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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日下午两点,倪新难得的提前离开了办公室,去机场接从日本归来的妻女,大门口碰到了从提篮桥监狱回来的刘泽之,刘泽之迎上前来说道:“那几个宣判了的南京以前的公务人员犯人都移交给王看守长了。你去机场接人?”
“是啊,晚上来家里吃饭。”
刘泽之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应该给嫂夫人接风,不过你雇好娘姨吗?就你那个标准,不好找。”
“找好了,多花了点钱,没办法,鹤子不懂。上次我让你替我找的那两家佣工介绍所,本来没有合适的,谁知前几天来电话说正好有一个女佣,以前在一个日本教授家里干过几年。”
刘泽之答道:“那可太巧了,不过还是调查一下背景的好,你今非昔比,别大意了。”周成斌安插的人背景一定做得滴水不漏。
果然倪新答道:“我已经让权处长帮着调查了,没发现问题。泽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
刘泽之笑道:“那就好,我不也是担心你吗。”
临下班的时候,又接到了倪新打来的电话:“泽之,今天晚上你们别来了,我另有安排,改日再约。你替我通知一下浅野君和老权。”
刘泽之答应着放下电话,临时改约?倪新携带其女只能是去了小野平一郎家。
倪新一家三口来到小野平一郎的公馆,小野平一郎抱过外孙女,刚过百日的孩子穿着一件大红团花棉袄,白胖可爱,并不认生,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像是在打量这个男人是谁?微微上扬的眉毛像极了自己。外面寒风凛冽,室内却温暖如春,孩子似乎很喜欢小野平一郎纯毛背心的触感,腻在他身上。
小野平一郎忍不住亲了又亲,啧啧的逗着孩子,那孩子咯咯的笑着,嘴角两个小笑漩时隐时现,小野平一郎整颗心都酥软了。
鹤子在一旁撒娇道:“爸爸,我站在这里半天了,你看都不看我倪新,我们走,让他们一老一少亲热吧。这孩子,机场他爸爸要抱抱她,她又哭又闹的,见了外祖父,却这么亲热,没良心”
小野平一郎心大悦,笑骂道:“都当妈的人了,还是这么孩子气。听说孩子到现在还没有取名?你们是怎么做父母的?”打量着稍见丰腴、气色很好的女儿,放宽了心。
倪新笑道:“您是家长,孩子的名字由你来取才是正理,鹤子起了个小名叫娇娇,先叫着吧。我新雇的那个娘姨来了吧?家里还没有打扫,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来,娇娇,别腻着爷爷,爸爸抱。”
倪新穿着金属扣的皮衣,娇娇很不舒服,嫌弃的撇了撇嘴,要哭不哭的,扭着身子向小野平一郎张着手,小野平一郎不由得又接了过来。
小野平一郎其词若有憾焉,其心实乃喜之:“这事也让我替你们操心?也罢,等我想想。想住几天就住吧,总不能把你们轰出去。”
倪新夫妇自去更衣洗漱,小野平一郎又逗弄了外孙女一会,叫来下女抱走孩子,对女儿女婿说道:“鹤子,你去厨房看看,嫁做人妇了,家务一点都不懂,可怎么得了?我和倪新有事要谈。”
倪新在小野平一郎对面坐下,小野平一郎说道:“这些日子你追查南京政府贪腐、出卖情报那几件案件,做的不错,给这些人敲敲警钟也好。不过我想问你一句:目前我们最主要的敌人是谁?”
倪新答道:“迫在眉睫的主要敌人当然是以军统为主的反日势力,您的意思是……”
“九月二十八日,军统居然敢在重庆政府韩德勤部的配合下,主动发动进攻,占据乡镇,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数年交锋,军统上海分局今非昔比,今后淞沪地区的情报战……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倪新忧心忡忡的答道:“您说的有道理,属下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反攻?”
“这你就不懂了,反攻容易,可是**再打回来怎么办?拉锯诱发大规模的战争怎么办?**没有做好在淞沪地区打阵地战的准备,日军同样没有做好准备,双方各有顾忌。毕竟国最富庶的淞沪地区绝大多数地盘还在我们手。”
倪新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总不能听之任之把?等军统上海分局羽翼丰满……打阵地战,属下不懂。可是特工战……敌在暗我在明,军统又有了根据地,周成斌这个人,说实话,我很少服人,对他,却不能不钦佩有加,可惜啊,此人是我们的敌人,如果他能加入共建大东亚共荣圈的阵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小野平一郎答道:“你说的不错,周成斌是军统上海分局的灵魂,收服他为我所用那是你的一厢情愿,只有除掉他”
“除掉他?那是最好可是怎么样才能办到?我前些日子派出一个特工小组前往军统忠义救**第三纵队的根据地,想碰碰运气,能不能发现周成斌的踪迹,不出意料的无功而返。我在那里还建了一个联络站,一个多月了也没有任何收获。倒是张弛,就是以前沈阳站的副站长,也曾被我们抓到过的那个人,时不时的抛头露面。”
小野平一郎了两口茶,说道:“自然是想办法诱他出来,倪新,我想问你借个人。”
“什么人?只要能诱出周成斌,我手下的人全部都可以归您调动。”倪新不解的问道,心奇道:76号的人小野平一郎本就有权调动啊。
小野平一郎笑笑答道:“你没听明白我的话,不是调动,而是借用……这个人很可能成为牺牲。”
“我说过如果能钓出周成斌,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请将军明言。”既然谈到了正事,倪新自然而然的换用了官称。
小野平一郎悠悠开口:“这个人是军统的叛将,和李士群关系非同寻常,李士群的私产一直是他在打理。只有这样的人,他说愿意投诚,交出李士群以前掌握的大量机密和资产,才有可信度。你曾经怀疑过李桑死于影佐君之手,如果此人也有同样的怀疑,而我们又想杀人灭口……他叛逃,岂不是顺理成章?”
倪新的心猛跳了两下,小野平一郎说的是谁,他焉能不知?
小野平一郎也不催促,自顾茶。
倪新一时委决不下,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刘泽之的生死他居然有些在意。片刻,倪新答道:“将军说的不错,可是他怎么才能和军统联系上?”
“很简单,张弛经常在军统的根据地出现,刘泽之叛逃,找到了他,但是最重要的情报要亲自和周成斌交接。”
“刘泽之肯吗?”
小野平一郎微微一笑:“听说鹤子和刘处长的妻子是闺密友,他外出执行任务,你是他的长官,替他照顾妻小也是情理事,不妨把刘太太接到家陪陪鹤子。”
倪新想起也算熟识的徐建雪,微感不忍:“刘太太?这不太好吧?有这个必要吗?我会好好和他说的……”
小野平一郎沉下脸训道:“妇人之仁周成斌对我们意味着什么,还用我对你重申吗?”
倪新不敢再坚持,又道:“属下担心他能否胜任。这个人,能力不能和赵敬东等人相提并论,只适合做个秘、后勤处长什么的,独当一面……”
小野平一郎不以为然,答道:“也许是你和他太熟悉了,所以看不透这个人,我倒觉得此人的能力不容小觑,不过是为人恬淡,得过且过,不怎么用心罢了。”
倪新想了想,觉得小野平一郎的看法也有道理,问道:“钓出周成斌后,他如何脱身?”
“我刚才说了,根本不做周成斌投诚效忠的准备,酷刑对这个人估计也没有效果,所以只要他露面,就杀了他”
第一时间杀了周成斌,作为诱饵的刘泽之很难全身而退,倪新默然。小野平一郎又道:“你记住:事先不能对他明说,反而要告诉他:我有意生擒周成斌,所以他是安全的。”
看倪新似有不忍,小野平一郎又道:“你对他不薄,别忘了李士群劫持满洲国运到上海的黄金,他和赵敬东是直接执行人,赵敬东一死百了,刘泽之这笔账我还没和他算那。如果他侥幸脱身,以前的事就算是过去了。”
倪新不由得替刘泽之辩解:“他是个军人,李主任有令,他无法抗命,这笔账不能算到他头上。”
小野平一郎冷笑道:“幕后主使不在了,追究直接责任人也在情理之。”
倪新斟酌再三,终于下了决心:“就按将军的计划办,明天我就安排。”
“这是除掉周成斌的一个良机,一定要策划周密,我有个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
听完小野平一郎的具体计划,倪新答道:“将军高明,欲扬先抑,刘泽之焉敢不效死力?”
鹤子高声说道:“你们俩又在喝什么茶?快来吃饭,哪有那么多可聊的。”
小野平一郎先站了起来,走过去问道:“这么多的菜?孩子那?”
小野鹤子很有几分骄傲:“都是我做的,姨妈说我都嫁人了,不会做饭怎么得了?这三个月,每天都逼着我学料理。娇娇坐飞机累了,刚喂完奶,哄她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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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受审()
二十一日上午刚上班,川崎哲也来找刘泽之:“刘处长,小野将军命你去一趟。 ”
“现在?知道将军找我什么事吗?倪局长知道吗?”76号和日军司令部时有合作,这些日子以来作为总务处长的他经常去那里公干,不过都是和军需处、办公室的人打交道,小野平一郎从没有直接找过他。川崎哲也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样子也与平日有异,刘泽之不由得多问了两句。
“当然是现在,不清楚有什么事?倪局长知不知道,您都得去啊。”
“那倒是,我这就走。”他心中更加忐忑,却不能再多问一句。
日军司令部,刘泽之被直接带到了禁闭室中。刘泽之心中一片阴云:难道自己不慎暴露了?他做出很不满的样子对小野平一郎的秘怒道:“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奉命行事,请见谅。”秘只说了这么一句,径直离去。
刘泽之佯装愤怒失态,在后面高声喊道:“你别走把话说清楚——我要见小野将军,有人吗?我要见将军,来人,来人那——去你妈的”
刘泽之狠狠的砸门,厚实的大铁门纹丝不动,门口的看守也没有一个人露面,砸了一会只得作罢,坐回床上发呆。
刘泽之暗地里盘算着:小野平一郎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招?暴露了吗?不应该啊,如果那样,审讯应该马上开始,他想来想去不得要领。
中午,禁闭室的门开了,田中胜荣走了进来,刘泽之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田中胜荣说道:“我奉命讯问你今年二月二十二号发生的黄金劫案,你要实话实说,不得隐瞒,听明白了吗?”
刘泽之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身份暴露了,黄金劫案的性质虽然很严重,可自己只是奉命行事。此案已经定性,劫走金条的是军统,名义上76号已经成功侦破,追回金条,实则是李士群吃了个哑巴亏,赔出了金条。现在李士群已死,日本人更不会再翻旧账。他奇怪的是田中胜荣奉小野平一郎的命令来讯问,意欲何为?
表面上刘泽之故作一惊,半是担心半是不满的答道:“这