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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靠岸,码头上一面繁忙。20多条船清点人数和货物、安顿住宿、交接防务等等事项都有人负责,无需金士麒操心。
小瑶也无需金士麒操心。
八仔号一靠岸,那名姓蒋的管事就屁颠颠地跑来见金士麒,说:小姐就住在靖海城里,宅子早就有人收拾好了,姑爷你放心去打仗吧。金士麒忙说好好,瑶姑这次帮了我大忙,你们靖海的吃穿用度房租水柴什么的本老爷全包了。蒋先生则表示:姑爷你客气了,其实那宅子本来就是丁家的,老爷子在广东沿海各地都有产业。海南岛最南边有个鸭龙湾你听说过吗?那里风景迷人沙滩细软,也是丁老爷子的
随后,金士麒与一众军官兄弟们前呼后拥地来到中军大营。这远征军的主将终于坐在了虎皮椅子上,很软很威风。
查应才等人向他报告全军的情况:“三里营”的步兵和炮兵。“驯象营”的工兵和辎兵,各营各队都是装备整齐、弹药充沛、士气高昂。广东各地粮草马料囤积了近2万石,足够大军小半年的消耗。还有最后一个批次的1200石稻米。预计后天抵达,是监军大人亲自押送。
“监军嗨,又多了个爹。”姚孟阳嘟囔着。
说实话,金士麒兄弟们都不喜欢“监军”这劳什子。
他们去年擒杀猛坎乃是一场“防区内作战”,相当于日常任务,因此没有监军。后来的浔州大战,朝廷派了个老太监过来盯着。与老太监做伴的是总督商周祚。金士麒与之交流甚少,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不久前的澳门之战,金士麒“迷航”去了澳门。又“顺手”剿灭了荷兰人,因此也没享受监军的折磨。如今到了靖海,他们终于躲不过去了。
更何况,这粤东地区的军令体系本就混乱。明国为了统一海防管理。把广东潮州府和福建漳州府统编为一个“潮漳协守区”。由广东派遣一名副总兵来负责。但最近几年福建海贼闹得严重,潮漳协守区就被临时划归于福建总兵旗下。更热闹的是福建漳州府还设立了兵备道、海防道两大副省级官衙,它们都有军令权。
现如今能对金士麒下令的大人统计如下:两广总督、福建巡抚、三位道台、广东总兵、福建总兵、潮漳副总兵总计8位!这还没算广西家乡的领导。如果再来一个监军碍手碍脚,那仗可没法打了。
“别急嘛。”金士麒笑道,“过几天我们就去台湾了,天高海远,爹再多也管不着。那位监军,我听说是商总督推荐的人。应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众军官都点头称是,“是总督的人就好。”“我们陪他慢慢玩儿!”“那杳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就由不得他!”“没有不贪财的监军,没有不好色的将军哥呀,我说的不是你。”
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金士麒忙喝斥几声,叫他们闭嘴。
随后,查应才又提到当前海上的局势也不容乐观。从六月份开始,郑芝龙就在轮番攻击福建广东沿海。他旗下有贼头数十个、贼船数百条,贼汉子更是成千上万。他们时而化整为零四处骚扰,时而又汇聚成坨大举合击。现如今福州、泉州、漳州几个府城都被围过,好几个县城都被洗劫了。福建总兵俞咨皋一败再败,沿海的港口全都丢了,残存水师只能退到内河去避战。
郑芝龙最可恨之处并非是他的凶残,而是他总打着劫富济贫的幌子,今天杀了几个贪官,明天撒几个残渣剩饭充当赈灾救济,后天又卷走民众去台湾开荒种田。这两年福建灾祸也多,民众日子苦。所以郑芝龙一来,人们就争相趋附。或者下海当贼,或者趁火打劫通风报信,连老太婆小姑娘都烧香拜妈祖保佑郑大王
现在情形对咱广西兄弟们也很不妙。最近几个月,郑芝龙的主力已经南移到南澳岛一带,距离咱靖海只有半日航程。现在靖海镇子内外很不太平,镇子里、码头上、炮台附近常有细作出没,偶尔还有小股子海贼上岸侵扰!你水营的冯千总已抓了许多了。
总总迹象表明:郑芝龙已经盯上了咱广西军。如果我们去台湾,他一定会在半路上截杀咱。
“那是他运道不好!”金士麒皱着眉头,“我本想把他养肥了再杀的。现在看来,必须先给割他一刀了!”
“金兄,你可有筹划?”
“查兄,你在靖海好多日了,你先说。”
“好。”查应点点头,“具体筹划我还没有,只有个大概的方略。”他指着面前的地图继续说:“将军你看,这福建陆地上路途险阻,海上航行却便捷,再加上海岸曲折、岛屿众多,真是滋养贼盗的好地方。郑贼盘踞其间,进攻则虚实结合多路合击,令人防不胜防;他若讨不到便利,就退守海岛;如官兵大举清剿,还可以退避海上,让人追之不及望洋兴叹。所以我以为,以咱当前的兵力和船只尚无法在海上与之对决。唯一可行的方略则是:诱敌上岸,再一举围歼。”
金士麒本来的计划是海上反击之策,类似于在虎门外的那场扮猪吃老虎。查应才这么一说,他便暂时收起了自己的想法。
“查兄你分析得很透彻啊!”金士麒点点头,“只是这诱敌再围歼之策,既耗时间,又要等机会,有些被动啊。”
查应才说:“你放心,郑芝龙比咱更耗不起。他虽然把福建闹得一塌糊涂,但目的却没达到,心中一定烦乱。他最近派来靖海的细作一天多过一天,行事却日渐谨慎,目标也更集中。所以我猜想,十日之内,郑贼就会大举行动。”
金士麒摇摇头:“你可别轻作判断。郑芝龙闹了小半年了,不是一直没碰这靖海嘛。咱们大军是一**来靖海的,他为何不趁咱兵力分散时出击,非要等咱们大军会合整装待发了再动手?那岂不是很犯贱?”
查应才一笑,“他是等你啊!”
“我?”
查应才点点头,“那厮向来以英雄豪杰自居,心气高得很。你澳门一战赢的太漂亮,你与海上势力也颇有一些渊源,因此你就成了郑芝龙心中的大敌。”(。。)
第281章 暗流涌动()
金士麒正在中军堂中商议大事,忽然有卫兵报告:靖海千总官来了,正在门外等候,是特地向金参将磕头问安的。
这位千总名叫“杨亚”,是靖海当地的守备军官。他领着300多营兵,上面隶属于“潮州营”。就像大明各地一样,潮州以前也有卫所军队,包括一个潮州卫和五个守御千户所总计万人。但由于军户制度的衰败,那万人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现在潮州部队也都是招募的营兵。金士麒要在靖海展开行动,当然离不开这些本地军队的配合。
金士麒决定给这位千总一个面子,亲自出门去见他。
金士麒只带着冯虎、王莱二人走出中军,只见千总杨亚正侧身站在了门外,他身前还摞着六个竹编大礼盒。这人皮肤白皙,相貌也秀气。单薄的身子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新官袍,没有武官的威风,倒像是个新郎官。
一看到金士麒,杨亚忙磕头告罪,说是怎敢劳动将军大驾亲迎呢。金士麒便与他说了些客套话:我大军远来,方方面面都全靠杨千总接应和安排,真是辛苦了杨千总见金士麒客气,眼睛顿时笑成了两条小缝,忙说是他份内之事,一点都不辛苦。
杨千总喘了一口气,又说他早就听闻广西南丹军如何精锐雄壮,如今一见真是大开眼界,无论士气装备都是御林军的档次。今日又见了将军的虎颜,更是心旷神怡如沐春风!也只有将军这等英武之才练得出如此的强兵!说得金士麒脸都红了。
紧接着。杨千总又叹了口气,他说自己带的营兵则都是歪瓜劣枣。贪生怕死不说,还有人为害乡里、惹是生非。最可恨的还有人通贼!如果被将军抓了,无论鞭打砍杀皆请将军做主说到这里,他用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金士麒身后的冯虎。
金士麒笑着点头称是,他心却想:哈,这杨千总是来讨饶的。
这几日,冯虎的军情司抓了不少海贼的细作,其中有几人就是靖海的营兵。这些营兵都是从当地人中招募甚至强征而来。难免会良莠不齐,许多人与海盗团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些人一家几兄弟,弟弟出海当贼。哥哥入营吃饷;还有的人是腊月出海抢劫,正月就上岸当兵,过完十五再出海更何况这位杨千总又是异地来领兵的军官,因此对当地兵员的管束更是难上加难。
金士麒很可怜他。便对冯虎说:“老冯。以后行事多与杨兄弟商量。”冯虎连忙称诺。
见金士麒如此友善,杨千总顿时感动。他又表态:“卑职虽不是本地人,但驻守此地也有数年了,对靖海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啊!如果将军不嫌弃,未来几日卑职就紧随大人身后,以效犬马之劳。”
金士麒对这人有些兴趣。他要对付郑芝龙,真是很需要本地军官的协助。“喔?那就请杨千总说一说这靖海?”
“好!”杨千总很有气势地一挥手,“靖海是小地方。没啥子好什物!但附近海里却盛产石班、龙虾、鳗鱼、海胆、鲍鱼!远近最闻名的就是鲍鱼,肥大汁鲜、色泽金黄!你选那鲜活的来清蒸。再蘸点葱汁、撒点胡椒,一口咬下那肉质甘甜啊。小的更喜欢热油烫淋的,那‘刺啦’一声浓香扑面”
“杨千总啊,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金士麒忙喝止他,又悄悄咽了口水。
“喔。”杨千总一愣,随后又暧昧地一笑。他凑近了一步悄声说:“这靖海地方偏僻,那花花去处只有三五处,都是黄脸大脚的婆娘,将军你一定看不上。潮州府倒是有几家好场所,妞子都啧啧细嫩!去潮州的路虽远,但将军你可以包养几个在靖”
“杨千总,你把我当作什么人!”金士麒喝道,“我问你的,是靖海各处防御要点。”
“是是。”杨业忙磕头告罪,这才终于步入正题。他把附近军情地理,包括靖海城、驿站、路途、沿海的地形地貌、两座炮台、江口的大港和附近的几个小码头都简单地说了。金士麒又追问了沿海有几处沙滩可以登岸?哪里有山路便道?哪些村落盛产海贼等等。杨千总眨巴着小眼睛,也吞吞吐吐地说了。
“好,知道了。多谢千总。”金士麒拱手致谢,心中却很失望。这杨千总刚才说了一大通,却浮皮潦草漏洞百出。真正有价值的还不如水营军情司一个月间搜集的情报呢!看来这厮不过是个只会阿谀奉承的草包,不堪一用。
不堪啊!这就是大明国的现状。时至今日,也只有北疆九边有几个能打仗的军官,其余的大多是这路货色。
“金将军,这几盒土产你可要收下。”杨千总推着旁边的几个大竹盒。
“喔,是什么?”
“鲍鱼,都是鲍鱼!”
“多谢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金士麒摆摆手。他身边的冯虎便踏上一步,准备送客。
但杨业却又问:“将军啊,你也住在这营中?太朴素啦!”他瞪着小眼睛打量着广西军的中军。查应才抵达靖海之后搭建了三座大营,都是竹木的简易房舍。杨千总便说靖海城中有一处大宅,是一个乡绅做罪后充公的产业。虽也不是什么华丽之所,但胜在宽敞明亮,而且刚刚打扫过,可以作为将军的行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