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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辈修士,能屈能伸,正如小晚师妹所言,还你一双眼,你放我一马,何乐不为?”
许蓝儿依旧在笑,她已经持剑而起,似乎要用剑尖对准自己。
聂小晚倒没想到她有这个魄力,霎时间就决断出来,倒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同时,见愁却皱了眉。
不对劲。
许蓝儿不像是这种人。
前方,陶璋凌空而立,衣袂翻飞,注视着许蓝儿。
许蓝儿拔剑而起,霎时间一片剑光绽放在海面上,周围海水被炽烈的剑光逼退,竟然朝着四面涌去,以许蓝儿为中心,矮下去一截。
一声轻喝,许蓝儿面露决绝,眼见着那一剑就要刺入她眼中。
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刻。
她手上法诀顷刻之间一变,蓝光炽烈的长剑竟然方向一转,闪电一般直奔聂小晚而去!
聂小晚就站在四人最中间,身旁还有一个修为低微的见愁,这短短时间内,根本反应不过来,才刚察觉到,剑光就已经到了眼前。
她勉力一个手诀掐出,脚下巨大的斗盘立刻飞旋而出!
可根本来不及!
太快了!
许蓝儿这一剑,来得太快,太险!
就连站得稍远一些的张遂与周狂,都还没反应过来。
“小晚师妹!”
滔天剑光霎时间已经淹没一切,就要将聂小晚吞没。
她咬紧了牙关,小脸煞白,心底是一片的惊慌。
就这样?
她第一次出远门历练,竟然就要以这样的结果惨淡收场了吗?
她还没有参加左三千小会,还没有名扬十九洲,还没有成为最厉害的仙人……
一系列纷乱的念头闪过,聂小晚忽然发现,她不想就这样结束!
蓝色的剑光,越来越近!
聂小晚眼底泛泪,撑起薄弱的护身光罩来,就要与许蓝儿拼个玉石俱焚。
可没想到,就在这一刹那,一点翠色的光芒,忽然出现在她眼角的余光里。
聂小晚愣住了。
匆忙朝这边赶来的张遂与周狂也愣住了,甚至是远处的陶璋也没想到,“咦”了一声。
这一段时间,说来极长,实际仅有弹指。
仅仅片刻,那通透的翠色便陡然盛放,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一下横扫开去,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铺天盖地的翠色光芒背后,见愁持着九节竹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此刻她心跳如雷,握着九节竹的手也是颤抖不已。
身体里不断地有灵气朝着九节竹疯涌而去,她竟然有一种自己就要被抽干的感觉!
方才情急之下,她直接一挥九节竹朝着许蓝儿的剑光而去,却没想意外之下竟然将灵力注入,这一注入便再也无法停下。
九节竹光芒大放,原本斑驳的痕迹也瞬间被光芒冲走,变得如玉一般晶莹!
隐隐约约,所有人竟然在一片翠色的光芒之中,看见了那些光芒幻化出来的竹叶,一片片,一片片……
剑光终于到了!
见愁再不犹豫,握紧了手中的九节竹,狠狠朝前面挥出!
轰!
铺天的一片翠色与剑光狠狠相撞!
一阵巨大的气浪排开,以相撞处为中心,所有的海水都翻天而起,掀起数十丈的巨浪,一片沸腾!
许蓝儿大骇,在剑光撞上那一片翠色的一瞬间,便亡魂大冒。
“噗!”
她一口心头血吐出来,像是遭受什么重击一样,轰然一下,被这一撞砸进了深海之中!
“砰!”
水花溅起,染红了一片。
蓝光散了。
翠色散了。
漫天的幻象也跟着散了。
见愁手持九节竹,看似平静地站在聂小晚的身边,实则已经四肢无力,头晕目眩,险些就要栽倒下去了。
她旁边的聂小晚唇边溢出鲜血来,一张小脸涨红,气血一阵翻涌。
勉强笑了一下,聂小晚想要说什么,没想到一开口竟然就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小晚师妹!”
张遂周狂两人也受到了方才一撞的波及,体内气血不平,却还能勉强悬浮在空中,一见聂小晚竟然吐血,顿时大惊。
没了聂小晚驾驭,那一张古银圆盘霎时变回原形,回到她手腕上。
她与见愁两人,齐齐朝着海面栽倒下去!
幸好张遂速度够快,一个俯冲下去将两人接住,而后险险落在了附近的礁石上。
周狂随后跟来:“没事吧?”
张遂摇头:“还不知道。”
见愁扶了张遂的手一把,勉强还能站稳,她连忙去看聂小晚:“小晚,小晚?”
聂小晚早已经闭上了眼睛,昏迷过去,身上染着血污,脸上一片煞白,没有半点意识了。
见愁只觉得心底一片的慌乱,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一下想起方才出手的许蓝儿,豁然回头朝着海面望去。
方才的轩然波涛,已逐渐平静下来。
陶璋站在剑上,贴着海面扫了一圈,竟然没发现半点踪迹,那剩下的一只右眼里,顿时寒气直冒,整个人森然又阴冷。
“好本事,身受重伤,竟然也能跑!”
跑了?
见愁听见了,一颗心幽幽沉了下去。
方才许蓝儿会朝聂小晚出手,多半是因为她在聂小晚身边,即便聂小晚是筑基中期,可要护住一个修为低微之人,也必定困难。
只要聂小晚出手抵御,许蓝儿就能直接打开一个缺口,从他们这个方向逃跑。
可没想到,关键时刻,见愁手里还有扶道山人留下的九节竹。
只是……
许蓝儿没有得逞,换了另外的方式逃跑,如今聂小晚却昏迷了过去。
见愁心里乱极了,伸手握着聂小晚毫无知觉的手,茫然问张遂周狂二人:“她怎么样了?”
“剪烛派的澜渊一击,乃是出了名的攻击力极高,破坏力极强。你这一位朋友,即便有你挡着,也受到了波及,她仓促应对,身无防护,只怕凶多吉少了。”
一道凉凉的声音,从半空之中响起。
见愁惶然之间望去,看见的只是一身青色道袍踏在飞剑上的陶璋。
陶璋那一只露在外面的眼眸也一瞬不瞬地瞧着见愁:“许蓝儿满口胡言乱语,没想到,竟还说了一句真话。你乃中域执法长老,扶道山人弟子,崖山门下?”
其他的见愁不知道,但她的确是崖山门下,扶道山人的弟子。
她不知道对方还想要做什么,也不知对方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一句,只能用已经无力的手,握紧九节竹,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将身后已经重伤的聂小晚挡住。
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
见愁的声音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而冷冽:“许蓝儿已逃,你的仇人如今重伤了我们的朋友,我们之间有共同的仇人。你想痛下杀手吗?”
在她话音落地的同时,九节竹泛起了濛濛的翠光,又有隐隐的竹叶纹在光芒之中闪现。
见愁一双眼眸错也不错一样,紧紧地盯着陶璋。
陶璋的目光,则从她毫无颤抖的手指上一掠而过,似乎在猜测见愁到底是否还有一击之力。
剑拔弩张。
“呵……”
忽然一声轻笑,见愁立时警惕。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大笑。
“哈哈哈,崖山门下,哈哈……”
陶璋负手而立,竟不再多看见愁一眼,只扬长而去。
“崖山,崖山……”
那长笑声之中,有一种难言的壮阔与沧桑。
见愁听着那渐渐远去消逝、混杂在浪涛声中的声音,一时有些怅惘。
“崖山……”
第017章 寒夜蜉蝣()
五夷宗乃是中域之中一等一的大宗门,此刻所有人之中除却见愁,也就张遂所在的封魔剑派能与之相比。
十九洲数万万修士,兴许是张遂周狂二人闭门修炼,竟然从未听过有陶璋这一号人,倒是之前的许蓝儿很清楚对方的背景。
这人来时如风,去时无痕,只莫名其妙地叹几句“崖山”,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是,张遂与周狂两人又不得不承认:只“崖山”二字,在舌尖转一圈,便是整个十九洲无数的传奇,无数的传说,无数无数的过往,无数无数的故事……
一时之间,只因陶璋叹这一句“崖山”,二人也跟着怅惘起来。
过了许久,张遂慢慢收回落在虚空之中的目光,回头看向见愁,脸色又顿时复杂起来。
眼前的这女子,与他们相遇在凡世间,乃是扶道三人随手拉来凑数的人。
可她,也是崖山门下。
兴许不久之后,她的名字,也会与那曾经的许许多多故事刻在一起,成为流传在十九洲修士之中的一个传说……
纵使有过大难,崖山,也依旧是崖山。
张遂难以控制自己脑海之中纷繁的想法,倒是周狂性子一根筋,没有想很多,他看见愁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不由得越发担心起来:“师姐,师姐?”
见愁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勉力一笑:“没事……”
“当!”
忽然一声轻响。
见愁手上一松,手中的九节竹竟然直接落了下去,砸在礁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有的危机感都消散下去,她早已经无力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眼前一黑,见愁脑海之中最后的画面,便定格在了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上。
见愁做了一个梦,自被杀以来唯一一个梦。
她坐在农家小院里,慢慢地缝着谢不臣的衣服,屋子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哭声。于是,她连忙将手里的针线活儿放下,朝里屋走去。
似乎还是夏日。
窗外有知了声声,青翠的树木排在外面,煞是好看。
窗前摆着一架简单的摇床,在轻轻摇晃着。
见愁走了过去,却一下站住了脚。
因为,摇床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可是整个屋子里还回荡着婴儿的哭声,清脆又嘹亮。
梦里的见愁一下慌了手脚,四处走动着,大声喊着,可又不知到底在喊什么。
她找不到自己的孩子。
屋里找过了,屋外也找过了,她怔怔然回到了做针线活的屋里,看见了还没缝完的那一件衣服,还有放在针线篓里的小拨浪鼓和……
穿着红绳的银锁。
那一瞬间,见愁忽感万箭穿心之痛,一点也不亚于当日谢不臣那一剑。
她一下就醒了过来,睁开眼。
进入她视野的,是天上闪烁的星斗。
一颗,又一颗,缀在暗蓝的夜空里。
空气里有腥咸的味道,是海风。
什么时候天又黑了?
她似乎躺在一片很平坦的地方,身下并不很硌,只是从她四肢百骸之中,都传来一种酸痛的感觉。只要她一动,就仿佛有千百根针在她身体深处穿扎。
见愁想要坐起来,却难以忍受这样的疼痛,一下跌了回去。
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张遂一下看了过来:“你醒了!”
他快步走了过来,看见愁是想起身,迟疑了一下,还是俯身下去,将见愁扶起。
见愁认出他来,只觉头疼欲裂,嘴唇干裂无比。
“小晚呢?”
张遂一怔。
之前看见愁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