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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夜话（）
夜。
一天的困顿基本在夜色降临的时候就结束了，除了班长需要的“主动训练”之外，这时候的大家更想要的，是充分的睡眠。
有一段时间没回来，我的下铺自然是被周明阳占了，所以只能选择上铺，快熄灯的时候，我忽然瞥到对面铺上的姬鹏拿着什么东西在啃着。
不会是看错了吧？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时候超市应该还不可以买东西吧？
不要用隔离区的那些家伙的能力来臆测这些新兵，我后来才了解到，隔离区那几个班长大多是在连队里挺有声望的那种，要买个东西当然是小意思，像我班长这种三期老士官看着朋友挺多，没准有些小事还搞不定。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我拉了拉自己被子，准备睡觉，然后又看到另一边冯梦那家伙也在啃东西。
这一次肯定没有看错，有句话叫做好奇害死猫，这诡异的动作让我不由自主的往他那边窥探起来。
“诶，我说”
直到班里人都还没睡，班长忽然开声问道：“你们来这里当兵，有什么想法没有？”
估计本来是想要做个思想工作的，但这句话还没说利索，他上铺的郭大龙忽然咋呼道：“我要当特种兵！”
这时候我们的表情都是OoO这样的。
郭大龙是我们班长得最强壮的人，因为班里基本都是北方人，有几个人的身高都超过我半个头左右，所以也分不清谁比较高一点，不过从平时的言谈举止之中，应该可以看到，这家伙家里确实是不差钱。估计还没到富豪的程度，但是也够他花差花差的了，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他为了当这个兵，送了十几万的礼。
我当时心里就是一个大大的卧槽，我开始验兵的时候，家里想托关系东奔西走都没人愿意帮忙，不就是因为没有钱吗，当时有人送了一万块的烟都因为身体出问题被直接退了回来，所以我这种啥都没有却选上的，可以说是踩得一手好狗屎运。
而他说的那十几万——呵呵，我估计我老爸老妈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
“特种兵啊，郭大龙，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班长现在估计还憋着笑。
“班长，电视剧里面特种兵好厉害的，所以我要当特种兵！”
闹闹了一会之后，班长开口问他旁边的李奇：“李奇，你呢？”
“我啊，就套个士官，当个班长就好了。”
确实，这种想法很适合李奇这种沉稳务实的人。
“周明阳，你呢？”
“回家读完书，然后继承家里的医院吧。”
哗，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个隐藏的土豪啊，继承医院！
周明阳今年23岁，整整比我大了四岁，平时看着像个小老头似的，也有点怕事，不过除了体能差一点之外，还是很有眼色的。
“那挺好啊。”
班长估计是没想到只是问了三个人，就揪出两个土豪，他转过头问我：“林旭，你呢？”
“我啊。”
我暗忖了一下，回答道：“锻炼两年吧，然后试试考个军校，考不上就套个士官。”
这是绝对的万金油又绝对的毫无纰漏的回答。
班长笑道：“考军校？那你平时可要好好学了，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后来我才知道，班长一直以为我是大学本科，哪里知道我高考连三a线都没考进去。
“姬鹏，你呢？”
那边床上过了一会，才传来姬鹏百无聊赖的声音：“我想回家。”
班长忽然怔住。
因为这句话绝对是大实话。
姬鹏来这里当兵是家里硬塞过来的，他既没有对军人这个身份的热爱，也没有自己身为个人的责任心，看他平时有时间打电话就抱着个电话不撒手，就知道他有多想家。
最主要的，就是他在还有个女朋友。
十六七岁的年纪，有个女朋友还不如胶似漆，这样分隔两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吹了，当然，最后也确实是吹了。
姬鹏说了这句话之后，班长也没多少谈下去的兴致，因为他的一腔热情在这时候被姬鹏这句话直接浇了个通透。
班长也没有办法指责——自己班里的兵想家，谁的责任？当然是班长的责任，新兵班长，思想工作做的不到位，才会有这种事情，领导可不管你手底下的兵有什么问题，问责肯定要找直接领导人。
“郭大龙，你之前说你那边花了十几万，真的吗？”
我有些好奇他的说法，毕竟这时候，十几万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数字。
“退伍回去的话，地方会补助三十万左右吧，而且还会安排工作。”
“不会吧，那么好啊？”
有小道消息称，今年退伍的这些老兵，是最后一批能够拿到安置卡的，以后退伍，除非是十二年以上的老士官，要不然都是要自谋生路。
部队可不是善堂，尤其是在装甲步兵这一块，每一年的淘汰率十分惊人，像我班长这种三期指挥士官，在装步营里面简直是凤毛麟角，据说淘汰率更苛刻的摩步旅，二期士官都不常见。
其实这就是没有技术的缘故。
哪怕你为这个连队做了多少，只要你是指挥班长，总有一天会干不动，那么等到干不动的那一天你就必须退下来，为新人让步，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持这支队伍每年都有新鲜血液的注入。
残酷，但是现实。
但是身为技术士官却又不一样了，技术这种东西，通常是越老越好，当了多年的技术兵，积累的经验便足以让领导对你高看一眼，那些旁枝末节的东西自然就没多少人会去关注，所以一般二炮部队，后勤部门，修理营这种单位，随便拎出来一个，就都是兵龄超过十几年的老士官。
“郭大龙，不过你这个特种兵的意向估计够呛。”
班长出声笑道。
“哪会，电视剧里面……”
“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没有特种兵会在被窝里偷偷吃东西。”
郭大龙忽然静了下来。
我感觉姬鹏和冯梦两人的铺上忽然都不动了，再联想到刚班长说的话，不由心下窃笑：怪不得觉得奇怪呢，原来一个一个的都在偷吃呢。
“而且有点出息好不好，偷吃馒头算什么事！”
班长这句话直接打出了会心一击，房间里所有人都把被子蒙上头，不说话了。
第29章 出操（）
天刚蒙蒙亮，窗台上的闹钟就响起了铃声，随后，闹钟被人关掉，除了班长，所有人都坐起来，开始穿衣服，准备叠被子。
为什么老是要强调叠被子这件小事呢？因为在检查内务的时候，这个不起眼的东西和鞋架，窗台，门框上的卫生是重中之重。
这时候那些老兵和士官基本还在继续睡觉，因为这时间并不是正式的起床时间，而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定的起床时间。
当然，你要有信心十来分钟就可以将被子搞好，那大可以继续睡觉。
第一天回到连队也没干什么重活，我倒是不怎么累，跟着其他人起床之后，房间里一时间扑腾之声不绝，随后就是压被子压得铁架床吱呀作响的“咔咔”声。
大家都很紧张，因为这东西弄不好是要受罚的，而且房间里面几个人速度有快有慢，我才刚将被子折过来，前边李奇已经基本搞定，就差个抠角捏线了。
也不敢开灯，借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我好不容易将被子合上线，外面就吹起了口哨。
“起床！”
嘹亮的喊声在楼道里回响，这时候，班长才慢悠悠的起来，穿衣服，戴眼镜，我这边还在鼓秋鼓秋半天，他那边被子已经叠好了。
什么速度！
我之前没怎么关注过，现在才想起来，这还没十分钟呢吧？
还没给没有我发愣的时间，楼道里又响起哨声。
“集合！”
这下子简直是人仰马翻，所有人拿起外腰带，戴上帽子就往屋子外面跑去，我住在上铺，一个着急直接咣的跳到了地上，动了动有些发疼的双腿，跟着其他人跑出了连队。
清晨的空气有些潮湿，吸到肺里有一股凉凉的感觉，但是整个军营在这一刻就像是一台大型的机械运转起来了一样，缓慢而又稳重。
所有人按照班级身体高低站好，随后连队值日排长站在前头。
“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看齐，向前看！”
“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毫无凝滞，相比起之前我刚来的时候不知道改善了多少。
排长对着台阶上的连长敬了一礼。
“连长同志，新兵四营十连共x人全数到齐，三人病假，两个岗哨，正准备出操，请指示”
“出操”
“是！”
“都有，向右转！向左看齐！”
队伍立即快速的动起来，向左看齐同时向前对正。
“向前看！”
转头干净利落。
“都有，跑步——走！”
冬日的清晨，我第一次跟着连队出操，身上穿着厚重的军大衣，嘴里呼着热气，向着大操场进发。
来到大操场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潮涌动。
整整几个大球场那么大的地方，此时已经挤满了一个又一个的方队，我从未想过，仅仅是我们这个营区的所有人叫出来，就有这么多。
不用算，就知道这估计得有上千人，因为我们旅的主要兵力都在这里。
在站好位置之后，所有人便闭上了嘴巴。
这可不是像在学校里体育课一样可以随便交头接耳的，真遇上了，不把你剥一层皮下来都是轻的。
远处也不知道那边的旅队领导说些什么，每个连长都跑过去报告了一下，随后所有人忽然向左看齐。
“声音太小，完全听不到命令啊。”
我很想嘟囔两句，但是动了动嘴唇之后，还是选择放弃。
“向前看！”
又是一顿训话，然后才隐约听见什么“绕操场跑两圈”“各连带开”
“十连都有，向左转！”
一阵骚动，果然，这种突然的命令确实有些让人反应不过来。
排长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便出声喊道：“齐步走！”
齐步刚走出操场范围，前面队头刚进入操场周围跑道，排长命令立即变成“跑步——走！”
毫不犹豫，所有人立即双手提到腰间，用一种很滑稽的姿势跑步向前（部队里跑步的姿势有规定好，尤其是出操的时候有要求，但是姿势不标准就只有呵呵了）。
“一二三四！”
旁边的连队不甘示弱，我们刚跑出操场，他们就直接弯道超车，跑到我们前面去了，顺便他们值班排长还喊了声口号。
“一二三四！”
抱歉，我们连队里好多二笔还搞不清楚状况，直接附和着喊了起来，那边超车的连队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都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