头已经飞了出去。
宗政暝被打倒在地,所有人都愣住的时候,那小东西也在愣愣地盯着宗政离的背影,唇线微启,再次低低的唤了一声“哥哥。”
气氛沉滞半晌,宗政离缓缓转身,待看清了宗政离的脸,那小东西一下子就落了泪,此时此刻,转过身来的宗政离亦冷冷地看着那个小东西,深邃微眯的寒眸中也滑过了一抹复杂。
“百里流月?”宗政离音色清冷的问道,话音刚落,那个小东西就飞奔着扑进了宗政离的怀里,小脸紧贴他的胸膛,抽泣着、第三次唤了一声,“哥哥。”
第101章 容倾、流月、容易3()
我饶有玩味之意的看着百里流宸的面色在一瞬间漆黑的宛若锅底的炭灰,可是不能自已的,我的心里竟然也有了几分不悦,尤其是她紧紧的抱着宗政离不肯放手的时候,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吃醋和嫉妒”吧。
那个小东西从来没有这般主动的和我亲近过,却和仅仅才见了两面的宗政离如此的亲密,甚至于,为了宗政离,在宗政天琮和文武百官的面前,打了宗政暝一拳。
身为臣子之女,公然殴打皇族,这是以上犯下的忤逆谋反之罪,可是,宗政天琮那个老狐狸非但没有治她的罪,反而还要给她和宗政离指婚。
等待的那半盏茶的时间里,我向来从容不迫的情绪里,稍稍浸染了几分紧张,我想,若是当时那个小东西答应指婚的话,我决计会一曲追魂要了宗政离和宗政天琮的命。
可最后,那小东西拒绝了。只是,我的心情却依然不怎么好。
因为血毒的阴郁冷气,所以,平素里,我的周身总是笼着一层萧瑟阴沉的凉薄冷意,即便桃花的幽冷香气和药香已经遮掩了大半,可身上那股魔魇之气却是普通的香气难以去除的。
平地刮起一阵阴仄仄的风,我带着夜北和红莲二人悠然从树顶纵身飞到了清净殿的屋顶上,脚下刚刚站稳,就有侍卫惊恐的喊了一声,“容倾,是容倾那个魔头!”
我讨厌极了这种聒噪吵闹的声音,于是,素白色拢袖下的指尖微动,内力凝聚于一枚绯色桃花瓣上,快速射出,不容那侍卫再多嘴聒噪一句,他的喉咙上,已然插进了一片携满刀光剑影的绯色桃花瓣。
我十五岁的时候,西岐的回纥夫人告诉我,“拈花伤人,踏雪无痕,这就是内功!赋予世间所有静物以生命,成为傀儡,受其支配,取人性命!”
“快来人,保护皇上!”
不愧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大内侍卫,慌乱只是刹那间,很快,大内侍卫便有序的围聚过来,将宗政天琮保护在人墙中心,皆手执长剑长矛严阵以待。
我站在对面清净殿的屋顶上,负手而立,夜北和红莲站在我的身后,同样面色清冷无波。
静静对峙半晌,被保护在大内侍卫中心的宗政天琮不怒而威,他忽而微微眯起眼睛,威严的问道:“容倾,我天嫠王朝和你无冤无仇,更是互不干涉,你今日却私闯皇宫并伤我侍卫,这是什么意思?”
“无冤无仇,互不干涉么?”唇间轻捻着这几个不痛不痒的字眼,我淡淡的掀起半分眼帘,浅浅一笑,眼角一斜,噙笑熠熠的目光瞥向流月时,眉眼里的笑意更加浓郁。
“不过几日不见,就想念的紧!”我飞身冲流月而去,众人大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保护太子妃。”我心下一怒,纵身的方向陡然一变,转向了宗政离。
众人再次面色大变,又有人惊呼一声,“快来人,保护太子殿下!”
我勾唇不屑的笑了笑,冷哼一声,这世界上,还从来没有人可以从我的手下“保护”什么人,只是当时,我着实是忘记了,当初在荆北山的悬崖边,就是百里流月这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从我手中救下了宗政离、宗政翼和宗政麟。
笑容陡顿,转而阴鹜狠戾,反手,我真真的是用了杀招的,直袭宗政离的胸口而去。
可是,流月那小东西几乎是下意识的冲我踢了一脚,我没有防备,或者说、我根本没有想到,她会为了宗政离而与我作对,一瞬间,那个小东西破了我的杀气腾腾。
我迅速飞身后退,立于养心殿的屋檐勾角上,心中略染几分不快,眼睛微微眯起,我眸色意味不明的盯着那个气势汹汹的小妖女女,凉笑道:“小流月,这是你第二次对我动手你不乖哦!”
我想,我是该惩罚的,于是,我咬了她,便不可抑制的喝了她的血。
前二十六年,我并不觉得活着有什么期盼,芸芸众生之中,性命是如此的凉薄。
即便夜北和景西他们一直在千方百计的寻找着、能解了我身上血毒的办法,即便每到阴历十五月圆之夜,我身上的血毒毒发、痛苦不堪,随时都有可能与这个世界诀别的时候,我的心境依然清浅的没有半分波动。
可是,自从我的视线里多了一个叫“百里流月”的小东西之后,我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那么小、那么瘦的一个女孩子,似乎稍稍一戏弄就会被玩坏,可是,她顽强而倔强的生命力却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我稍稍有些疑惑,明明就只是那么瘦小的一个女孩子,骨子里怎么会爆发出那般强悍凶猛的爆发力。
后来,她告诉我,其实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只不过是一缕来自遥远的异时空的幽魂,她之所以不惧怕死亡,是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借用了别人的身体,因而可以行动、能够思想的活死人罢了。
而且,生无所依,再无牵挂,听见这八个字的时候,我猛地缩了缩瞳孔――“生无所依,再无牵挂”。
一个人究竟是要绝望到了何种境地,才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堕入万劫不复的阿鼻地狱中。但是,我决计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生无所依、再无牵挂”竟然皆是因我而起,那天,她给我送药的时候,在门外、从红莲口中听到了我当初接近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在三个月之后的九星连珠之际,取得她的心头血解了身上的血毒。
漫天漆黑夜色中,她绝望的仰天大笑,然后,她眸色决绝的掏出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剜了一刀。
难怪,她的脸色会那么白,难怪,她不要我了。
自负,让我以为我可以操纵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生杀予夺,偏偏,我却忽略了一件事情,我的命运,我掌控不了。
那天,她奋不顾身的扑过去替宗政离挡了一箭,尖利的箭刺穿她的心脏、溅出的鲜血沾染了我一脸时,我的胸口,不可抑制的剧烈抽疼了一下,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她眸色平静的说的那八个字,“生无所依,再无牵挂”。
瞬间,宛若被几万只淬了剧毒的银针穿透整个心脏,尖锐蚀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